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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不喜上学,向这个高才生的姐姐发来的倾诉短信竟因错字太多而无法卒读。她感叹家人见到她这个常年在外求学的女儿都有几分客情了。只有捱到寒假,捱到普天休憩的农历新年时,自己才回家一趟。暑假里,她让自己忙于各种各样的论文写作和给别人家的小孩做家教上面。有时,我看着这个女孩明亮的脸上浮现的那种腼腆笑容,不禁会心酸。我尽量装出一副大哥哥的派头,包容她,不让她两难。
这时,清脆的短信铃声响了。
“是啊,我吐的好厉害,觉得快撑不下来了。”
她晕各种车,除了自行车。临行时,她说过。
我忽然记起最后一次通电话时她那别有深情的笑声:“以后我们就是有钱了,买了车,我也没法坐。”
心就这样咯噔一下,仿佛很快就要失去她。
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她憔悴的样子,她紧闭着双眼,我没法跟她说一句话。
一阵心焦过后,我稍稍镇定,我该发挥起自己那点可怜的幽默感,逗她一乐也好啊。她的问题不会太大,否则她又怎能发短信呢。
随后,一条让我后悔不迭的短信出炉了。
“你要是怀孕了,那还了得了:)”。
这条短信像鱼入大海,让我也陷入无休无止的空惦念中。
夜色渐浓,此时独坐车窗前的旅人应该是被笼罩在孤独之中吧,望着公路两侧漆黑的旷野,只是不知身在何处。两车交错时的灯光闪过车厢,更给这样的夜行增添了如梦如幻的色彩。只有随着风驰电掣的汽车不断刺破夜幕,所有的心事都化作不断地向前、归家,这是唯一的寄托,空气里弥漫着游子温热的忧伤。我有过这样的人生体验。
她行到了哪里,路上还平安无事吗?她为什么不再来短信?那条短信是否会让女孩子感到尴尬,她会认为这是我的轻浮吗?她在生气?但愿是在一个人生我的气,而不是有了其他意外。
有一次,我真想拨通她的手机。可那种始终挥之不去的心思又出现了,我以什么样的身份呢?
这是一个讲身份的世界。往昔的冷眼、冷遇,回回人遗传般的自尊、敏感,让我裹紧了自己的矜持,它像一条大氅,保护我免遭物欲时代的外情所伤。作为男人,我甚至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也无法一纵情怀。
没有她的短信。我的心思大乱。
我决定出门,去把单位发的一张福利卷换一桶花生油,家里油不多了。如果要活着,这些也是必须的。
出门前,我鼓足勇气发出了一条不指望回信的短信。
“你到了吗?不要让我陷入一段无望的‘单相思’里啊。”
这样一条短信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能做出的最像示弱求情的举动了。
超市里正进行着一场市民的狂欢,每个交钱出口都被一堆人塞满。人们像从城市的四面八方受到了邀请,在这里享用购物带来的物质快乐。我们都是被派到这场物质盛宴上表演助兴的演员。
超市过道里扎起了画着金猪的彩坊,我尽量不去看那个无处不在的卡通形象,可我对这个置身其中的喜庆世界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用我的一位祖先的话说:“我们总不能从年三十跳到年初一吧。”我的这位聪明的祖先虽然说不出“这就是我们这些融入城市的回族人的命运”这样的大道理,可他的话回味起来还是很感经典,它仍能让他的子孙在百年时光之后获得心安理得的解脱。
这里的声音太嘈杂了,一对对的男女在商量着置办年货。我的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上衣兜里,这时,我想它要是忽然叫一下,也能驱走我在闹市里的孤独。
大约在我排队结帐的那个时候,我的手机悄悄地叫过了,它的声音在这个世界上太渺小,以至让我茫然无知地回到了家里。
临上床时,我再次翻看了一下手机,有一条新短信赫然在上面:
“我到家了,被折腾了个半死。真羡慕你哦,不用受交通工具的摧残。过个快乐的春节!”
你知道吗,我也经历了备受摧残的一天。这迟到的最后的幸福一下子涌上心头。千里之外,我也能感受得到她家里炉火的温暖,仿佛我的灵魂早已离开自己的血肉,随她抵达,仿佛我的灵魂也体会了分别之苦和艰辛复返之后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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