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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默默跟随的赵元娘暗道。这茶可不是这么好喝的,小丫头多半是想从她嘴里撬出话儿来呢!
却说昨儿走投无路之下,想岔了的她就想在棵歪脖子树下了断此生。可不知道是压根儿没死成呢,还是已经死了一回。但阎王的生死簿上出了些差错,又把她给放了回来。总之,等到那个有些面善的少年把她从树上解下来的时候,她头脑里有了好些原本没有的记忆——那么悲切、那么哀婉,真实得足以使她相信。那些都是她上辈子的切身经历。
不过纵使心中有着万语千言,她却不知该不该吐露,又不知该向谁诉说。若是忽然对人家说,她已经活过一世,哪怕是她亲娘都不会相信吧?
唯有面对“不同寻常”的赵四娘,她觉得或许可说。只因她这个前世的此时早已不在人世“小堂妹”,在往后的好多年里依然关乎着赵家所有人的命运。
然而,尽管前世的她总是在想:若是四娘还活着该多好,若是四娘还活着他就不会那么寂寥了吧……可是,今生的四娘竟真的还活着!都到此时了。她怎么还活着呢?这让她万分惊喜,更确切一些是惊大于喜,乃至于有些无所适从。
况且,即便要说,这千言万语又该从何说起呢?有些事情现在就告诉四娘,这样真的好吗?
再三思量过后,赵元娘娓娓讲述了一个如她亲历的故事。
这个故事听上去是那样的真实,唯一让人疑惑的是故事里独独少了一人。
可正是由于这个违和之处,让穿越而来的赵四娘觉得故事的可信度极高。
尽管赵四娘本是个局外人,可当她听到赵家人。特别是赵家三房几乎个个不得好死,还是悲愤得不能自已,以至于眼里升腾着熊熊怒火的她都没有察觉到赵元娘的眼中微微闪动着一丝不可名状的幽光。
前世的悲剧当然不能让它重演,可到底该如何是好?一时半会儿之间。赵四娘难以决断。再加上,方才赵元娘一口气讲到了她命尽之时,虽说上辈子她寿元不永,可这中间也相隔了好些年,其中不乏一些极其珍贵的“先知”,这让赵四娘认为很有必要细细琢磨一番……
这天晚上。留在镇上的赵四娘辗转反侧,不停地在床上烙着烧饼,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如果说赵四娘是忧心会被人坑才难以入睡,那么几条街之隔的梁记里此刻还亮着灯,就是因为他们少东家正琢磨着怎么坑人了。
“这事儿确实是没办成,可这也不能全怨小的,”一身短打扮的伙计正躬身向少东家辩解道:“谁都知道这赵永年是个鹭鸶腿上劈精肉的货,最是贪财不过!您是不知道,昨儿个晚上他听说赵永忠手上有间六百两的铺子,乐得嘴都歪了。只要能捞到钱,哪还顾得上啥兄弟情义?‘见钱眼开,六亲不认’说的就是他这号人。
“可不知咋整的,这回他居然死活不肯帮着他爹娘去找赵永忠一家的晦气,找尽借口猫在窝里不出!嘿,明知道是块大肥肉,这家伙愣是没张嘴去咬,也真真是活见鬼了!”
“行了,这事儿没成便罢了,不必多说。”梁研眉心微蹙,不耐地摆了摆手。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还真吓一跳——这赵永忠家也不知交了什么好运,手里居然捏着那么多好方子,着实让人动心。又恰逢老赵家的外嫁女出了那么大的“风头”,他这才临时起意,打算把这趟水搅得更浑,到时好来个浑水摸鱼。谁知天不遂人愿……
区区几张方子,能弄到手固然很好,弄不到也就罢了。只是,那个臭丫头是什么眼神?鄙夷有之,厌恶有之……哼!她是个什么东西,浑身瘦的都没二两肉,活脱脱一个乞丐,居然还敢瞧不起我!
梁研握紧拳头,试着平复心中的恶气,几息过后,方才问道:“这赵永忠年不过三十,论理他家闺女最多也就十五六岁吧?今日我见他身边跟了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莫不成是他侄女?”
“十八九岁?那八成还真是他的侄女。您是不知道,他这侄女呀……”嘴碎的伙计为了讨好少东家,不一会儿就把人家姑娘的老底揭了个底朝天。
原来是个苦命人啊……
梁研右手轻轻把玩着盛有半盏清茶的白瓷茶盏,眼神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晦涩不明。
转眼到了次日,心里存着事儿的赵四娘睡得极浅,窗户纸刚透出一丝光亮,她便醒了过来。
不过赵四娘早,赵元娘母女更早。等到赵四娘收拾干净迈出房门,早饭已经做好摆在了桌上。
赵四娘闻着浓浓的豆香,一时间颇有感触。
“许记已经有两天没开门了,听说许家人昨儿个就回了老家。不过,人回去了,还是没忘把休书连同许慧儿一起捎给老赵家。”赵元娘一面用着早饭,一面把方才买豆浆时打探来的消息告之赵四娘。
“大姑子做出这样的事儿,被休是难免的。只是可怜了慧儿这孩子了。”宋氏叹道。
赵四娘和赵元娘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想道,许慧儿确实可怜,不过一夜间,就由许家的块宝沦落成了根草,还是根父不详的杂草。唉,其实她真心无辜呀!
前世里,赵成蓝在许继业死后,带着许记豆腐坊改嫁给了乔福生,奸夫淫妇凑成对,着实嘚瑟了一阵子。幸而报应不爽,没多久温家倒了,老赵家随后也倒了大霉。见风使舵的乔福生担心连累到自个儿,赶紧休弃了赵成蓝,以示和老赵家一刀两断。不过,乔福生倒是没舍得把许慧儿直接扔出家门,而是将她卖进了火坑,就为多换几两银子花销。
把亲闺女卖进火坑!这得多禽兽呀?更何况,赵成蓝自从嫁给乔福生后就再也没有开怀,也就是说许慧儿若是乔福生的闺女,当是他唯一的孩子。他能舍得?由此想来,许慧儿应是许家的血脉无疑。
不过,是与不是和她们又有什么相干呢?无论许慧儿的亲爹是谁,她的亲娘是赵成蓝那是明白无疑的,光冲这一点,她们就不想掺和进去。
然而,赵四娘姐妹不想找事儿,事儿却接二连三地找上了她们。
吃罢早饭,赵四娘也不忙着盘算如何改装铺子,就拉着赵元娘躲进后院,寻了个清净的地方开始咬起耳朵来。
两人合计了半天,还没等弄出个头绪来,门板就被敲响了。
开门一看,原来是赵永忠,与他同行的竟是苏记的周掌事。
这位幽州第一商行的大掌事带着满脸歉意,特地向赵四娘赔罪来了。
对于这个办事不牢的周掌事,赵四娘心中确是有些嘀咕的,但感激之情要远大于责怪之心。再加上人家竟亲自登门道歉,仅存的那丝怨气立时烟消云散,赵四娘甚至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双方又都有意深交,于是很快就绕过赔礼道歉这一说,转而天南海北地侃起大山来。
许是带着歉疚,今日的周掌事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四娘当然不肯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认真打探起静海县城乃至整个幽州的大小事宜来。
只是这么融洽的谈话未能持续太久,门板又一次被敲响了。
这一回来的是赵四娘家的好邻居赵永芳,带来的却是一则大大的坏消息。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紧抓教育
自打有了羽绒服保驾护航,赵四娘又开始四处蹦跶起来,城里城外到处晃悠,不过最爱去的地方依然是城南。
只是当赵四娘在市井气息浓郁的城南碰上自家大哥,那时他正和一群胡子拉碴的糙汉子勾肩搭背谈笑风生,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绝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
赵四娘深深觉得,有必要紧抓教育了。
于是,两天之后赵四娘特地起了个大早,拿条长凳往后门前一横,在那儿坐等赵三郎。
赵三郎果然没让她等太久,没过一会儿就见他手拿两个烧饼边走边吃,熟门熟路地走了过来。
“大哥,你天天早出晚归的,到底在忙些啥呢?整天都没见你人影,小妹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儿了!”
正埋头啃早饭的赵三郎一听这凉凉的声音,心里就咯噔一下,暗道:坏了!逍遥日子到头了。
于是,他烧饼也不吃了,规规矩矩地站好,汇报道:“四娘上次布置给我的那些功课我都做好了,对了《千字文》我也背熟了。”看到赵四娘越来越冷的目光,他舔了舔嘴唇,赔笑道:“要不,四娘你抽一段试试?”
赵四娘冷哼一声,一脸讽刺道:“十三岁大的人了,背来背去就只会些‘三百千’,还有脸拿出来说!你怎么好意思的?我都替你燥得慌!”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赵四娘这么明晃晃地嘲讽,赵三郎肯定得找个地缝去钻。可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和那些皮糙肉厚脸皮堪比城墙的大老爷们厮混在一起,脸上功夫蹭蹭见长,自家小妹这番话根本就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
只见赵三郎涎着脸道:“只会‘三百千’咋了?在镖局里就属我识字最多了,连龙镖头都不如我呢!要我说,咱习武之人……”
好吧,小妹的目光实在太可怕,识时务的赵三郎忙把“习武之人不必读书”之类的论调给咽了下去。就在这时。他瞄见影壁后面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来,忙道:“是,我是老往外跑,可我好歹也学了些武艺回来不是?还结交了不少道上的朋友。可你看四郎。他倒是不怎么走远,就在附近这一带乱转。可到如今,他连个《三字经》还没背全,是不是比我更可恨?四娘,你要训话也得先训他才是!”
别以为习武之人就没文化。人家也懂谋略的好不好!这条“祸水东引”就是他前几日从龙镖头那儿学来的,如今现学现卖起来。
只可惜初出江湖的他遇上的是老江湖赵四娘,这点儿小把戏都是她前世的弟弟玩儿剩下的,一下子就被看穿了。
赵四娘扫了一眼影壁,没好气道:“还躲着做什么?你那好大哥都把你给卖了,还不给我快点过来!”
一声招呼之下,不光赵四郎磨磨蹭蹭地挪了过来,连带着那对慈父慈母都颠颠儿地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个看好戏的赵三娘。
得!人全聚齐了。
赵四娘便当众宣布道:“从明天起,你们兄弟俩就给我去临街洪老夫子的私塾报到。把那些启蒙书给我背背牢。明年春天,我会送你们去陶山书院读书……”
“陶山书院?”只听院子里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要知道陶山书院由文采斐然的孝章太子一手创办,乃是幽州数一数二的书院,就算是姜氏这种目不识丁的妇道人家都听说过它的大名。即使知道这段日子里赵四娘一直在打听好书院,可谁都没有想到她真能弄到陶山书院的名额。
赵三娘狐疑道:“四娘,我可听说要进陶山书院,必须经过层层选拔,选出来的学生都是人杰。可三郎和四郎,他俩……”
后面的话咱就不说了,要是那俩货能进陶山书院的话。肯定是老天爷的眼睛瞎了。
赵四娘微带嘲讽道:“放在以往那肯定是不行的,可如今这世道,只要有钱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书院也是一样。”
其实。虽说如今世风日下,陶山书院的入学资格也随之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