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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帝国之基地-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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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莫茨尔花了很大力气安抚外围世界,但那正是他的错误。因为只有川陀上的叛乱才真正具有危险性,其他地区的叛乱不难控制,而在这里,丹莫茨尔可能因此垮台。奇怪的是他自己竟然不了解。久瑞南始终坚信丹莫茨尔的声誉是名过其实,只要有人敢反对他,便能证明他只是个空壳子,而皇上若发觉自身安全难保,就会立刻铲除这个首相。

    至少,目前为止,久瑞南的预测都一一应验,除了一些小事——例如最近在川陀大学被谢顿这家伙破坏的那场集会——他从没有走错路。

    也许就是由于这个原因,久瑞南坚持要见他一面。即使脚趾上的一根小肉刺也必须处理掉,久瑞南喜欢这种绝不犯错的感觉。而纳马提不得不承认,对未来一连串的乐观展望是保持成功的最佳保证。为避免失败的羞辱,人们总是倾向加入明显占上风的一方,即使如此有违自己的心意。

    但是,这次与谢顿的会晤算是成功吗?或者这又是脚趾上的另一根肉刺?纳马提不喜欢硬被拉去,向对方低声下气地道歉,他看不出那样做有什么好处。

    现在久瑞南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显然是陷入沉思。他轻咬着拇指指尖,仿佛试图从中吸取某种心灵的养分。

    “九九。”纳马提轻声唤道。群众在公开场合拼命呐喊的这个昵称,只有少数几人能用来称呼久瑞南,纳马提便是其中之一。久瑞南用这种方法赚取群众的爱戴,但在私下场合,除了那些跟着他开疆辟土的特殊战友,他要求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九九。”纳马提再度唤道。

    久瑞南抬起头来。“啊,坎·丁,什么事?”他的声音听来有点暴躁。

    “我们要怎样对付谢顿这家伙?”

    “对付?现在什么都别做,他可能会加入我们。”

    “为什么要等?我们可以对他施压;我们可以拉动大学里的几根线,让他日子不好过。”

    “不,不。目前为止,丹莫茨尔那个过度自信的傻子一直放任我们发展。不过,我们绝不能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准备好之前就逼得他采取行动。如果我们以鲁莽的手段对付谢顿,就可能导致那种结果。我觉得丹莫茨尔对谢顿极为重视。”

    “因为你们两人谈到的那个心理史学?”

    “正是。”

    “那是什么东西?我从没听说过。”

    “很少有人听说过。那是一种分析人类社会的数学方法,最终的目标是预测未来。”

    纳马提皱起眉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离久瑞南远了一点。久瑞南在开玩笑吗?是为了想让他发笑吗?纳马提向来弄不清楚别人何时或为何指望他发笑,他从来没有想笑的冲动。

    他问:“预测未来?如何预测?”

    久瑞南答道:“啊!如果我知道,我还需要谢顿做什么?”

    “坦白讲,九九,我不相信。人怎么可能预知未来?那是算命嘛。”    “我知道。但在这个谢顿打散你的小小集会后,我彻底调查过他。八年前他来到川陀,在一个数学家会议中,发表了一篇有关心理史学的论文。但之后整个东西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任何人提到,甚至包括谢顿自己。”

    “听来好像一文不值。”

    “喔,不,正好相反。假使心理史学是慢慢地消失,或是被斥为无稽之谈,那我会说它一文不值;但突然间完全销声匿迹,代表它整个被放进了冰窖最深处。这也许就是丹莫茨尔根本没有阻止我们的原因。说不定指引他的不是愚蠢的过度自信,而是心理史学,它一定预测了某些东西,能让丹莫茨尔在适当时机得利。若真如此,我们就有可能失败,除非我们自己也能利用心理史学。”

    “谢顿声称它不存在。”

    “换了你,你不会这么说吗?”

    “我会说,我们应该对他施压。”

    “那没有用,坎·丁,你可听过文恩的斧头这个故事?”

    “没有。”

    “假使你是尼沙亚人,就一定听过,那是我家乡很有名的民间故事。简单地说,文恩是个伐木工,他有一把神奇的斧头,只要轻轻一挥,就能砍倒任何树木。这把斧头珍贵无比,可是他从来不必花工夫收藏或保管,斧头也始终没被偷走。因为除了文恩自己,没有人能举起或挥动这把斧头。

    “而目前,除了谢顿自己,没人处理得了心理史学。假使他是因为受到强迫,才站到我们这边,那我们永远都无法确定他是否忠诚。他难道不会力陈某种行动方针,表面看来似乎对我们有利,但其实却经过巧妙设计,以致一段时日后,我们才发现自己一夕之间被摧毁了。不行,他必须因为希望我们获胜,而自愿投入我们的阵营,为我们效力”

    “可是怎么说服他呢?”

    “谢顿有个儿子,我记得他叫芮奇。你有没有注意到他?”

    “没有特别注意。”

    “坎·丁,坎·丁,如果你不注意每一件事,你就会错过重点。那年轻人听我说话的时候全神贯注,他的眼睛透露出他的心意。他被打动了,我看得出来。若说有哪件事是我看得出来的,那就是我打动他人的程度。当我摇撼了某个心灵,或是驱使某人回心转意时,我心里都会很清楚。”

    久瑞南微微一笑,那不是他在公开场合展现的假惺惺、逢迎的笑容。这是一个衷心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栗。

    “看看能对芮奇下什么工夫,”他说,“或许透过他,我们可以得到谢顿。”


    8

    两位反对派人士走后,芮奇望着谢顿,同时摸着自己的八字胡。这两撇胡子带给他一种满足感。在川陀区,虽然也有些男人留八字胡,但通常都是稀疏的次等货,而时色泽不明显——就算色泽深浓,仍是稀疏的次等货。大多数男人根本不留,只好让上唇裸露在外。例如谢顿就没有,不过那样也好,从他的头发颜色看来,他配上两撇胡子的模样一定很滑稽。

    芮奇凝视着谢顿,等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但最后发觉自己实在等不下去。

    “爸!”他唤道。

    谢顿抬起头来。”什么事?”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恼怒,芮奇想这是因为他的沉思被打断了。

    芮奇说:“我认为你根本不该见那两个家伙。”

    “哦?为什么?”

    “嗯,那个瘦子——不管他叫什么名字——就是你在运动场找他碴的那个家伙,那件事他一定很不高兴。”

    “可是他道歉了。”

    〃他不是真心的。而另一个,久瑞南,可危险得很。万一他们带着武器呢?”

    “什么?在这所大学?在我的研究室?怎么可能,这里又不是脐眼。再说,如果他们轻举妄动,我能同时收拾他们两个,轻而易举。”    “这我可不敢说,爸,”芮奇透着怀疑的口气,“你越来越——”

    “别说出来,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谢顿说着伸出手指头做训诫状。“同样的话你母亲已经说过了,而我不想再听第二遍。我不老,或者,至少还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老。而且,我还有你在身边,你和我一样擅长角力。”

    芮奇皱了一下鼻子。“角力没啥好耍。”(没有用的!芮奇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他很清楚,即使离开达尔那个泥沼已有八年,他的达尔腔仍会脱口而出,这明显标示着他仍是低下阶层的一员。而且他个子很矮,有时几乎会觉得自已发育不良。但他蓄着八字胡,没人敢用施舍的目光看他第二眼。)

    他说:“你准备怎样对付久瑞南?”

    “目前,什么也不做。”

    “嗯……听我说,爸,我在川陀全视上看过久瑞南几回,我甚至把他的演讲录到全息影带上。大家都在谈论他,所以我想我该看看他到底说些什么。你知道,我不喜欢他,也不相信他,可是他的话确有几分道理,他希望各区拥有平等的权利和平等的机会,那没啥不对,是吧?”

    “当然没错,所有文明人都这么想。”

    “那为什么我们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皇上是这么想的吗?丹莫茨尔呢?”

    “皇上和首相要操心整个帝国,他们无法把心力全集中在川陀上。久瑞南口头谈谈平等当然容易,他肩上又没有责任。假使他处于统治者的地位,便将发觉他的心力会被帝国两千五百万颗行星大大分散。非但如此,他还会发觉川陀各区在每方面都跟他作对;每一区都想为自己争取更多权利,却不希望别区获得太多。告诉我,芮奇,你认为应该给久瑞南一次执政的机会吗,只为让他证明他做得到什么?”

    芮奇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存疑,但如果他刚才想对你怎么样,在他移动两厘米之前,我就会抵住他的喉咙。”

    “那么,你对我的忠心,超过了你对帝国的关怀。”

    “当然,你是我爸。”

    谢顿以怜爱的目光望着芮奇,但在这目光背后,他心里却浮起一丝不确定感,久瑞南近乎催眠的影响力会有多深远?

    9

    哈里·谢顿在座椅上向后仰靠,椅背立刻倾斜。他保持着斜倚的坐姿,两手垫在脑后,双眼没有任何焦点,呼吸非常轻缓。

    铎丝·凡纳比里待在房间另一端,她刚关掉阅读镜,并将微缩胶卷放回原位。刚才她花了好一段时间,专心修订她对早期川陀历史中“弗罗伦纳事件”的论点。她发觉暂停一下,猜猜谢顿在思考什么,会是个蛮恰当的休息。

    一定是心理史学。他也许要花掉后半生所有的时间,探寻这个半混沌技术的各种蹊径。很可能他一辈子也无法完成,最后得将这项工作留给别人(假如阿马瑞尔这年轻人没有同样被耗得油尽灯枯),这种不得已的结果会使谢顿伤透了心。

    然而这也给了谢顿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始终拥抱着这项工作,会让他活得更久,这使铎丝感到欣慰。但她心里明白,总有一天自已会失去谢顿。这想法经常困扰着她,这是铎丝始料未及的事。刚开始,她的任务十分单纯,只是为了谢顿拥有的知识而保护他。

    这任务是在何时转变成私密的需要?又怎会有如此私密的需要呢?这男人究竟有什么魅力,使她看不到他的时候就心神不宁——即使他安然无事,即使根深蒂固的命令未曾叫她采取行动?根据那些命令,她该关切的只有他的安全。其他的情绪是怎么闯进来的?

    很久以前,当那些情绪明显浮现之际,她曾对丹莫茨尔提起。

    当时,丹莫茨尔表情严肃地望着她,说道:“你的心思很复杂,铎丝,这个问题只怕没有简单的答案。在我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一些人,他们的存在使我更容易思考,使我做出反应时更加愉快。我曾经试图衡量,他们存在时与消失之后,我做反应的难易变化,看看我究竟是得是失。在这个过程中,我明白了一件事——他们出现所带来的快乐胜过他们逝去后留下的遗憾。所以说,整体而言,体验你现在所体验的总比放弃要好。”

    铎丝心想:哈里总有一天会从她身边消失,而每过一天,那一天就更接近,我不能去想这件事。

    为了抛开这念头,她终于决定打断他的思绪。你在想什么,哈里?”    “什么?”谢顿显然花了番工夫,才将目光重重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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