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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紫禁城-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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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听见什么,只当你耳聋了……”
  秀子一口气说出一连串的这不准那也不准,比起她没有说的许许多多规矩,这不过是其中的百分之一罢了。特别储秀宫,是老佛爷住的地儿,这可是整个皇宫中天字第一号的尊贵的地方,因此规矩更重。吟儿跪在那儿,一字一句地认真听着。正如那死去的倩姑娘梦中对她说的那样,你一不小心,犯了宫中任何一条规矩,闹不好就落下与她同样的下场。想到这儿她心里暗暗发休。
  她死了不打紧,从此再见不到荣庆了,想到这后一条,她的心紧紧揪在一起,胸前后背立时渗出一片冷汗。记得前些天进宫的情景,那高高的飞檐瓦脊,那红墙下空无人迹的宫道,那一座座长明灯,在阳光下显得何等气派何等之辉煌啊!可现在,她才明白了那天小回回捏着嗓门眼儿再三叮嘱她的那些话的含义,皇家宫院每一个角落,似乎都隐藏着无数凶险的厄运啊!
  第四章 闯宫
  吟儿头一遭来月经,差一点惹下大祸。从此,她的命运紧紧捏在反复无常的宫女秀子手中。荣庆冒着危险扮成哑巴进宫探望吟儿,连闯数关,终于见到吟儿,竟没能与心爱的女人说上一句话……
  花园凉亭里吊着两个沙袋,荣庆光着上身,不停地挥着拳头,左右开弓地击着沉重的沙袋。他一边打,一边从憋紧的胸腔里发出一串吼叫,他将所有的仇恨集中在这两只沙袋上。他将沙袋比做仇人,一个是常五爷,另一个是福贵,正是他俩害了他未婚妻吟儿。
  他一连几天去赌馆找常五爷拼命,没想对方早就躲到天津去了,怎么也不露面。他一怒之下掀翻了赌馆的桌子,砸了那儿的杯碗盘碟和赌具,结果被赌馆里的打手狠揍了一通。对方五、六个人,他才一个人,自然孤掌难敌。可他还不甘心,仍然成天在赌馆外面转,希望能遇上姓常的老混帐。今儿中午他又去了,没找到姓常的却碰上了福贵。他上前揪住福贵一通狠揍。福贵被他打得满地乱滚,趴在地下求饶,他硬是不停手,周围的人也劝不住,要不是福贵说“我是吟儿的哥,你打死我,日后怎么跟我妹子交待!”提起吟儿,他这才猛然醒悟,甩手松开了福贵,一边骂道:“既然是她哥,你怎么就狠得下心坑害她?”
  皇命大于天,他不敢到宫中胡来,只有拿福贵撒气。当然,他更恨的的是常五爷,可偏偏找不到姓常的。想到这儿,他双拳出的更快,像雨点般落在左右两边的沙袋上,似乎那沙袋就是常五爷。
  老家人匆匆跑来,说他二舅来了,夫人要他去前厅见舅老爷。他不理老家人,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挥拳击着沙袋。老家人见他不肯走,只得回去复命,不一会儿母亲来了,亲自劝他去前厅见二舅,“我不去!”
  “一点不懂事儿,你爸不在家,快去陪陪你舅老爷。”母亲劝儿子。看见他那一身青筋突暴的疙瘩肉上汗水像雨浇似的,知道他疯劲又上来了。自吟儿进了皇宫,他成天愁眉不展,脸上没现过笑容。二舅是她特意请来的。因为儿子从小就跟二舅亲,跟他在一起无话不谈,所以想让他开导开导儿子,没想儿子这会儿牛脾气上来了,连他二舅也不肯见。
  “别管我!”荣庆停下来看一眼母亲,心里十分烦乱。其实他知道二舅准是母亲请来开导他的,说来说去无非那几句,什么皇旨大于天,心强强不过命等一类的话。
  “妈求你了!”
  “别管我,你别管我!”他说着又打起沙袋,叶赫夫人还想说什么,老家人领着荣庆二舅一路进了后花园,向凉亭这边走来。
  “你来的好……”荣母见到弟弟像见到救星似的。
  恩海以手势示意姐姐,要她别说话,然后走上凉亭,对着荣庆大叫:“喝,少年立大志,好样儿的!”
  荣庆不理他,继续打沙袋。
  “沙袋轻了点儿吧?明儿再添五十斤细沙子,那才够一卖!”恩海见他一点不给他脸,心里有些不痛快,多少带点儿嘲讽他说,荣庆瞪一眼舅老爷,双手抱住沙袋,然后气呼呼地从地下抄起石锁使劲抡起来。
  “石锁又招你了?打算拿它顶门哪,还是砸煤?”
  “我练我的,哪儿也没招着你呀!”荣庆扔下石锁,转身盯着他二舅。
  “嘿!你这浑小子,你想嘛?”舅老爷亲热地在他脖子上拍了一下。
  “管得着你!”荣庆挥手打掉恩海的手,“想干嘛就干嘛!”
  “那该我问你,你想大闹宗人府,还是敢闯紫禁城?实话告诉你,就凭你这点儿花拳绣腿儿,还嫩了点儿。”舅老爷火了,嗓门也炸开了。
  “你管不着,你管不着!”荣庆又蹦又跳地吼着。
  “巧了,本人是大清门蓝翎侍卫,正管!要是你小子敢乱来,我可是大义灭亲!”舅老爷本来就是个火暴脾气,加上姐姐说外甥这些天尽发火,在家里成天没好脸色不说,还跑到赌馆跟人撒野,今儿他居然敢不把他这个当老舅的放在眼里,非教训他一顿不可。他边说边脱掉上衣,“不信你就过来试试?”
  “试就试!”荣庆向舅老爷迎上来。
  “老二!你这不是把他搁火上烤吗?”荣母急了,连忙叫住弟弟,不等她上前拉住弟弟,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胳膊,她转身发现是他丈夫。叶赫将军一大早出去,现在突然回来了。叶赫在她耳边低声说:“二弟不过想教训他一下。没你事儿。”荣母一向听丈夫的话听惯了,只得站在那儿,心里却非常紧张,毕竟一个是儿子,另一个是亲弟弟,万一伤着哪个都不好。
  舅甥两人都光着上身,脸涨得通红。面对这场搏斗,许多家人丫头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两个都是爷们儿,何况是比武,自然谁也不肯输,人一多更来劲了。荣庆把辫子叼在嘴里,一身疙瘩肉上汗津津地湿透了,格外显出膘悍,舅老爷个头比对方矮半个头,但脚下步子非常轻灵,他潇洒地踢起辫穗,辫子飞起,落下时正好绕在他脖子上。两人面对面地“走柳”,这是摔跤前的盘旋,双方都在观察对方,试图找出对方的弱点。准都想抢先进攻对方,但谁都不肯轻易发动进攻,这是一场力量和心理的交锋。荣庆终于看出舅老爷的破绽,瞅准机会,大吼一声冲向舅老爷。没想舅老爷故意漏出空当,引他上当,乘他扑上来的一瞬突然一侧身,脚下一绊,借着对方的冲力一下子将荣庆摔倒。看见儿子摔在地下,荣母急了,想跑上去制止他俩,她丈夫却死死拽住她:“说没你事就没你事儿,凑什么热闹!”荣庆自然不服,从地上爬起来扑向舅老爷,舅老爷从容不迫,凭着他不凡的身手,将荣庆一次次摔倒。最后舅老爷竟然将荣庆扛在肩上,在场地上转了几圈。围观的人无不暗暗称赞他深厚的功力。
  “爷们儿,服不服?”舅老爷将外甥扛在肩上大叫。
  “不服!”荣庆脸涨得像猎肝,元奈双脚离地使不出劲儿,急得从憋紧的喉头发出一串吼叫。舅老爷得意地向站在一边的姐姐和姐夫一笑,说“不服也得服!”他边说边作出一副要将荣庆扔出的架势,在一旁看热闹的叶赫夫人吓坏了,上前想阻止二弟。恩海笑笑,一掀肩膀将荣庆轻轻放下。荣庆站在那儿,满脸通红,嘴上不认输,心里却不得不佩服舅老爷那一身功夫。心想要是有他这一身本领,别说赌馆里五六个人,就再多二个也近不了身啊。
  舅老爷打趣地看一眼外甥,接着走到姐夫姐姐面前,双手抱拳说打扰了,说完抓起凉亭栏杆上的衣服,正准备离开,荣庆突然叫住他:“二舅!”
  “怎么,还不服?”
  “我,我拜你为师!”荣庆单腿跪下。
  “老二,你可别收他!”叶赫将军在一旁叫道。
  “徒弟我不收,当兵我可拦不住!”舅老爷向姐夫眨眨眼,显然在暗示他什么,“姐夫,你放心交给小弟吧。”
  “让他跟你当护军?”叶赫将军故意问。
  “保护宫廷,拱卫圣驾,本来就是咱们八旗子弟的事儿嘛!”其实舅老爷早就跟姐姐姐夫商量好了,为了不让他留在京城里闹事,决定让荣庆去南苑当护军,那儿离城里远,好让他对吟儿死了心。等日子一长,再替他另娶一门亲事。
  “我拜你为师,可不是为了去当护军。”荣庆小声咕噜着,心想到了军营更不自由,再也找不到机会见到吟儿了。
  “那可不由你,我交不交你,你都得去当兵,这可是大清朝祖宗留下的规矩。”
  荣庆没说话,不置可否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吟儿自拜了秀子为姑姑,每天不但要跟其他宫女一起干活,还得抽时间跟秀姑姑学敬烟。
  替老佛爷敬烟,是贴身丫头露脸的活儿,看起来轻巧,其实不然,这里头的学问可大了。那时虽然已经有了“洋取灯儿”。也就是火柴,后来称为洋火,但敬烟的宫女不敢用,怕那玩意儿冒炮,出了事就麻烦了。因此点火仍然靠火石,火镰和蒲绒,打火时左手拇指和食指捏紧火石,右手用一片月牙形钢片猛击火石,当然得使巧劲儿,钢与石一碰就撞出火花,夹在拇指与火石间隙捏里的蒲绒便燃着了,这才将纸事先用草搓好的纸眉子贴在蒲绒上一吹,纸眉子便点着了。
  老佛爷喜欢抽水烟袋,不像平常百姓家用的,烟嘴特别长,是一种特制的黄铜水烟袋,宫中称它为鹤腿烟袋。敬烟时一般不用跪,如果老佛爷坐在炕上,那敬烟的人就必须跪在地下,一手托着水烟袋,将烟嘴递到老佛爷嘴边,老佛爷她根本不用手拿烟袋,趁老佛爷轻轻咬住烟管一吸,你得立即用纸眉点上烟锅里填好的烟丝。送烟的火候最难掌握,烟丝潮了容易灭火,干了呛人。
  “伺候老佛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敬烟,这可是跟火神爷打交道,你掉在老佛爷身上一点儿火星儿。或是洒在殿里一点儿火星,非扒你皮,你们祖宗三代都玩完,连我也跟你受连累。你听清楚了?”秀子坐在自己下房的炕沿上,说了敬烟的全部过程,然后厉声厉色地教训吟儿。
  “姑姑!我记住了,全记住了,我……我绝不给姑姑丢脸。”吟儿两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下。为了像秀子所说无论如何也不能敬烟时飞火星儿,必须练就拇指和食指一手绝活,那就是不怕烫,哪怕蒲绒烧着了,宁可手指头烤焦了也不能松手。说起来容易,练起来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为了练出左手不怕烫的功夫,秀子让吟儿站在墙边,伸出手臂,用五指抓着一只茶杯,然后提来一壶滚水,缓缓倒进杯子里。滚开的水倒进去杯子没一会儿便热了,越来越烫手。她咬着牙,感到指尖传来一阵的痛,额头顿时渗出一片细汗,她坚持着,硬是熬过来了。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想歇会儿,没想秀子将空杯中的热水倒了,从壶里又倒了满满一杯滚开的水让她抓住。刚才杯子是凉的,而且只倒了半杯,滚水先要热透杯子才传到她手指尖上,这会儿杯子本身是热的,而且倒了满满一杯,没过一会儿她便坚持不住,手臂连同整个身体剧烈地摇晃着。秀子看出她挺不住,大声叫她坚持住。“疼到底,皮内就麻了,那时也就不觉着痛了!”秀子话音刚落地,杯子已经从她手中飞出,咣的一声摔在地下。
  “饭桶!”秀子大怒,气得脸色铁青地从炕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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