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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顿打量着这个陌生人。他有一副古怪的外表,大约三十五岁,看来像是用功过度而患了近视。若非他的下巴棱角暗示出几许坚毅的性格,很可能会被人视为无能之辈,但那样判断显然会是大错特错。此人脸上同时透出毅力与亲和力,那是一张值得信赖的脸孔。
“祖父。”婉达说着文雅地站起身来。谢顿望着他的孙女,心头一阵刺痛。失去家人的这几个月来,婉达改变了许多。以前她总是叫他“爷爷”,如今则改口成较正式的“祖父”。过去她常忍不住露出娇憨的笑容,最近则变得沉稳许多,偶尔眼底才会闪过一抹罕见的笑意。但不变的是她的美丽,而比她的美貌更出色的,是她令人惊叹的聪明。
“婉达,帕佛。”谢顿开口招呼,亲亲婉达的面颊,又拍了一下帕佛的肩膀。
“你好,我是哈里·谢顿。”谢顿转向那位陌生人,那人也已站起来。
“非常荣幸能见到您,教授。”那人答道,“我是玻尔·艾鲁云。”艾鲁云向谢顿伸出手,那是一种古老的的问候礼,因此也使这个问候更显正式。
“玻尔是心理学家,哈里,”帕佛说,“而且对你的工作非常着迷。”
“更重要的是,”婉达说,“玻尔是我们的一分子。”
“你们的一分子?”谢顿以探询的目光轮流望着三人,“你的意思是……”谢顿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的,祖父。昨天史铁亭和我走在艾瑞区——照你的建议,出去转转,寻找其他的人。突然之间,轰!就出现了。
“我们立刻认出那个思想型样,开始四下寻找,试图跟对方联系。”帕佛接着说,“我们当时在一个商业区,接近太空航站,所以人行道上挤满了逛街的人、观光客和外星行商。原本看来已经毫无希望了,但后来婉达干脆停下来,发出‘到这里来’的讯号,玻尔便从人群中出现了。他就这么走向我们,并发出‘什么事?’的讯号。”
“不可思议,”谢顿对他的孙女露出微笑,“艾鲁云博士——是博士吧?你对这一切有什么看法?”
“这个嘛,”这位心理学家若有所思地说,“我很高兴。我总感到自己有点不同,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假如我能对您有任何帮助——”这位心理学家突然低下头,仿佛察觉到自己的冒失,“我的意思是,婉达和史铁亭说我也许能在某方面对心理史学计划尽一点力。教授,没有比这让我更高兴的事了。”
“你说得很对,艾鲁云博士。事实上,你要是愿意加入,我想你或许能对本计划做出极大贡献。当然,不论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都必须放弃。你做得到吗?”
“当然可以,教授。我也许得花点工夫才能说服我太太……”说到这里他轻笑了几声,又羞怯地看看其他三人,“但那对我来说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谢顿轻快地说,“欢迎你加入心理史学计划。我向你保证,艾鲁云博士,你不会后悔加入我们的。”
“婉达,史铁亭,”玻尔·艾鲁云离去后,谢顿开心地说,“这真是个大突破。你们认为多快能找到其他的精神异人?”
“祖父,我们花了一个多月才发现玻尔,我们无法预测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其他人。
“说实话,祖父,这个‘出去转转’的办法占去了我们研究元光体的时间,而且很让人分神。现在我有史铁亭可以‘交谈’,语言沟通就似乎显得太刺耳、太吵闹了。”
谢顿的笑容随即消失。他一直害怕这种事,婉达与帕佛将精神力学技巧锻炼得越好,他们对“日常生活”的耐力就会相对降低。这是很自然的事,毕竟他们拥有异于常人的精神能力。
“婉达,史铁亭,我想现在大概是时候了,我该进一步告诉你们雨果·阿马瑞尔多年前的构想,以及我根据这个构想而推衍出的子计划。我直到今天才准备告诉你们详细内容,是因为直到此时此刻,一切才已就绪。
“你们已经知道,雨果当初觉得必须建立两个基地,互相作为后备。这是个不同凡响的构想——只可惜雨果已经过世,无法亲眼见到它实现。”谢顿说到这里,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离题了。六年前,当我确定婉达有精神能力——或说触动心灵的能力时,我就想到不但应该建立两个基地,而且两者的本质应该完全不同。我计划其中一个由物理科学家组成,而百科全书编者就是他们在端点星的先锋部队。另一个基地的成员则是真正的心理史学家——精神学家,也就是你们,所以我才这么急着要你们找到其他人。
“不过,我最后还是要强调——第二基地必须保密。因为它的力量乃根植于它的隐秘性,以及它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精神感应力。
“知道吗,几年前我被迫找保镖的时候,我就领悟到,第二基地必须做第一基地的保镖,一个强大而沉默的秘密保镖。“心理史学并非绝对正确,然而,它的准确性极高。就像今天的我一样,第一基地也将有许多敌人——尤其是在它的襁褓期。
“婉达,你和帕佛是第二基地的先锋,是端点星基地的守护者。”
“可是我们该怎么做呢,祖父?”婉达追问,“我们只有两个人——好吧,三个,如果玻尔也算在内。要守护整个基地,我们还需要……”
“几百人?几千人?需要多少就找出多少,婉达。你做得到,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刚才你们提到你感觉出艾鲁云博士的思想型样,却遍寻不着,最后你干脆站住,对你感到的那股精神发出讯号,结果他就向你们走了过来。你懂了吗?婉达,以前我一直驱策你们走出去,寻找其他精神异人。但对你们而言,这样做不但困难,而且是件苦差事。现在我明白了,为了形成第二基地的核心,你和史铁亭必须隐居起来,然后从隐居的地方向茫茫人海撒网。”
“祖父,你在说什么?”婉达离开座位,跪在谢顿的座椅旁,轻声问道,“你要我离开吗?”
“不,婉达。”谢顿答道,声音中充满感情,“我不希望你离开,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你和史铁亭必须跟川陀的芸芸众生隔离开来。随着精神力量逐渐增强,你们会慢慢吸引更多有精神能力的人,沉默而秘密的基地便会成形。
“我们将保持联络——但只能偶尔联络。婉达,我们都看过元光体,你明白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且有绝对的必要,对不对?”
“是的,我明白,祖父。”婉达说,“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到了这计划的精妙地方。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知道你们不会,亲爱的。”谢顿疲倦地说。他怎能就这样把心爱的孙女送走呢?婉达和他共同拥有对铎丝、雨果与芮奇的记忆,她是自己与那段快乐岁月的最后一线联系。在整个银河中,她是谢顿家族硕果仅存的一员。
“我会想念你的,婉达。”谢顿说着,眼泪滑落在布满细纹的脸颊上。
“可是,祖父,”婉达站到帕佛身边准备离去时,又开口说,“我们该到哪里去?第二基地到底在哪里?”
谢顿抬起头来:“元光体已经告诉你了,婉达。”
婉达茫然望着谢顿,同时搜寻自己的记忆。
谢顿伸出手,抓住孙女的手。
“接触我的心灵,婉达,它就在那里。”
婉达进入谢顿的心灵,立刻睁大了眼睛。
“我懂了。”婉达悄声答道。
——332A2D17节:群星的尽头。
尾声
我是哈里·谢顿,克里昂大帝一世御前首相、川陀大学川陀分校心理史学系荣退教授、心理史学研究计划主持人、《银河百科全书》执行编辑、基地的创造者。
这些头衔都相当动听,我很清楚。在八十一年的生命中,我做了很多事,如今我已累了。回顾这一生,我时常自问,是否有什么事能够——或应该去改变的。比如说,我是不是太过关切心理史学的壮阔远景,以致相较之下,忽略了与我生命交汇的人与事?
或许我可以在不危及人类未来的前提下,在某些地方做些小小的调整,如此一来,说不定我就能改变我所爱之人的命运。雨果、芮奇……我忍不住自问……当初我是否有可能挽救我挚爱的铎丝?
上个月,我完成了“危机全息讲话”的录制工作。我的助手盖尔·多尼克已抵达端点星,准备将它安装于谢顿穹窿。他将亲自监督整个过程,确定穹窿事后会密封起来,并留下指示,好让穹窿在每次危机发生时重新开启。
当然,那时我已经死了。
大约五十年后,当首度危机来临,那些未来的基地人看到我的时候(更精确地说,是我的全息像),他们会怎么想呢?他们会对我评头论足,说我看来多么苍老、我的声音多么微弱,或禁锢在轮椅上的我显得多渺小吗?他们能了解——体会——我留给他们的讯息吗?啊,算了,臆测这些实在没有意义。正如古人所云:骰子已经掷下。
昨天我接到盖尔的来讯。端点星上一切顺利,玻尔·艾鲁云与计划成员的“放逐”生涯渐入佳境。我不该暗喜,但每当我想起两年前,凌吉·辰那个笨家伙决定将谢顿计划流放到端点星时,他脸上傲慢自满的表情,我就忍不住窃笑。虽然我们的放逐表面上是以一纸皇帝特许状执行(状上写着:“端点星为神圣威武的皇帝陛下直辖的领域,今特成立一国立科学机构……”——凌吉·辰要我们滚出川陀,离他越远越好,但又不甘心完全放弃控制权),但一想到其实是拉斯·齐诺与我选择端点星作为基地的家,我仍会一个人乐上半天。
提到凌吉·辰这个人,我最大的遗憾是未能救出艾吉思。艾吉思是个好人,是个高贵的领导者,虽然他只是有名无实的皇帝。他犯的错误是太相信自己的头衔,而公共安全委员会是不可能容忍独立的皇权萌芽。
我常纳闷他们如何处置了艾吉思。他是被放逐到某个遥远的外围世界,还是像克里昂一样遇刺了?
今天坐在皇位上的男孩是个标准的傀儡皇帝。他对凌吉·辰言听计从,幻想自己是个新生代政治家。对他而言,皇宫以及帝王生活的锦衣玉食,不过是一场梦幻游戏中的玩具罢了。
现在,我终于又孤独一人,盖尔也已离开,加入端点星的阵容,我要做什么呢?偶尔我会有婉达的消息,群星尽头的工作仍照原定计划进行。过去十年间,她与史铁亭网罗了数十名精神异人,秘密基地的力量持续壮大。正是这支秘密分遣队影响了凌吉·辰,让他决定将百科全书编者送到端点星。
我很想念婉达。上次见到她,已经是多年前的事。那时我只是默默握着她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尽管是我要她走的,但在她离去后,我曾怀疑自己是否活得下去。这件事或许是我一生中最困难的一项决定。婉达并不知道,我差点改变主意要她留下。可是为了基地的未来,婉达与史铁亭必须前往群星尽头。这是心理史学必然的选择,所以话说回来,这或许并不算是我的决定。
我仍旧每天来到这里,来到我在心理史学大楼中的研究室。这座建筑日夜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