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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难凤凰不如鸡
等到殷佑微终于缓过劲来,她望着沈樊成的目光就很是复杂了。
沈樊成摸着下巴瞧她。
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边掩饰着自己的害怕,一边展示出自己的强势来。
殷佑微抱膝蜷成一团,瞪他:“你是谁?”
“我啊,我是谁不重要。”沈樊成说,“不过因为私事把你一个路人牵扯进来,很不好意思啊。”
殷佑微咬着唇:“我要回去,你让我回去。”
“唉,这位姑娘,不是我不想带你回去——”他手臂一指,“你自己看看那船开哪去了。”
殷佑微回头一看,那船就剩了一个点,都快划回岸边了。
殷佑微愕然。她噌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大喊:“喂——回来——你们给我回来!李姑姑!春桃!福正!……”
沈樊成把她从边上拉回来:“你当心点,我好不容易把你带上来,你别又给我跌进水里。这个高度跌下去能不能活就很难说了啊。”
殷佑微看着越来越远的船急得要疯:“你把我带下去!你不是会轻功吗,你给我把船追回来啊!”
沈樊成抽了抽嘴角:“姑娘,我用轻功也是要借力的好吗,我之前为了把你捞起来泡在了河水里,让我上哪借力去?我现在也不能从这么高的地方一下子蹦到你家船上啊。”
殷佑微紧紧抿着唇。
沈樊成试探着道:“你别急嘛,你们家下人可能是去搬救兵了,咱们慢慢找路走下山去,到镇上和他们汇合呗。”
殷佑微扯了扯身上湿透的衣袍,没有说话。
沈樊成环顾四周,没找到什么可充当衣物的东西,悻悻作罢,道:“他们不会是把你丢下了吧?”
殷佑微瓮声瓮气道:“他们怎么敢……”
沈樊成安慰道:“看你出行的排场,非富即贵吧,你们家的下人不会这么有胆量扔下小姐自己跑路的。”
殷佑微抠着地上的小石子儿不说话。
沈樊成瞅了瞅她红红的眼圈,道:“你别哭啊。唉你们这种小姐真是……我们先下山呗?”
殷佑微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那你先带我下去吧。”
他们现在是在石壁的一个小平台上,周围光秃秃没有路,想要下山,还得再爬到上面的地方去,那里有了花草树木,也有了土地山坡。
沈樊成甩了甩手,低头看她:“你有力气起来么?”他把倒钩系好,后退几步仰头看了看,将倒钩再次甩了上去。
殷佑微看他扯了扯绳索,道:“这是?”
“爬上去啊。”他搓搓手,“不然呢,指望我一蹦十尺带你上去找路?”
他指了指绳子:“你有没有力气拉着它爬上去?”
殷佑微站起来,踩着陡直的石壁试着拽了拽,摇摇头:“太高了,我爬不动。”
沈樊成叉着腰长叹一声:“你们这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啊。”他挑眉,“我还有一个方法,不知道你接不接受?”
“什么?”
“我背着你上去。”
“……”殷佑微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你之前是怎么带我上来的?”
“把你扛肩膀上。”
殷佑微捂住胸口。
“但那是不得已嘛,再不救你我怕你就窒息了。”他摸了摸鼻子,“你看现在怎么办呢?”
“还有别的方法吗?”
沈樊成想了想:“我先上去,然后把你拉上来?”
“不行。”殷佑微一口回绝,“你要是丢下我跑了怎么办?”
沈樊成被气笑了:“你问来问去有完没完?我要是真想把你丢下,我还杵这儿和你讲话呐?”
“我一个人心里慌。”她咬了咬嘴唇,“那请你背我上去吧。”
“哟,还知道请,有礼貌。”沈樊成眄了她一眼,转过身,蹲下,“上来吧。”
殷佑微握了握拳,趴到他背上,双手扳住他的肩膀。
沈樊成瞥了一眼肩膀上的细白小手,道:“你这个样子,我十分怀疑你会半路掉下去。”他抬手把她两只胳膊一拽,“抱好我的脖子。”
殷佑微:“……”
他咳了一声:“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也不用太在意。”
她低低“嗯”了一声,收紧了手臂。
“准备好了没有?待会抱紧了啊,别掉下去,那我真来不及救你。”
沈樊成一低头,瞥见她夹在自己腰侧的双腿,又咳了一声,然后拽住绳索,踩着石壁一步步往上爬。
山风拂面而来,湿漉漉的衣衫贴着皮肤,在这闷热的午后一时间竟有了几分冷意。
殷佑微试着往后下方一看,立刻晕了一晕,赶紧收回视线,把脸死死埋在沈樊成肩窝。
“……你其实不用这么紧。”沈樊成艰难道,“我怕被你勒死。”
殷佑微也不敢放松,沉默了一会儿,试图缓和气氛:“你怎么还带着钩子绳索在身上?”
“不然呢,和你一样出个门带一溜下人啊?还是带一堆吃吃喝喝的东西?”
殷佑微忍不住红了脸:“我带着怎么了,我出远门要用啊!”忽然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立刻闭嘴。
沈樊成微微喘着气,道:“我也出远门啊,不对,我是浪迹天涯。我们混江湖的人呐,一不留神就要没命,尤其是我这种……这种被无数人嫉妒的人,很容易遭到追杀的。身上当然要多带点保命的东西。”
“你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那是当然!本少侠横行江湖,独孤求败!哎呀卧槽!”他晃了晃,脚下一块小石头掉了下去,他抽了抽嘴角,抓稳了绳子。
殷佑微动了动鼻尖,嗅到自己和他身上淡淡的腥气,心想待会一定要把衣服换了,真是不能忍。
沈樊成终于带着她到了山路上。
他坐在一边,边喘气边收绳子,道:“姑娘啊,我觉得你是不是有点沉啊。”
“……!!!”殷佑微忍不住挤了挤袖子上的水,“那是因为泡了水!”
“哦。”沈樊成识趣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把钩子和绳索收好,又抽出自己的长剑检查了一番,插回剑鞘。
殷佑微拨了拨脑后一团乱发,哆嗦了一下:“我觉得有点冷。”
沈樊成为难道:“我也没办法,我的衣服也是湿的。”
“那我们赶紧下山。”她把头上的簪子珠花统统拆下来收进袖子,将头发披下绞了绞,回头看了沈樊成一眼。
沈樊成莫名其妙:“那就下山呗,你这什么眼神。”
殷佑微收回目光,由着湿发散在身后。看他这幅见怪不怪的样子,大概真的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吧。她稍稍放了心。
她脚程不快,沈樊成不得不屡屡停下来等她。
“你们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哎。”他叹息道。
殷佑微揉了揉腿:“你这话今天说了多少次了。”
沈樊成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这种养起来的小姐就应该出来体验一下民生疾苦!”
殷佑微撇撇嘴,不跟他多话。
又走了一段山路,她说:“我饿了。”
沈樊成瞥她一眼:“忍着。”
殷佑微鼓了鼓嘴,也知道只能饿着。
她想吃八宝豆腐。
啊啊啊啊好想吃啊!
两人走到山下,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路才走到原来的码头处。
原先那艘船还停在那里,船夫正坐在船头嚼大饼。
殷佑微心里的委屈与愤怒登时又冒了出来,跋涉许久消耗的力气仿佛一瞬回归,她一个箭步冲到船夫面前,高声道:“他们人呢!”
船夫吓了一跳,打量了殷佑微一番。
殷佑微心里生出几分怯意,拢了拢头发,掏出一根簪子别好,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中午这船上的下人呢!”
船夫这才瞧出她是那个倒霉的小姐。他往后退了退,摸了摸后脑勺:“啊,这个,散了吧。”
“怎么回事!他们去哪里了?你们为什么不去找我,就这样看着我被人掳走吗!”殷佑微红了眼。
船夫咬下一块饼,道:“哎呀这位小姐,我就是个划船的,挣几个小钱过日子,我也不想掺和进麻烦里——”
“所以你就把船划回去了?!”
“我没有哇!”船夫急忙道,“是其他人要我划回去的!我一个人也架不住他们那么多人呀!”
“不可能!”殷佑微呼吸急促,“他们怎么敢……”
“那不是我的问题啊!”船夫道,“开始也有人说要去救你,可是更多的人说不要惹麻烦了,万一小姐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他们的责任,趁老爷还没发现赶紧跑人算了。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嘛,他们人多势众的。”
“怎么会呢……”殷佑微用手蹭着衣服,喃喃道,“明明……”
船夫试探着问道:“这位小姐,你身边该不会是没人了吧?”
“笑话。”沈樊成抱着剑走上前,“你看不见我吗?”
船夫看了他气势汹汹的样子,缩了缩脑袋。
“那些人往哪去了?”
“不知道,往哪去的都有。”
沈樊成拉了一把失神的殷佑微,低声道:“喂,你怎么办?”
船夫一边啃大饼,一边偷眼看他俩。
“看什么看,再看本少侠剜了你眼睛!”沈樊成挡在殷佑微身前,作势要拔剑。
船夫连忙背过身去。
“咳,那个,你不是饿了吗?我们去镇上吃点东西呗?”沈樊成拉着她快步离开。他看了一眼她身上半干的衣服,皱眉。
走了几步,殷佑微终于开口:“谢谢。”
谢谢帮她解围,杜绝了可能的麻烦。
“嗨呀,本少侠古道热肠,最看不得漂亮的小姑娘受委屈了。”他得意洋洋。
殷佑微道:“你知道这里哪里有当铺吗?”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珍珠梳篦。
☆、意外
两人略略收拾了一下,才进了城去。
走进一家当铺,殷佑微眼风一扫,将这屋子打量了个透彻,随即走到柜台前,将手里的珍珠梳篦一放:“五两银子。”
坐在柜台后的掌柜放下手里的账簿,小胡子一挑,拿过珍珠梳篦看了两眼,又多看了她几眼,嗤笑道:“小丫头,你糊弄我呢,就这玩意还敢要五两?街边劣质小摊子里卖的假货吧,成本五十文!”
殷佑微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谁糊弄谁?你开当铺的有眼睛看不出来?这珍珠是南海运过来的西王母珍珠,篦子本身更是用的银犀角,你说值不值五两?”
“呵,小丫头模样还很厉害嘛。”掌柜道,“不过原料虽然不怎样,这工艺还算不错,你要真想卖,我看你可怜,就给你一两银子吧。”
殷佑微昂起下巴,踱到柜台一边,看了那些挂出来明码标价的东西一眼,哼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值不值五两,五两还算便宜你的了。你莫要以为我无知可欺。”她伸手一指,“你这个翡翠簪子,成色太杂,蜡状光泽,雕工还差劲,也敢卖十两?还有这个什么俄鲁象牙皿,就更有趣了,我就不说这玩意是不是个象牙了,只不过俄鲁和我朝自从去年有了矛盾,两国贸易便停了下来,连京城都没有的东西,这个小镇会有?还是——”她压低声音,“你们走的黑道?”
掌柜一惊,心知是遇到了“老人”,忍不住又打量了她一番。
样子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但身上确然有那么点儿气派,像是大户养出来的。他转了转眼珠,笑道:“不过是个噱头罢了,哪能是真的呢。标出来的价格也就是在那标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