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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永银简练地做了汇报。
邓小平对李达说:“打开地图,先把总的形势告诉他们。”
地图在油灯下展开了。
李达:“敌人正以十几个师的兵力从背后向我追击,58师等三个整编师距离我们只有50余里,判断明晨8时以前就会赶到。我军正面被敌85师挡住去路。判断85师的任务是迟滞我军主力,以便在洪河、汝河之间与我决战。目前情况正是前有阻师,后有追兵,千钧一发,万分险恶。”
参谋进来报告:尾追的敌先遣队已经和我后卫部队接火。
草房外“轰”地落下一发炮弹,油灯的火焰猛地跳了一下。
邓小平:“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打过去!”
刘伯承抬起头,扶扶眼镜,缓缓地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大家明白这句话吗?”
他的目光挨个儿地扫视着屋子里的每一个指挥员。
指挥员们领悟到:当冤家对头狭路相逢时,只有勇敢地冲上去决一雌雄才是唯一的出路;谁想转身后退,谁就把自己的脊背亮给了对手。战争不仅是充满着不确定的领域,战争还是力量的角斗场。军事谋略讲的就是客观性,此时此地此情,作为兵法韬略称为对策学、军事运筹学,或者概率论、博奕论、排队论,正确的选择只有一个一一风险决策。
“狭路相逢”在古代战争中也有范例。公元前270年,秦国进攻赵国,秦首先包围了阏与。赵王问廉颇,能不能救瘀与?廉颇口道路远隘,不能救。又问乐毅,也是这样答复。只有赵奢答曰:路远道隘,谁勇谁胜。赵王即令赵奢率兵出征,终于解了瘀与之围。
刘伯承脸上现出少有的冷峻:“从现在起,不管白天黑夜,不管敌人飞机大炮有多少,我们都要以进攻手段对付进攻的敌人,从这里打开一条血路。历史决不能逆转,大军南下的战略决策决不改变!”
作为统帅,在危难之时能传播信心是他最宝贵的一种品质,尽管他内心也许对结局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汝河河边炮弹迸裂,小草房里肃静沉着。油灯把刘伯承和邓小平的身影放大投射到墙上,几乎罩满了整个一面墙。无声的力量从统帅身上辐射过来,指挥员们目光炯炯,望着刘伯承、邓小平。刘邓连在一起是一座威严的山,一座威严的太行山,一座威严的大别山。
“我们随同你们一起走!”
刘邓的声音使草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肖永银:“不行!太危险!通道打开,也在敌人射程以内。请首长从17旅那边过河!”
邓小平:“不要管我们,你们只管打好仗就是了!”
第6纵队政委杜义德当即布置任务:肖旅实行突击前进,打开一条通道,让大部队冲出重围;尤旅(尤太忠的第16旅)接替肖旅后,扼守大小雷岗等村庄,保护浮桥,抗击敌人,掩护大军安全渡河。
各级指挥员把刘邓首长的命令一级一级向下传达,一直下达到每一个战士。河岸上沸腾起来:
“刘司令员来啦!”
“邓政委来啦!”
“狭路相逢勇者胜!”
“坚决打过汝河!”
“保卫刘邓首长!”
千人同心,则得千人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之用。统帅专一,则人心不分;人心不分,则号令不二;号令不二,则进退可齐。
肖永银下到营,亲自代替营长指挥。团长下到连,营长下到班。每支步枪都装上了刺刀,每颗手榴弹都揭开了盖。
曳光弹、信号弹一道道划过。
漆黑的夜空被战火照亮了。
踏过浮桥的队伍冲向敌阵,如同出炉的千度钢水沸扬流泻。常言道:一夫拼命,十夫难敌。如果一支千军万马的集团军拼命,其力量是不可估量的。
无数战士的身影在火光中一掠而过,团长、营长、连长跟他们一样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与敌人近战。打下一个村庄,又扑向另一个村庄;碰上敌人就拼杀,消灭了再往前插。忙坏了电话员,他们不停地收线、架线。电话随着战线的推移不断传来报止。口。
“占领王庄!”
“东桓庄打下了!”
“进到小张庄!”
脚跟着脚,一股劲地向南压。冲锋的队伍龙卷风一般向前滚着,鲜血横洒,路成红色,许多人竟被它滑倒。
东方微微泛起灰白的亮色,突击队打开了一条长10里、宽八里的通路。
肖永银调整部署,令第52、53团在通路两侧展开,要像坚固的堤坝一样,坚决抗住两侧敌人的反扑,保障通路的安全畅通。同时把第54团调上去,变后卫为前锋,由他亲自率领,扫荡推进。
刘伯承拄一根断木作拐杖,跟在冲锋战士后面踏上浮桥。邓小平紧挨在他身旁,不时地搀扶一把。刘邓身边是两个卫士长、四个警卫员。他们后来回忆说:在整个战略进军中,第一次遇到这样紧急的情况。子弹就在身边飞着,炮弹就在附近炸响。我们都掏出了腰里的手枪,左右护卫着首长。
浮桥贴着水面随波起伏。刘邓大踏步走过浮桥,迎着蜂虽般的子弹,又走向阵地。
许多战士发现身后站着刘伯承、邓小平,惊愕得不敢相信。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真真地形成了一种无可比拟的战斗力。
那场景过去了40多年,刘邓当年的警卫员至今依然记忆如新:刘邓走到哪儿,哪儿的反击就打得最好。他们亲眼看到被炮火烤燎得满脸火泡的战士们,用手臂推开头_上的钢盔,露出白白的牙,注视着刘邓,甜蜜蜜地笑着。刘邓也激动不已:“打得好!同志们,打得好啊!”
当年的卫士对笔者说:“我恨自己没有绘画才能。刘邓走在阵地上,背景是战火烧红的夜空,金线银弧的穿梭,千万士兵的拼杀;刘司令员俯着身子,给一个正在射击的士兵戴好钢盔,士兵一回头,见是刘司令员,热泪夺眶而出……这是我亲眼所见的。在那个震撼情感的瞬间,我流泪了……”
汝河北岸万籁俱寂。待过河的部队接到严令:不准出现一点点火光。就一座浮桥,就一条生路,前面走不动了,后面的只能在河边待命。
敌人的追兵已经赶上来,后卫部队拼着命地阻击。前面是火光枪炮,后面也是火光枪炮,还有几万人没有过河。
杨国宇接到一封未署名的信,他一见那熟悉的笔迹就知是邓小平写的:
(一)各部门应立即将机密文件全部焚毁,以免遗
失。
(二)桥头之阻敌已被我们压缩到村内了,直属队
接“淮河”(第6纵队代号)后尾渡河。不管飞机轰炸
和敌人火力封锁,一定督促各单位跟上,求得迅速通
过。以免前后接敌被迫作战。
(三)预定宿营地在彭店一带,过河后到齐一个单
位立即指定专人负责带走,免受空袭。
杨国宇立即召集各单位负责人,传达邓小平的指示,划分临时休息区,候令随时准备渡河。完成部署,杨国宇又下去检查。那些带不走的骡马都让机枪给“嘟嘟”了,“嘟嘟”得他的心一紧一紧,呐呐着:“可惜可惜!实在对不起,没得法子哟……”
机要室开始焚烧密件。一堆堆大火腾起,黑灰色的纸烬在半空中飘浮。
野战军直属队接到渡河命令。
陡峭的南北河岸已由工兵开拓成可以通过大部队和辎重的斜坡。直属队刚过去一小部分,敌机、照明弹就都来了。河面如同白昼,人们的身上被映得红红绿绿。敌机轰炸、扫射,浮桥上人的呼叫和马的嘶鸣混成一片……
李达头顶柳枝伪装,站在南岸桥头,面色冷峻,眼光威严,不停地挥舞着手臂,用嘶哑的声音高喊:
“快!快过!不准停留!”
有几段浮桥被炸坍,险恶的局势已经不允许重新捆绑加固,就有一排排人跳进河,用肩膀扛起门板,让部队通过。人、马、车辆、辎重踏碾在身躯托起的桥梁上。
过了桥的队伍仍在奔跑。开始是路有多宽,行进的队伍就有多宽,渐渐路窄容纳不下了,就漫向两侧的庄稼地。说是庄稼地,其实已经没了模样:右侧的棉花地里,棉蕾和棉叶被炮火打得稀烂,只剩下光秃秃的根茬儿;左侧的高粱像斑秃病人的头发,东一撮西一截。
陈晓静、于乔、黎曼也在奔跑的队伍中。一口气跑了十几里,陈晓静自己也吃惊竞有如此强的耐力与初力。于乔平时就喜欢打球、锻炼,体质比陈晓静强,只是自过黄泛区后月经一直不断,一张脸因失血过多、行军强度大而蜡黄黄的。过桥前她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卫生员打了一针吗啡才能直起腰,将就着跑了十几里,面色乌紫,嘴唇灰白,虚汗把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已经暗无神采。陈晓静扶她,她还挤出一丝笑容:
“下次运动会,咱俩报长跑。”
“我报马拉松。”
“咦?黎曼,黎曼呢?”
“刚刚还在,怎么把她跑丢了?”
两人又往回跑。
黎曼躺在高粱地里,头发散乱,浑身颤抖,两道长眉痛苦地打着结,下唇被牙齿咬破了,一滴鲜血挂在下巴上。两个战士守在她身边。
“黎曼!怎么啦?”于乔惊叫。
见女兵来了,两个战士起身离去。
黎曼用手按着腹部,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说:“我……有身孕……”
陈晓静:“妈呀!你这不是吓人吗?”
于乔问:“才知道?”
“过陇海路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于乔这才明白黎曼近来常常呕吐的原因。她焦急地四下张望。
子弹在头顶“嗖嗖”地飞。
“我去找一副担架!”陈晓静起身就跑。
黎曼挣扎着,要爬起,她坐过的地上一滩鲜血。
“别动,再折腾非流产不可!”于乔按住她。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于乔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像一个空心萝卜,五脏六腑全没了,只剩下一个虚壳。
担架没找来。一个大个子战士以为倒在地上的女兵负伤了,背起来就跑。
于乔、陈晓静在后面追。
谈起45年前的这段事,年届七旬却仍旧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的于乔说了一句:
“过汝河可有意思了。”
一句话,可知当年的于乔该是多么开朗、青春、富有生机了。
凌晨3时;第16旅旅长尤太忠率部来到大雷岗,接替肖旅掩护渡河。
两位旅长没有握手,彼此默默对视了几秒钟便分手了。
大雷岗是敌我激烈争夺之地。为防万一,尤太忠把自己的位置和旅政委的位置分设在相距100米的两处,这样两人中若有一人伤亡,不致中断指挥。
尤大忠的指挥所设在一间马厩里。尤太忠是一条硬汉子,浑身上下骨骼硕大,长脸有角有棱。思考问题非常投人,眉宇间留下了一条很深的竖刀绞。这使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更加有力度,甚至有几分凶狠。
马厩外面的开阔地上脚步纷沓,子弹横飞。尤太忠借着火光看到大小雷岗和东西王庄面对浮桥,形成了马蹄形的包围。他判断天一亮敌人必然要拼死反扑,一场鏖战是在所难免了。而他的一个团已经调给李德生旅,手头上仅有六个营的兵力。根据地形分析,敌人会先攻取小雷岗。这个村子紧挨河堤,高桥头很近。小雷岗若丢,我军就会失去依托,桥头便难以守住。
尤太忠走出马厩,亲自到河堤上布置侧射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