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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帝国之基地-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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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铎丝内心在挣扎。她虽不像芮奇或谢顿那样会把情绪写在脸上,但显然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芮奇乘势追击(这样做令他感到厌恶),“你是在吃醋,因为玛妮拉救了爸一命。除了你自己,你不要任何人做这事,可是,你当时根本没机会救爸啊。难道你希望玛妮拉没射杀安多闰,让爸丧命,而我也死掉?”

    铎丝的声音仿佛哽住了:“是你爸坚持要单独去接见那些园丁,他不准我一起去。”

    “但那不是玛妮拉的错。”

    “这就是你要娶她的理由?出于感激?”

    “不,是出于爱。”

    于是一切敲定,但在婚礼过后,玛妮拉对芮奇说:“虽然在你的坚持下,你母亲参加了婚礼,芮奇,可是她看起来,就像穹顶下的人造雷雨云。”

    芮奇哈哈大笑。“她的脸才不像雷雨云,那只是你的想像。”

    “才不是呢。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给我们一个机会?”    “只要我们有耐心,她的心结会打开的。”

    可是铎丝始终未曾打开心结。

    结婚两年后,婉达出世了。铎丝对孩子的态度正是芮奇与玛妮拉梦寐以求的,但在芮奇的母亲心中,婉达的母亲仍旧是“那个女人”。


    6

    这些日子以来,哈里·谢顿心情郁悒地抵挡众人的攻势。铎丝、芮奇、雨果与玛妮拉轮番上阵,一个个都想开导他六十岁并不算老。

    他们怎么可能了解?他脑海中第一次迸现心理史学的灵感时已经三十岁;三十二岁时,他在十载会议上发表那场著名的演说,然后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便接连而来。他被克里昂一世召见后,便开始在川陀各处逃亡,这期间遇到了丹莫茨尔、铎丝、雨果与芮奇,当然还有那些麦曲生、达尔与卫荷人。

    他四十岁当上首相,五十岁辞职,如今他已年届六十。心理史学已花了他足足三十个年头,还得花他多少年?他还能活多少年?会不会他至死都无法完成心理史学计划?

    令他困扰的并非死亡,而是心理史学计划将成未竟之志,谢顿这么告诉自己。

    于是他去找雨果·阿马瑞尔。这些年来,心理史学计划的规模稳定成长,他们两人不知不觉疏远了。在川陀的最初几年,只有阿马瑞尔与谢顿一起工作,而现在……

    阿马瑞尔已年近五十,不再年轻,而且冲劲也大不如前。长久以来,他的生活只有心理史学,没有女人、没有朋友、没有嗜好、没有其他任何活动。

    谢顿无法不注意到阿马瑞尔外表的变化,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阿马瑞尔曾动过眼球重建手术。现在他视力是变好了,可是眼睛却显得不太自然,而且眨眼的动作特别慢,看来总是昏昏欲睡的样子。

    “怎么样,雨果?”谢顿说,“隧道另一端出现光线了吗?”

    “光线?喔,有啊,事实上是有的。”阿马瑞尔说,“就是那个新人,泰姆外尔·林恩,你知道他的。”

    “喔,是啊,他是我找来的。一个积极有活力的年轻人。他表现得怎样?”

    “我说不上喜欢他,哈里,他的大笑声令我浑身不舒服。可是他的表现没话说,他的新方程组和元光体配合得天衣无缝,似乎有可能克服混沌的难题。”

    “似乎?或是会?”

    “现在还言之过早,但我抱着很大的希望。我曾用好些实例测试过——新的方程组要是不管用,那些问题足以令它崩溃——结果方程组通过所有考验。我私底下已经管它叫‘非混沌方程组’了。”

    “我想,”谢顿说,“对于这些方程式,我们还没有什么严密的论证吧?”

    “对,目前还没有。不过我已指派了六个人着手研究,其中当然包括林恩。”阿马瑞尔打开元光体,它在各方面都与谢顿的元光体同样先进。半空中浮现出许多明亮的方程式,他望着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线条太细太小,不放大根本读不出来。“加上那些新方程式,我们也许就能开始进行预测。”

    “我每次研究元光体,”谢顿若有所思地说,“便不能不赞叹那个电子阐析器,它居然能把代表未来的数学压缩成这么紧密的线条。那也是林恩的构想吧?”

    “是的。负责设计电子阐析器的是欣妲·蒙内,她也帮了林恩不少忙。”

    “能有杰出的男女新血加入计划,真是太好了。从他们身上我仿佛已经见到心理史学的未来。”

    “你认为像林恩这样的人,有一天可能成为计划领导者吗?”仍在研究元光体的阿马瑞尔随口问道。

    “或许吧。在你我退休——或是死了以后。”

    阿马瑞尔关掉这个装置,似乎想休息一下。“希望在那之前,我们已经完成这项工作。”

    “我又何尝不那么想呢,雨果。”

    “这十年来,心理史学对我们的指导相当成功。”

    阿马瑞尔说的的确是事实,但谢顿明白那并非什么伟大的成就。这些年来没什么突发事件,一切几乎都在心理史学的预测之内。

    心理史学曾经预测,帝国中心在克里昂死后仍会保住——预测的方式相当模糊而暧昧——而它的确应验了。川陀向来还算平静,即使历经皇帝遇刺与皇朝的终结,帝国中心仍保住了。

    这是高压军事统治的结果。铎丝称执政团为“流氓军团”还真说得没错——或许她还太客气了些。不过话说回来,在目前以及可见的未来,执政团他们的确可以维系帝国的完整,说不定持续的时间足以让心理史学在未来扮演一个积极的指导角色。

    最近阿马瑞尔提出了建立“基地”的可能性——一个单独、隔离、独立于帝国之外的种子——为即将来临的黑暗时期保存实力,进而发展成一个更良善的新帝国。谢顿自己已着手评估建立基地的各种影响。

    可是他没有时间,而且他也悲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无论他的心灵多么坚实、稳健,也不再可能有三十岁时的想像力与创造力,而随着岁月一年一年流逝,他知道自己保有的将越来越少。

    或许他该将这个工作交给年轻而杰出的林恩,免除他别的职务,让他专心研究这个问题。谢顿不得不腼腆地承认,这个可能性并不令他兴奋,他发明心理史学的目的,可不是让某个后生晚辈收割最后的成果。事实上,最丢脸的说法是,谢顿感到自己在嫉妒林恩,而他意识到这情绪的程度,刚好足以让自己感到羞愧。

    然而,纵使有这种不理性的感受,纵使谢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是必须仰仗其他年轻人。心理史学不再是他自己与阿马瑞尔的私有禁地,在首相任内,他已将其转变成一个政府认可与资助的大型计划,而出乎谢顿意料的是,在他辞去首相职位、回到川陀大学后,计划的规模仍继续成长。一想到那个冗长(而且夸大)的官方名称“川陀大学谢顿心理史学计划”,谢顿就不禁想扮个鬼脸。不过,一般人还是习惯简单称它为“谢顿计划”。

    军人执政团显然将谢顿计划视为一个有潜力的政治武器,只要这点不变,信用点的来源便不成问题。而谢顿这批人需要做的则是准备年度报告,这种报告通常相当形式化,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进展。即使如此,其中的数学也早已超出执政团任何成员的知识水准。

    离开这位老助手的研究室时,谢顿心里明白了一件事:至少阿马瑞尔对心理史学的发展方向十分满意。但与此同时,他又感到沮丧的黑幕再度将他笼罩。

    他断定困扰自己的是即将来临的庆生会。它本意是欢乐的庆典,但对谢顿而言,它只是在强调他的年纪,甚至不能算是一种安慰的表示。

    此外,它搅乱了他的日常作息,而谢顿作息一向十分规律。他已有好几天无法正常工作,他的研究室,连同左右几间,现在都已经腾空。他猜想,那些堂堂的研究室将被改装成荣耀的厅堂,而要一段日子之后,他才能回到工作岗位。只有阿马瑞尔坚持拒绝让步,因而保住他的研究室。

    谢顿曾闷闷不乐地寻思,一切究竟是谁的主意。当然不是铎丝,她太了解他了。更不可能是阿马瑞尔或芮奇,他们连自己的生日也从不记得。他怀疑是玛妮拉,于是当面质问她。

    玛妮拉承认她对这件事十分赞成,并下令展开筹备工作,可是生日宴会是泰姆外尔·林恩向她建议的。

    那个杰出的家伙,谢顿心想,每方面都同样杰出。

    他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这个生日早些过完。


    7

    铎丝从门外探头问:“准我进来吗?”

    “当然,我为什么会不让你进来?”

    “这儿不是你常待的地方。”

    “我知道。”谢顿叹了一声,“还不是那个愚蠢的生日宴会,我从自己的地盘里被赶出来。真恨不得一切赶快结束。”

    “你说得对。那个女人脑袋里一旦有主意,就一定会像大霹雳一样,弄得不可收拾。”

    谢顿立刻为玛妮拉辩护。“别这样,铎丝,她是好意。”

    “别跟我提什么好意。”铎丝说,“不管这些了,我来是要找你讨论另一件事,一件可能很重要的事。”

    “说吧,是什么事?”

    “我在跟婉达讨论她的梦……”铎丝有些吞吞吐吐。

    谢顿清了清喉咙:“我真不敢相信,铎丝,你就别管这件事了。”

    “不行。你仔细问过她那场梦的内容吗?”

    “为什么要让小孩子受那种罪?”

    “芮奇没问,玛妮拉也没问,这责任就落到我头上了。”

    “你何必拿那种问题折磨她?”

    “因为我觉得有必要问,”铎丝绷着脸说,“第一,她做那场梦的时候并不是在她床上。”

    “那么是在哪里?”

    “你的研究室。”

    “她在我的研究室做什么?”

    “小婉达想看看举办宴会的地方。当然,研究室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为了布置场地,东西都搬光了。但你那把大椅子还在那里,你不让我换掉的那一把——高椅背、高扶手、破破烂烂……”

    哈里叹了口气,仿佛记起一场长期的争执。“它一点也不破烂,我不要新椅子。继续说。”

    “她蜷曲在你的椅子里,担心着你也许无法参加这个宴会,她很难过。她说,然后她一定是睡着了,因为她感觉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只记得她梦里有两个男的在交谈——不是女的,这点她确定。”

    “他们在谈些什么?”

    “她不太确定。你也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不太可能记得细节。但她说那和死亡有关,而她认定是你的死亡,因为你那么老了。不过有几个字她记得很清楚,那就是‘柠檬水之死’。”

    “什么?”

    “柠檬水之死。”

    “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总之,后来那两个人离开了,只剩下婉达坐在椅子上,又冷又害怕。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一直觉得很不安。”

    谢顿思量了一下铎丝的话,然后说:“我问你,铎丝,从一个小孩子的梦境,我们能推导出什么重要的结论?”

    “首先我们可以想想,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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