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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5米一个单人掩体,暗堡与掩体之间由一条二尺宽的壕沟联系着,沟前便是浊浪掠天的黄河。
旅长肖永银在河防指挥部里抽烟。那真叫抽。一口下去,嘶啦啦燃掉半截子。他抽一口,看一眼表。嘀嘀嗒嗒,时针指到了晚上10时30分。
肖永银把手里的烟头一摔,抓起电话机:
“前卫团,五分钟内到达渡点!”
前卫团突击队四分钟就到了。
一些在休整期间人伍的新兵还没有见过黄河,他们一边急匆匆地赶路,一边小声叨叨:“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过黄河不死心……”一站到黄河大堤上,便忍不住“呀”了起来,心似乎为了证明它的不死,“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渡河前,部队已经详细地学习了刘伯承的《敌前渡河战术指导》,人人写了立功计划。突击队2小队1排副排长李祥云一口气报了无数个第一:“我要带第一个班坐第一只船,我要第一个上船、第一个下船、第一个登陆、第一个占领暗堡、第一个炸毁河堤上的碉堡……”
白天动员的时候,肖永银要求突击队渡河后迅速占领交通沟,巩固前沿,只要坚持半小时,第二梯队就能赶到。前卫团提出半小时内占领对岸河堤,计划1小队占领东子谷和营里村,2小队夺取河堤上的碉堡。
渡口上的船夫、水手已经站在自己的船位上。许多人身上脱得赤条条,油亮的身躯镀着银辉,如一尊尊青铜雕塑。
这一带本是梁山好汉的家乡。数百年前,好汉们揭竿造反。聚义梁山水泊,为后人留下了经世不衰的“一百单八将”传奇佳话。他们的后世子孙秉承了祖先不甘做奴隶的抗争性,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国民党,都吃过他们的明枪暗箭,弄得大一黑就不敢在这一带出没。豪放义勇的梁山好汉现在又为渡送刘邓大军大显身手。为了争第一船,打擂台,比武艺,一下子跳出了几百个“浪里白条”。10年前,他们都是“玩船”好手,水上功夫如蚊龙一般,专寻大河巨浪、波峰险恶之时纵身钻入浪里,与暴躁的黄河挑逗戏弄,享受征服者的欢娱。自从苗黄河改道,10年没展示过这种功夫了。那时候河面比现在窄,但就是划个来回也得半个点儿。接到护送大军渡河的任务后,他们集中起来,经过两个月的训练,已经把时间缩短到20分钟。这天晚上他们提出只要13分钟。这些好汉不仅艺高胆大,而且心也细,船帮都包裹上了棉胎、旧布,以防船只互撞时发出声响惊动敌人。
10时35分。
突击队跨出壕沟,扑向渡口。
李祥云带着13个人和一挺机枪,跳上了聂言金的第一号冲锋船。
当聂言金拨动第二桨时,所有小划和大船都已满员。
连一声咳嗽声也没有。
月亮明晃晃的。
黄河的咆哮掩盖了船奖的击水声,水手们摇起20斤重的长桨、大橹,冲过惊滔骇浪。黄水托着小船倏地送上峰巅,又忽地推下波谷,几下子就把船上的战士弄得晕头转向,汗水大颗大颗地淌。有人开始“哇哇”地呕吐。
船顺着波滔跑马似的南驰。
这段黄河河面宽二华里,45度的斜渡又使航线加长了半里。第一只冲锋船三分钟就到了河心,对岸的工事、碉堡在朦胧的月光中清晰可辨。
突然,对岸的机枪响了,子弹嗖嗖地飞过头顶。
李云祥的机枪随即扫过去。
各船的机枪都打响了。
肖永银在黄河北岸命令:“开炮!”
大炮喷射着冲天的火光。对岸的碉堡要塞在天崩地裂的轰鸣中猛然掀起几丈高的大火,燃红了半边夜空。
猛烈的炮击持续了五分钟。
月光更明亮了。
聂言金的第一船已经抵岸,仅用了12分钟。李祥云第一个跳下去,带领突击班第一个登陆,第一个越过壕沟,第一个占领暗堡,再向东南追赶过去。
2小队、3小队突击队员跟着跑过淤泥地,向一片黝黑的树林冲过去。
坐落在树林里的子谷村已成为国民党军第55师第543团一个营的据点。第543团团长姓寇,这天上午他奉命从后方赶来,仅仅11个小时,就撞上了这个惊天动地的大事变。他的车队一掉头,逃之夭夭。
肖永银双目盯着黄河对岸,望远镜里树林一片烟尘、一片火光。
清脆的号音划过夜空,从对岸传来。
这是突击队占领河堤及堤上碉堡的信号。从他们上岸到号响,只有七分钟。
这号声像春天的第一声布谷鸟鸣。
黄河北岸,千军万马的大船队又开始摆渡了。
孙口渡口激战正酣。
第2纵队的先锋4连乘七只小船飞驰对岸。敌人密集的机枪扫过来,几个战士中弹落水。56岁的梁山汉子罗传喜胳臂负伤,血流如注。没有时间包扎,他脸不改色地摇动着大橹。
大河两岸炮火齐鸣,穿梭般的流火交织着,几十里的夜空像纵了天火。
2排是前卫,船一抵岸便以战斗队形飞跑向河堤。他们的脚下是半尺深的淤泥,头上是飞窜的弹雨……
5班长张凤祥挥手喊道:“跟上!不当草鸡毛!”
1排和3排紧跟着冲向河堤。
先锋4连巩固了河堤阵地,孙口渡口的第二渡河队登上了船。
黎明前两小时,第1、2、6纵队的先头部队全部出现在黄河南岸的高堤上。指挥员展开地图,用手电照着,迅速地判断方位,发出一道道撕开敌防线的命令。
一夜之间,蒋介石苦心经营的30O里黄河防线全面崩溃,“40万大军”被刘邓大军踩在脚下。
刘伯承、邓小平发电:
陈粟谭,并军委、中央局:
艳百电敬悉。我们今陷晚,即由东起东阿、西达鄄
城,实行宽正面渡河,……渡河后,首先击灭郓城、鄄
城及其以北地区55师。然后直向巨野、城武、定陶地
带发展,预计东西,即可对55D(即敌第55师——
引者注)开始攻击。
刘邓 陷午
徐州 陆军总司令部 1947年7月1日。
闷热的夏夜,纷乱的战事,顾祝同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睡安宁。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
顾祝同开了灯,一看手表才凌晨4时,他睡眼朦胧,气恼地抓起听筒。
第4“绥靖区”司令刘汝明报告:“顾总司令,刘伯承的主力部队昨晚过了……”
电话那头的话未说完,顾祝同便破口大骂:“放屁!”
顾祝同平素是不骂人的。他这一骂。倒把自己骂醒了:“我看你是让刘伯承诈糊涂了!黄河现在正值大汛,他们是飞过去的?”
刘汝明的声音沉重、急促:“总座!河北岸昨晚上打了一夜的炮,河防部队报告有上百只船载着刘伯承的主力过了河,现正向纵深发展……”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就是有兵过河,也决不是刘伯承的主力。告诉你,他们主力正在豫北。不要自己吓自己。声东击西、设陷诡诈是刘伯承一贯的伎俩,不要上当。”
顾祝同正要撂电话,又补了一句:“敌情速报!”
这么一折腾,顾祝同睡意顿消,趿了双软拖鞋下床踱步。
“刘伯承,刘瞎子……”
顾祝同自语着,沉思着。这位熟读兵法的将军此时反复琢磨着一句古语——兵者,诡道也!
刘峙,那位当年与他共鞭执教于黄埔的同仁,正是误人了刘邓的“诡道”,才落了个被撤职的下场。
去年8月,刘邓率主力越过黄河,在鲁西南骚扰,连破数城。蒋总裁大怒。刘峙迅速部署国军精锐之师——整编第3师、第41师,分东西两路,实行钳形战术,夹击刘邓。
刘峙布好了阵,耐着性子静候捷报。
在强大的攻势下,刘邓果然节节溃退。
国军整编第3师全副的美式装备,能攻善守,是美国上将史迪威训练过的部队,曾远征缅甸,蜚声国际战场。常把“3师乃总裁王牌之首”挂在嘴边的师长赵锡田,深信自己对付刘邓乃是牛刀宰鸡,故尔在得到刘邓所退沿途皆是背包、车马、粮草的报告后并不奇怪,说:“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是,刘峙在上党、平汉之战时吃过刘邓的亏,自然不敢大意。不过,他也了解对手:一是穷,二是重视群众纪律。如今他们抛弃辎重,不打扫驻地。于是,刘峙认定共军必是仓促撤逃,溃不成军,遂命令赵锡田趁势而追,全歼刘邓。
赵锡田率军紧急奔袭,却正好钻进了刘邓的布袋阵。共军伪装了一切反光器材,加固驮载,用棉布把马蹄包起,趁夜幕秋声,含枚疾走,不闻号令,不见火星,直切国军的接合部,插人纵深,犹如庖丁解牛,游刃国军防御体系之中,分解割裂,刀锋对准3师指挥部,猛力扎去。
此役以整编第3师全军覆没、师长赵锡田被俘而告终……
顾祝同与刘峙都是国民党将领中德高望重的人物,两人最大相似之处是宽容大度。当然这是别人的评价,顾祝同从来没有把那个上下一般粗的刘峙和自己放在同一等高线上相提并论。他看不起刘峙。那个饱食终日、肥肠大耳、不学无术,连兵法中的一二三都弄不清的刘峙,自然不是刘邓的对手。和一支狡诈之军作战,退军之途出现弃甲抛粮,竟想不到“孙膑减灶赚庞涓”,还算什么指挥官?
古战例:
公元前302年,齐国和魏国交战。孙膑对齐将田忌说:敌军一向骄横轻敌,急于求战,齐军可利用这一心理,诱敌深人。于是齐军在行进中第一天造1万灶,第二天造5万。两军一交战,齐军便仓促撤退。魏军追了三天,齐军天天减灶。魏军以为齐军怯懦,又逃亡严重,遂大意追击,致使魏军以马陵之覆告终。
刘邓抛弃辎重,正是以“孙膑减灶”的诈局示形于敌,智赚了赵锡田,从根本上说,是智赚了刘峙。
顾祝同打开风扇,深深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不是刘峙,我决不会像刘峙那么蠢!”
清晨6时,电话再次响起。
“总座,是刘伯承的主力过河,千真万确!从东阿到濮县,至少有40个渡点,兵力不下ZO万。”
刘邓的总兵力也不过十几万,顾祝同一听刘汝明说ZO万,压住火气反问:“既然ZO万重兵,40多个渡点,你刘司令怎么在他们渡河之前一点迹象都没察觉?”
刘汝明部长期驻军黄河南岸,官兵上下颇有河防经验。每逢这种雨淋天破、八仙难过的汛期,正是当官的回家或进城消遣,当兵的聚酒、赌钱、松散筋骨的时候。战报传来时,刘汝明也正在炕上抽大烟。他知道刘邓的主力正在豫北作战,这边天下太平,河防无防并不在意,所以最初他也不相信刘邓过河的报告。
这会儿,刘汝明不得不花费嘴舌向顾祝同解释,同时他也自知责任无法推卸,怎么说也圆不好,结果支支吾吾,语无伦次:“这种季节,河水又这么……再说敌人采取宽大正面多点强渡,上来先破坏交通、通讯,待查明情况已经很被动了。而且,敌人上岸后颠倒用兵,不是命令第一梯队巩固阵地,掩护后续部队登陆,而是第一梯队过河后迅速向纵深楔进,第二梯队在郓城一带待守。这种用兵……”
刘汝明又糊涂了,更不敢在顾祝同面前妄加评论,停顿了一下,想起眼下最要紧的事,便又说:“请下命令派对师赶紧上来,否则怕顶不住,歼敌于河滩的计划难以实现。”
顾祝同撂下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