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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们可以想想,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什么意思?”
“婉达并不确定那是梦。她说她‘一定是睡着了’,你听,她不是说她睡着了,而是‘一定是’睡着了。”
“这点让你推论出什么?”
“也许当时她是在半睡半醒的假寐中,她听到两个人在交谈——两个真人,不是梦中的人。”
“两个真人?商量用柠檬水杀掉我?”
“是的,差不多就是这样。”
“铎丝,”谢顿提高嗓门,“我知道你总是能为我预见潜在的危险,但这次太离谱了。怎么会有人想杀我?”
“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两次。”
“是没错,但是客观情况已经不同。第一次是在克里昂刚任命我为首相之后。这任命自然打破了宫中原本层级分明的阶级,一定有很多人恨透了我,而其中有人认为只要除掉我就能解决问题。第二次,则是九九派试图谋夺政权,认为我碍了他们的事,再加上纳马提一心只想复仇。
“幸好两次我都平安无事,可是现在怎么会有第三次呢?我不再是首相,十年前就不是了。我只是个上了年纪的退休数学家,我会威胁到谁?九九派已被连根拔除,而纳马提也早就被处决了。绝对没有人会有杀我的动机。
“所以拜托,铎丝,放轻松点。你一替我紧张,就会变得心神不定,然后弄得自己更紧张,我不希望你这样。”
铎丝站起身,倚在谢顿的书桌上。“没有杀你的动机,说得倒简单。但根本不需要任何动机。我们现在的政府,是个完全不负责任的政府,假如他们希望——”
“住口!”谢顿高声斥道,然后又压低声音说,“一个字也别说,铎丝。反政府的言论一个字也别说,否则我们真会惹上你预见的那个麻烦。”
“这些我只会跟你说,哈里。”
“现在你只跟我说,但如果你养成说傻话的习惯,在外人面前、在很乐意告发你的人面前,你不知会脱口说出什么话。虽然有点无奈,但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不要随便批评政治。”
“我会尽量,哈里。”铎丝嘴里这样说,却无法抑制声音中的不满。
她转身离去,谢顿目送她的背影。铎丝老得很优雅,有时似乎根本不显老。虽然她只比谢顿小两岁,但在他们共处的二十八年中,两人外表的变化程度简直不成比例。当然,这是很自然的事。
铎丝的头发已缀着银丝,但银丝下仍透出青春的光泽。她的肤色已不如从前红润,声音变得有点沙哑,而且,她已改穿适合中年人的服装。然而,她的动作仍然矫捷迅速,仿佛她在紧急状况下保护谢顿的能力,是任何因素都改变不了的。
谢顿又叹了一口气。被人保护这档子事(总是多少违反他的意愿)有时真是个沉重的负担。
8
铎丝刚刚离开,玛妮拉便来见谢顿。
“对不起,哈里,铎丝和你说了什么?”
谢顿再度抬起头来——除了打扰还是打扰。
“没什么,是关于婉达的梦。”
玛妮拉抿起嘴唇。“我就知道,婉达说铎丝问她有关那个梦的问题。她为什么不肯放过婉达?好像做一场噩梦是犯了什么重罪似的。”
“事实上,”谢顿以安抚的口吻说,“是婉达记得的梦境挺耐人寻味的。我不知道婉达有没有告诉你,但显然她在梦中听到了什么‘柠檬水之死’。”
“哦,是吗?”玛妮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那其实没什么。婉达最爱喝柠檬水,她期望在宴会上喝个够。我曾向她保证,到时她能喝到加了麦曲生甘露的柠檬水,她天天都在等待。”
“所以说,如果婉达听到什么话听来像是说柠檬水的,就会在心中误解为柠檬水。”
“很有可能,不是吗?”
“只不过,这样的话,你想他们事实上说的是什么?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才会误以为是在说柠檬水。”
“我不认为一定是这样。但我们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女孩的梦大惊小怪?拜托,我不要任何人再跟婉达谈这件事,她会很不安的。”
“我同意,我会要铎丝别再追究,至少别再去问婉达。”
“好吧。我不管她是不是婉达的祖母,哈里。毕竟我是婉达的妈妈,应该顾到我的意愿。”
“当然。”谢顿又以安抚的口吻说。
玛妮拉离去时,谢顿望着她的背影。这两个女人之间无止无休的战争,是他的另一项重担。
9
泰姆外尔·林恩今年三十六岁,四年前加入谢顿的心理史学计划,担任一名资深数学家。他个子很高,喜欢眨眼,而且总是自信充实的样子。
他有一头棕褐色长发,如波浪般微微卷曲,由于头发很长,因此波浪更加明显。他常会突如其来地爆发出一阵大笑,但他的数学能力可是没得挑剔。
林恩是从西曼达诺夫大学挖来的,每当想起阿马瑞尔最初对他多不信任,谢顿总是不禁露出微笑。话说回来,阿马瑞尔对任何人都多有猜疑。谢顿可以肯定,在阿马瑞尔的内心深处,心理史学应该永远是他与谢顿的私人属地。
但现在就连阿马瑞尔也愿意承认,林恩的加入大大舒缓了他的重担。阿马瑞尔曾说:“他避开混沌的技巧非常独特而且不可思议。谢顿计划中恐怕找不出第二人。不用说,我就从未想到这样的方法,而你也没有,哈里。”
“是啊,”谢顿别扭地说,“我老了。”
“要是他不笑得那么大声就好了。”阿马瑞尔说。
“人们无法控制自己发笑的方式。”
然而事实上,谢顿发觉自己有点无法坦然接受林恩。那些被大家称为“非混沌方程组”的方程式,他自己完全没有贡献,这令他感到很丢脸。谢顿也从未想到电子阐析器背后的原理,但他对此处之泰然,那不是他专业的领域。然而,非混沌方程组确实是他应该想到的,至少也该摸到一点边。
他试图说服自己:发展出心理史学整个基础的是他,而非浑沌方程组只是这个基础上的自然产物。若换成林恩,他能得出和三十年前的谢顿一样的成果吗?谢顿深信林恩办不到。而林恩在基础已经建立的情况下想出非混沌法的原理,真有那么了不起吗?
这些论点都非常合理而正确,但谢顿觉得面对林恩时仍感到不安,或者该说是有点焦躁。疲惫的老人面对如日中天的青年时,自然会有这种反应。
但林恩从未让他感到年龄的明显差异。他始终对谢顿毕恭毕敬,也从未暗示这位长者已盛年不再。
当然,林恩对即将来临的庆祝活动很感兴趣,而且谢顿已经获悉,他甚至是第一个建议办庆生会的人。他这是强调自己上了年纪吗?谢顿抛开这念头,假使他相信这种事,无疑表示他也开始染上铎丝的疑心病。)
此时林恩大步向他走来,叫道:“大师——”如同往常一样,谢顿怔了一怔。他实在宁可资深成员们叫他哈里,但这似乎并不值得小题大做。
“大师,”林恩道,“有传言说田纳尔将军召您去开会。”
“没错,田纳尔将军是军人执政团的新首脑。我猜他召见我,是为了问我心理史学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克里昂和丹莫茨尔的时代起,执政者就一直问我这个问题。”(新首脑!执政团简直像个万花筒,其中的成员周期性地交替更换,总是有人黯然下台,有人无端崛起。)
“可是据我了解,他准备马上召见您,就在庆生会那一天。”
“没关系,你们没有我照样能庆祝。”
“那怎么行,大师。希望您别介意,我们几个人在商量后,跟皇宫通了一次电话,把约会延后一周。”
“什么?”谢顿有些恼火,“你们这样做实在太大胆了,而且也很危险。”
“结果很圆满。他们已经答应延期,而您也需要那些时间。”
“我为什么需要一周的时间?”
林恩迟疑了一下。“我能直说吗,大师?”
“当然可以。我几时不让人有话直说了?”
林恩听了这话,白晳的脸颊微微转红,但声音仍很镇定。“这实在很难启齿,大师。您是个数学天才,本计划的成员对此绝不怀疑。在整个帝国中,只要是知道您并了解数学的人,对这点也绝无任何疑问。但没有人是全能的天才。”
“这点我和你同样明白,林恩。”
“我知道您明白。不过,您特别不善于应付普通人,或者说是比较笨的人。您欠缺迂回的能力,一些旁敲侧击的本领。万一您打交道的对象,是在政府中掌权而脑袋不怎么灵光的人,那么您的直率很容易会给您自己和这个计划带来危险。”
“这是什么意思?我突然变成无知幼童了吗?我跟政治人物打交道已有很长的历史,我当了十年的首相,你大概还记得吧?”
“请原谅我这么说,大师,但您不是个特别突出的首相。当初您打交道的对象是丹莫茨尔首相,他是个公认的聪明人,此外则是和善的克里昂大帝。现在您要面对的是一批军人,他们既不聪明又不和善,完全是另一种人。”
“我跟军人也打过交道,而且还全身而退。”
“但他们不是杜戈·田纳尔将军。他跟您以前碰过的人完全不同,我很清楚这个人。”
“你很清楚?你认识他吗?”
“我不认识他本人,但他是曼达诺夫人,您也知道,跟我是同一区的。在他加入执政团、爬到这个位子之前,他在那里很有势力。”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样?”
“无知、迷信、暴戻。他这种人对付起来可不容易,而且很危险。您可以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研究一下如何和他打交道。”
谢顿咬住下唇。林恩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而谢顿也体会到一个事实:虽然他有自己的打算,但要应付一个愚蠢、自大、脾气暴躁,却握有强权的人,仍然是一件难事。
谢顿不安地说:“我会想办法的。无论如何,军人执政团在川陀的情况已经很不稳定。它存在太久了,超过了它应该存在的时间。”
“我们测试过这一点吗?我不晓得我们对执政团做过稳定性判断。” “只不过是阿马瑞尔做的几个计算,是用你的非混沛方程式算的。”谢顿停了一会儿,“顺便提一句,我发现有人在引用非混沌方程式时,把它们叫做林恩方程式。”
“我可没有,大师。”
“希望你别介意,但我不喜欢这种事。心理史学的各项内容应该根据功能命名,而不是人名。一旦染上个人色彩,很容易引起反感。”
“我了解,而且完全同意,大师。”
“事实上,”谢顿带着点内疚说,“我总是认为我们不该说什么‘心理史学谢顿基本方程式’。问题是这个名称用了那么多年,要去改它似乎不太实际。”
“恕我冒昧,大师,但您是个例外。我想,将发明心理史学的荣耀归于您,绝对是实至名归,没有人会有异议。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回到您会晤田纳尔将军这个问题。”
“好吧,你还有什么要说?”
“我忍不住在想,如果您不去见他,不跟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