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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到恐惧无端端捏住了他的心房,在上面打孔钻洞,像挤柠檬水那样压榨、用脚踩、用杵砸。心脏就快爆炸啦。伊尔想哭,想叫喊,可根本没法控制身体的任何一部分。
转动,转动,也许转动将永不停息。在空旷之中,伊尔完全失去自控,不管他此刻是人也好,鬼魂也好,都没法作声,甚至没法挣扎,那转动,如此强大,而且不可抗拒,不可违逆。
他无能为力,只能被拖拽着不停地旋转。
既然如此,既然他什么也没法做,那又何必操心呢?
他曾经努力过,奋争过,甚至得到了一位女神的爱,所有这一刻,他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在自己掌握中,而在那女神蜜斯特拉手里。她一双手温柔已极,且具超凡大智慧。事情发生发展,她一定早已了如指掌,绝不会如此轻易放弃一个还很有用的侍者。
就在此刻,伊尔似乎恍然大悟,身体四周立刻爆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在这冒着烟的牢笼里,他漂进一团蓝色薄雾,并被推向一条遥远而轻柔的水平线。难道他是飞起来了?蓝色的云团出现在他身边,并一一往后倒退。
他来到……
一个从没见过的大厅之中。地板上铺满黑色发光的大理石,墙壁高耸入云,屋顶飞檐拱梁。这是一间专门供法师施法的大房间。一个精灵法师,瘦高而优雅,手指修长,漂在半空里,正比划着缓慢的动作。乍眼一看,这缓慢的动作,亦有些慵懒的意味。
这位精灵法师原本蒙着脸,看到伊尔突然出现,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异。
打着旋的烟云把伊尔卷过大厅,径直来到一个白色光球之前。白色光球也漂在半空,散发出充满润泽感的白光。
法师面无表情地看着,但见伊尔无望地被卷进光球,烟云也自动融合进那一团湿润的白色。现在伊尔手脚都已松动,他挪动着身躯,想从光球里出来。但球体比石头还要坚硬,他用手一推,只能贴着球面,在里头翻了个筋斗。
他叹口气,停下动作,望着光球外面的情形。蒙面法师飞过来,眉宇间尽是好奇之色。
“看看这里来了个什么东西!”不知名的精灵声音冷淡而单薄,“一个人类?还活着?或者是别的什么有趣东西?”
伊尔不亢不卑地对他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那精灵的面具似乎是紧绷在皮肤之上,能随着他表情变化。面具之下的眼睛相当高傲,但对伊尔好像略略有些感兴趣,他问道:“大凡人类遇到如此情形,想必也会问问对方姓名吧?”接着他又淡淡地解释,“凡不服从我者,死!快快回答,你没得选择。”
伊尔耸耸肩,“我的姓名并不是秘密,”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里,那个精灵应该能听得很清楚吧。“我叫做伊尔明斯特·艾摩,来自人类之国阿森兰特,是那里的王子。科曼多的大统领新近赐我亚穆瑟之名号。我懂些魔法,却常因举动失礼,冒犯我遇见的精灵。”
蒙面者对伊尔明斯特冷冷一笑,点点头,“确实如此。你是自己变成这番模样的?要是想偷窥精灵的古老魔法,这倒是个不错的外形。”
“不,不是。”伊尔和蔼地回答,“并不是这样。”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著名精灵法师迷索珊的房子里?还恰好在房屋被毁的时候?难不成你是跟他学习魔法的吗?”
“不,我没有向科曼多任何术士拜过师。”伊尔心想,这蒙面者一定认为,大统领压根算不上什么“术士”,撒舍自然也不算“女巫”。
“同一个问题,我不习惯问上两次。你确实得好生注意你的礼节。”蒙面法师靠近一步说道。
伊尔扬起眉毛,“什么是你的礼节?人们通常都互相交换姓名,不管是人类也好,精灵也好,我报上自己的名字,自然也希望知道您是谁。”
蒙面法师几乎露出笑容(只是几乎),“你可以称我蒙面人。快快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把你碾成无名的粉末,永远不得超生!”
伊尔耸肩道:“答案非常简单,只是好奇心罢了。半数的科曼多精灵都跑过去看热闹,我也就去掺和了一脚。我是个相当好奇的人,看到热闹总是忍不住,您看,我连您的姓名都忍不住好奇地打听。仅此而已。”
蒙面法师这次真的笑了出来,“那么现场最招惹你好奇心的是什么呢?”
“自然是两位巫术之女的美貌,”伊尔回答,“我很想得知她们后来到哪里去了,最好还能打听到她们的姓名和住所。”
蒙面人挤出一抹冷酷的微笑,“你难道认为女精灵会看得上男人类么,嗯?”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伊尔明斯特轻松地回答,“就像大多数男人一样,不管在什么地方见到美女,我都会被吸引。虽然对方是我不能得到的人,甚至根本不敢斗胆冒犯的人,我也忍不住多看两眼。这应该没什么害处吧?”
蒙面人略微点点头,“大多数科曼多精灵会认为,这间大厅也是他们不敢斗胆冒犯的地方。贸然打搅此处宁静者,必死无疑。”
“看来您已经决定好如何处置我了?”伊尔镇定地问:“或者,早在您把我从废墟里‘收割’过来的时候,就安排好了我的下场?”
精灵法师耸肩道,“我能轻而易举地毁了你。你是一个能被人看到的幻影,用处实在不大,除了当当间谍和传令者,那样的行动可以利用你那种躲过攻击法术的才能。只不过,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类,你倒还能派上些用场。”
“你把我当成,一只‘自愿献身’的实验室小白老鼠?”伊尔问,“还是一个蠢货?”
蒙面者薄薄地嘴唇继续翻动,“我对任何人粗鲁无礼的冒犯都无法忍耐。只除了我的魔法学徒。”
寂静顿时悬在两人之间,很久,很久,甚至不知过了多久。
蜜斯特拉降临了吗?难道刚才沉默的祷告起作用了吗?伊尔惊讶地点点头。真是太好了。
此刻的一秒钟,显得像永恒那么久。“学徒?”伊尔明斯特张嘴问道,“我是说,我没理解错您的意思吗?您如此慷慨的提议,真叫我有些受宠若惊了,师傅。”
蒙面者笑起来,“哦,你的理解一点不差。那么您接受吗?”
“是的,是的。在魔法一途上,我还有太多需要学习。我很乐意让我尊敬的人做我的导师,那是我的荣幸。”
精灵法师一语未发,笑容也消失了,但他转过身的样子,证明他对此感到相当满意。
“要让你恢复完整和正常的物质形体,需要好几道极罕见的法术。”他走向一面墙,用手摸了摸墙壁,声音从他肩膀上传来。墙壁后面慢慢滑出一张古旧破烂的工作台。
法师的手在各种瓶瓶罐罐里忙活起来,好一会,他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枚紫色的鸡蛋,还有一把银钥匙,“在我叫你动弹之前,保持安静,也别乱动,”他吩咐说,“现在我要使的法术,看上去不会有任何效果。它们只是紧紧地抓牢光球,一直要等我把包住你的光芒弄熄,它们才能碰到你。”
伊尔点点头,蒙面法师开始作法。三道微小而全然新奇的法术降到光球上。直到第一道法术起了作用,伊尔才猜出它的具体目的。这个大光球,应该是精灵法师们为了准确地让多重魔法施展到同一目标上,而设计的固定容器。
蒙面法师平静地念了一句咒,光球立刻燃烧起来。
热力渗透到球体中,伊尔微微扭动身体。待火势稍减,火苗晃了晃,一转眼就熄灭,只有一道青烟慢慢在黑暗中升起。这时,精灵放出的第二道魔法紧随而至。
他转身对着光球,像弹竖琴那样拨动手指,青烟猛然朝他弯曲过去。法师慢慢变化手势,青烟非常听话地绕着光球转起来,如同一条巨大的蟒蛇缠绕树干。
这番情形让伊尔看得神魂颠倒。
蒙面法师跳着舞,使出第三道魔法。他高大而优雅的身体周围,突兀地响起模糊的音乐声。那节奏忽高乎低,忽上忽下,他的身躯也随之扭动。
“拿瑟布利瑟!”蒙面者大叫一声,停下动作,跪在地上。他伸出左手,手指向上,手心冲内,贴着脸面垂直往下。这时,每一根手指尖端,都射出细小的闪电。
小闪电懒洋洋地涌到光球附近。伊尔明斯特看着它们如此缓慢地前进,忍不住再次向蜜斯特拉祷告起来。
脑海里突然冲出一副画面,耀眼辉煌,令人大感意外。像是有人一把拉开了黑屋子里的窗帘。他赤身裸体地站在一片树林中,脸上满是擦伤和划伤,一道一道的,疼痛难忍。手腕脚腕都扣着炽热的锁链,上下连着链条,升在空中,锁链在几步之外就消失不见。那链条闪着跟小闪电一样的光芒……此时小闪电裹在球体上。而蒙面人也闯进这副幻象,朝他比划了一个很不耐烦的手势,继续匆匆赶路。
伊尔明斯特被师傅手里的链条拉着往前赶。他们穿越着森林,也不知过了多久,伊尔身上的擦伤碰伤越发多了,皮肤被树叶割得生痛,他脚底下一个趔趄,被尖利的石块绊倒在地。精灵放开他,弯腰专注地察看着一株奇怪的植物。伊尔倒在石头上,摊开双手,默念蜜斯特拉之名,一个特别的印记——全然陌生,形状复杂,还闪着金光的印记,出现在他脑海里,并熊熊燃烧起来。印记好像是烙在他记忆中一般,异常清晰。
在幻象之中,伊尔赤裸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他离开岩石,但觉全身上下曲线玲珑。那是女人才有的身体曲线。是了,是他从前替女神传道的女人身体,“伊尔玛”。他又变成了伊尔玛!伊尔玛从石块上站起来,手脚的链条消失不见,轻盈地朝蒙面人施了个法术。蒙面者直起身子,充满惊恐的脸僵直不动,很快消失在伊尔玛放出翠绿的火焰中。
绿色的火焰冲刷着伊尔的脑子,幻象消失了。
伊尔摇摇头,想撇开这奇怪的想像。不知什么时候,他眼睛里涌起泪花。他的意识回到当前,小闪电正粘在球体之外,慢慢地唤醒新一轮火焰。
他努力回想着方才脑海里的印记。猛然之间,错综复杂的神秘印记重新出现在他眼前。对了,对了,就是那样:想着这印记,用手按着石头,大声呼唤蜜斯特拉之名,他就能再度变身成为女人。使用这个方法,他便能顺利挣脱这个狡猾的精灵术士强加于他的束缚。
蒙面精灵,他的声音,如此尖细,如此冷漠。他一定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是某个骄傲的精灵领主的!但,是谁的呢?他在哪里听见的呢?
伊尔无奈地耸耸肩。就算他知道那面具背后是谁,又有什么用呢。知道对手的脸和名字,并无助于了解他们的性格。对于科曼多人来说,蒙面者意味着死亡,意味着秘密。但对伊尔明斯特来说,蒙面者只不过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罢了。
也许,正因为他对科曼多如此陌生,所以他对这个看上去不怀好意的精灵才有利用价值。他下定决心,不管希望多么渺茫,也要恢复自己的力量和本形,哪怕这力量微不足道,即使和阿拉瑟特菈莱家族的信物比起来都毫无优势可言。但人类,尤其是意识和信念,绝不是那么好征服的。不是有谁说过吗,一个人类的意识甚至能理解信物本身存贮的记忆,即使宝石从他头上消失。
“看着我的眼睛,”蒙面者命令道。伊尔抬起眼,正好看见他伸出一根长长的手指,做出专横的手势。四周闪着亮光,高亢的歌声响起,光球裂成一片金色光斑。
光斑融进他薄雾一般的身形,伊尔感觉自己如同失去重力,往无底的深渊堕落,同时一股恶心的感觉在胸腔中翻腾,好像是一群泥鳅钻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