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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紫禁城-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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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口气。想到他软禁瀛台,随时会有被罢黜的危险,更觉得对不住他。
  “舅舅!假如皇上要是真来了呢?”英英在一旁插话。
  “没影儿的事嘛!”荣庆苦笑笑,对自己丢了诏书懊丧不已。
  “皇上能来武昌,也用不着我们这儿费劲巴拉的了。”元六拍着大腿说。
  “皇上没给张之洞下诏吗?”荣庆问茶水章。
  “当时哪儿想到那么些呀!”
  茶水章和荣庆等人商量来商量去,一直到天黑,总也想不出个办法既能见到张之洞,又不会向外泄露此行的机密。晚饭后,他们聚在茶水章的客房里,继续商量对策。元六见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随嘴说了一句,说实在不行就让荣庆装皇上,这样一来,张大人就会主动找上门来,荣庆连忙说使不得,且不说他装得像不像,就算装得像,按大清法律可是天大的罪孽。他杀头不说,他们一家,连同沾亲带故的人全都要捆到菜市口斩首示众啊。元六见荣庆认真了,连忙说他开玩笑。
  元六的玩笑话令茶水章心中一动,他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既然荣庆可以扮成王爷,贝勒一类的身分见张之洞,倒不如装一回皇上?只要能见到张大帅的面,余下的事就好办了。
  “我有个主意。”茶水章将自己的主意对荣庆和元六低声说了一通。
  “使不得!使不得!”荣庆听后大惊,连声说不行。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撕了龙袍是个死,杀了太子也不过是个死,背着抱着还不是一边儿沉?再说了。这事儿要办不成,你我都活不了不说,皇上那边也就没指望了。”元六在一旁急了,说除了这个办法,再也没别的办法见到张大帅了。
  “可,可我也不像啊!”荣庆喃喃地说。
  “依我看行,你个头长像跟他差得不远。再说张大帅几年前见过皇上一面,当时老佛爷还在训政呢。后来皇上亲政,见过一、二次,但都是在朝堂上,那么多王公大臣,人多离得又远,他也看不真切,皇上和张大人差不多三年多没见过面了。”
  “你们到底说些什么,我一点儿也听不明白。”英英不知他俩说些什么,在一旁叫开了。
  “这儿没你什么事。你先回房歇会儿,等有事再叫你。”茶水章看一眼英英,一脸和气地让她离开一下,英英知道舅舅有重要事情跟荣庆商量,虽说心里不情愿,还是听话的走出房门……
  英英一走,茶水章便取出一套光绪平时休闲时最喜欢穿的浅米色长袍,这是他出逃宫中的那天深夜,临分手时光绪突然叫住他,送给他这套衣服。一是为作纪念,二是防止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一旦被人识破身分,这套皇上亲手所赠的衣服可以证明他不是私自出逃,他让荣庆穿上这套衣服试试。
  “皇上要是知道了……”荣庆双手接过衣服,犹豫地站在那儿。
  “咱不就是为着救皇上吗?”茶水章反问他,“放心吧,让你当回替身,又没让你篡位!”
  荣庆一想也是个理。他们来这儿不就为了救皇上,穿一回皇上的衣服能救回皇上,怎么也得试试。他穿上那套浅米色长袍,戴上软缎圆帽,茶水章又在他腰间扎上一条明黄色绸带,让他在屋里来回走了一圈,望着灯下的荣庆,穿着光绪的便服,越看越觉得他身材面相都有点那份意思。
  “你别说,还真有点意思。只不过你派头还得再大一些,学着万岁爷的龙行虎步,保准能有个八九不离十。”
  荣庆本来就在光绪身边呆过,按茶水章指点,他挺直了身板,学着光绪的派头,又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茶水章故意装出一副敬畏的样儿,上前拉开桌边的椅于,荣庆大模大样地坐下,一边学着光绪的语气,让茶水章侍候上茶。人胆子一大,派头立即变了,荣庆接过茶水章恭恭敬敬递上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递还到对方手中,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茶水章连声叫绝。然后告诉荣庆,除了四年前光绪与慈禧一块儿接见过张之洞,后来在大殿上又见过两次,头一次皇上亲政大典,另一次是张之洞递奏本,请求光绪恩准在汉阳开办兵工厂。说到递兵工厂的折子,当时就是茶水章接的奏本,张之洞站在后排,递本子时一直跪在地下,没敢抬头。严格地说那次张大人听见光绪说话,几乎没看清光绪本人。后来光绪对张之洞的奏本大为欣赏,一连批了三个“好”字。茶水章告诉荣庆这些细节,让他牢牢记住,为的是一旦跟张之洞见面,他能动用自如,令对方更相信他的身分。
  茶水章看一眼元六,心想让他装成卫士。这样一来,皇上、太监和卫士,包括英英这位“宫女”都有了,做起戏来也像样儿。
  几个人刚要坐下来说话,英英送茶水来了。她发现荣庆改了装,显得格外的派儿,盯着荣庆这一身考究的衣着,特别他腰间那条明黄色腰带,心中暗暗一惊,心想这可是皇上才敢用的色,他怎么就敢系在身上。
  “你们玩的什么把戏?”英英问。
  “小声点!”茶水章慌忙拦住英英的话头,将房门关上,这才对荣庆和元六详细说了他的计划。
  张之洞坐在总督衙门的签押房那张宽大的案桌边,眯着两眼,仔细听着他的幕僚马老爷的密报。前些天,荣庆到辕门求见张之洞,门卫值班长要他亮出名帖,他不肯。要他报姓名,他也不肯,说有话要当面跟张大人才能说。为此值班长没让荣庆进来,说大帅没空,将他打发了。但事后一想,觉得此人有些不凡,便将荣庆求见张大帅的经过报告了张之洞。
  张之洞听说这人一口京腔,当下便有些生疑。加上前一阵子北京出了事,又纷纷传说朝廷要换皇上,因此立即让马二爷派人去四下打听这些人的下落。对于慈禧这次突然发难,夺了光绪的权,张之洞内心愤愤不平。除了出于对新政的态度,他站在光绪这一边,同时觉得慈禧已经让光绪亲政,却突然变卦,再次出面训政,无论于理于法部不合。作为一方总督,他和刘坤一等人对此一直没有表态。因为朝廷下达的正式诏书,仍然用的是光绪的名义,用的也是光绪的玉玺,所以尽管朝廷传出变故,莱市口杀了谭嗣同等人,全国上下一片沸沸扬扬,他们也只得装糊涂。如今京里来了人,并指名要找他,估计总有些来历。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以便了解北京那边的情况。
  马二爷亲自去白云寺打探情况后,一回到总督衙门便找到张之洞,连声说奇怪。这拨人离开了客栈,住进东城外的白云寺,再也没出来,张之洞听后心中不由得一动,但面子上仍然作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问马二爷,这些人住在那儿不出来,成天干些什么,马二爷说不知道,听说他们天天跟着和尚吃素,一连好几天不露面。
  “那就该去问问庙里的和尚啊。”张之洞听到这儿有些沉不住气了。
  “和尚说了,他们给了银子交了房钱,别的什么也不让问。”马二爷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说这是他特意用加倍的银子从和尚手中换回来的。张之洞连声说换得好,当下接过银子一看,只见银子底座刻着一方篆文印章,心里顿时一惊:“这不是大内的官宝吗。”
  “说的是呢,除了内廷,没这份儿啊。”马二爷脸上浮出一丝神秘的笑意,显然他觉得那些人像自己预料的那样,是有来头的。
  “也不尽然吧。也许是富商巨贾,到武昌来做什么买卖?”尽管张之洞心里也觉得这伙人来得不寻常,但脸上却不动声色。马二爷说不像做买卖的,否则这些人不看市面儿,成天躲在白云寺干什么?张之洞被问住,半天才说:“会不会是京里下来了钦差,微服私访?”
  “不会吧,两湖近来也没有什么大案可惊动部里呀。”
  张之洞再也不出声,过了好一阵子,又详细问起那些人的情况。当他听说一共来了四个人,三男一女,都是一口京片子,心里更觉得这里头有文章。马二爷见张大帅脸上表情有些吃紧,更来劲了。他告诉张之洞,说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男人,身材适中,面目清秀,别的都像是他的下人。还说其他人都称他为主子。
  “主子?这么说是亲贵了。他称呼别人呢?”张之洞瞪起两眼间他的幕僚,企图通过他们之间的称呼弄清这些人的来历,以及他们之间的人物关系。
  “这个学生倒没留神,噢,那个老的,他们好像都叫他‘总管’。”
  “没有听错?”
  “对,叫他章总管。”
  “这个消息不许传到外头去,只限你我两个人知道!”张之洞叮嘱他的部下。
  “是!大帅要会会他吗?”
  “当然要会。”张之洞毅然地说。
  “不知道是福是祸呀?”马二爷担心地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张之洞心想总管这个头衔,除了皇宫里有总管太监外,别处不会有。因此他认为这些人肯定与宫里有关。如果说这些人当真是皇宫中出来的,他们是些什么人?是皇上派来的密使,还是……想到这儿,他不敢再往下想。看来不论是皇上或皇上派出的人,他都得非常小心,因为只要他跟对方接触的消息一走露,他都将可能卷进一场非常可怕的政治漩涡,闹不好会出大事。但有一条,不论对方是什么人,他必须见这个人,并在见面后做出自己的抉择。
  第二天一大早,年近六旬的张之洞身着便服,与马二爷一块装出游客的模样,来到了城外的自云寺。表面上两人闲庭信步,其实心里装着许多事,特别是张之洞,他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着这座幽静的古寺。
  这座蜷缩在半山腰的古庙,是南宋时建的,虽几经兵火冷落许多,但原先的规模放在那儿,那些残垣旧壁仍然令人想起昔日的辉煌。古刹四周被一大片高大浓郁的树林包围着。深绿的树色中夹着片片枯红和暗黄,洋溢着浓艳的秋意。不知是时候太早,还是眼下秋收大忙季节,这儿几乎没有什么游人和香客,一声声清脆的鸟叫声,更显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清静。
  马二爷陪着张大帅,两人一前一后由正殿进了西边的侧门。马二爷向张之洞使个眼色,张之洞会意地点点头,好像无意中沿着碎石铺成的路面进了西跨院。
  紧挨着一片竹林,有个月亮门。元六他一身便衣,但一望便知是个武人。他守在圆门边,看见两个人向他这边走来。他有事没事就守在这儿,据茶水章估计,张大帅会来这儿会他们,但他在这儿已经守了好几天,却没有任何动静。他正不耐烦,突然见两个衣着考究的游客向这边走来。走在前面的年纪比较大,有五十好几,气度不凡,后面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一看就是个书生。
  “这位爷,别处随喜吧。”元六拦住张之洞和马二爷,漫不经心地说。他不相信张大帅会像茶水章所说,亲自上这儿来打探情况。
  “这院儿不能进吗?”张之洞问。
  “我们租下了。”元六有些不耐烦,想起茶水章的吩咐,耐着性子回答。
  “尊驾好像是京里口音?”
  “没错儿。”
  “和尊上一起来的?”
  元六点点头,抬起脸来打量着对方,心里有些疑惑。张之洞看出他有些不耐烦,仍耐着性子问元六主人为官还是经商,在哪里得意呀。
  “我们主子哪儿都得意!”元六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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