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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赵王府内外就已经呈现出一片井井有条的景象。昨日发生的那一幕上上下下都默契地谁也不提,然而,那事情的结果却清清楚楚地在他们记忆当中。无论是世子爷罕有地大发雷霆,郡王妃那出手亦是让人惊悸莫名。尽管如今人已经送到了宫中发落去了,但谁都知道,那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必然只有一个死字。而期望世子妃和郡王妃妯娌之间能明争暗斗,自己方才好趁机捞点油水的人,一时间全都消停了。
至于最倒霉的,则是昨日在议事厅中却不曾照着王凌的吩咐舀下孙念熙的那几个仆妇。尽管她们苦苦等着王凌回来便立时千般请罪万般求饶,可王凌却毫不容情,把一应人等的差事全都革了,撵了两个去后头花园里头扫地,四个则是发去浆洗衣裳,统共六个人连求情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能哭丧着脸各自去各自的地方上差。
这会儿,王凌在议事厅料理分派完了今天的家务,照例不回自己的鹏翼馆,而特意来到了梧桐苑。才一出穿堂,她就只见闻讯出来的芳草和碧茵两个丫头笑吟吟地迎上前来。相比从前她们的客气,如今的态度里头便显出了几分热络。对于这些,她即便素来并不太在意,可心情自然不错,等到进了东屋,瞧见章晗正含笑站在那儿,她便连忙走上前去。
“大嫂站着等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外人!”
王凌笑着要扶章晗坐下,章晗却拉着她的手说道:“昨儿个你被淑妃娘娘留在长宁宫用饭,回府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又不好特意到你那儿去,有些话也不好让别人捎带过去,但今天你既是来了,我总该站着对你道一声谢。都是世子爷惹出来的闹剧,却是你累得你劳心劳力收场,我心里想想也不好意思。四弟妹,这一次真的多谢了。”
见章晗收回手后,竟是由沈姑姑扶着对自己行礼,王凌慌忙伸出手搀扶了人一把,继而又把人强按着坐下,这才嗔道:“大嫂和我说这种客气的话干什么!我乍一进门就接手了家里上下的事,也没个头绪,是你让人来告诉我谁是世子爷的人,谁是你才刚用的人,没有一丝一毫遮掩,平日但凡有宫里赏赐的好东西都不忘了匀给我一份,我身子有一丁点不好,你也都记在心上。我还不曾谢你呢。昨天那事情原本就是我该做的,哪里值得一个谢字!”
待人接物若是用真心,彼此都能感觉出来,此时此刻妯娌两个你眼看我眼,最后全都笑了起来。章晗挪动了一下位子请王凌挨着自己坐下。她这才诚恳地说道:“父王和母亲都在北平。京城赵王府空空落落就住着咱们两对夫妻,平日他们两个男人都在外头。就咱们妯娌两个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知道多少人盼着看笑话。若她们瞧见咱们这样齐心和睦,怕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王凌想着此前的不服。不禁也笑了起来。不说别人。就连她偶尔回家去看父亲的时候,父亲得知她和章晗相处得不错,最初同样也是异常惊愕,后来虽也夸她果然不负多年教导。却更赞章晗有做长嫂的风仪!她那会儿还有些心里不舒服呢,但被父亲一点。想起章晗又不像自己那样父亲手把手教着,能有今天比自己更不容易,她也就释然了。
于是,她便哂然笑道:“那些人尽喜欢东家长西家短,咱们偏不让她们如愿!”说到这里,她突然看见章晗那一张棋桌上的棋局,想起这些日子常常听到梧桐苑传来琴音,甚至于帐房那边有梧桐苑支领宣纸笔墨颜料等等,她突然一时兴起,当即说道:“如今时辰还早,大嫂可有兴致和我手谈一局?自从出阁之后,我就没摸过云子了。昨日宫里淑妃娘娘虽是赏赐了好几盒,但我都还放着没动呢,都忘了给你送来,说是出自云南永昌府的上好永子。”
“好啊!”章晗立时吩咐芳草和碧茵去把小棋桌搬过来,待就在榻上摆好了,她方才说道,“只不过四弟妹,我可有言在先,我这几手棋,就是当年在归德府的时候跟着一位先生学了一年,就只懂一个皮毛,若是万一下出什么昏招来,四弟妹可别笑话我。”
“一年?那可和我是半斤对八两。”王凌说着便笑道,“我自小就是喜动不喜静,之所以学这个,实在是因为我爹样样精通,唯有这棋是怎么都不入门,我学了这个之后让三子也能赢他,但凡比武场上被教训得抬不起头来,回头我就下棋找回这口气!”
说笑间,两人分先之后,便是章晗先下子。两人都只是图个消遣,须臾便各自下了十几手,继而方才渐渐下得慢了。一旁的芳草和碧茵谁都看不懂,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沈姑姑和单妈妈也只是略懂个皮毛,见她们时而蹙眉,时而沉思,时而拈棋犹豫,时而面露悔色,心里却不禁都暗自高兴。
家和万事兴,这妯娌俩真能处得好,那是赵王府的福气!
就在章晗攒眉苦思如何应对王凌那凌厉的一招棋时,就只听外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继而则是秋韵三步并两步地冲了进来。她也顾不得王凌在场,就这么直接走到章晗身侧,弯下腰紧贴着她的耳朵说道:“世子妃,不好了,之前服侍过您和张大小姐的那位宋妈妈,也不知怎的到了威武街顾家门前磕头不止,一时头破血流,紧跟着立刻被应天府衙的人带走了!刚刚是府衙那边和咱们王府相熟的人送来消息,她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的人写的状纸,告张大小姐颠倒嫡庶,和咱们世子妃联手谋害亲姊,说张大小姐只是庶女,根本不是顾夫人亲生!”
p;此话一出,章晗顿时拈着手中的棋子不动了。良久,她才看着皱眉不解的王凌,却是对秋韵说道:“屋子里都不是外人,把你刚刚这话儿说给大家听听。”
等到秋韵再次复述了一遍,屋子里一时一片寂静。王凌与其背后的武妈妈和瑶光固然是满脸的难以置信,而单妈妈和沈姑姑亦是错愕。而从不知道此事的芳草和碧茵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全都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
“那个该死的老虔婆,竟敢血口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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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三章 骑虎难下!
芳草性子最急,竟是脱口而出骂了一句。而眼见她这般言行举止,纵使起头诧异过后心中大为惊疑的王凌也一时为之大怒,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便冷笑道:“天底下还有这般奇事?而且,人在顾家门口还没闹起来,应天府衙的人就立时将其押走了,好快的耳报神,好迅速的反应!怎么那一回三山街上赵王府的铺子着火,不见他们如此着紧?事有反常即为妖,大嫂,这事情十有**是冲着你来的!”
“多谢四弟妹能说这么一句公道话。”
尽管早料到了这一天,亦知道陈善昭必然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安排,可想到此事闹开对上上下下的冲击,章晗仍是忍不住心下黯然。她面色晦暗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道:“既然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知道总不能装不知道,派个人去问问消息吧……”
“这种时候,大嫂若是直接派人去打探消息,别人还以为你心虚。”王凌却拦住了正要走的芳草,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大嫂,我不妨撂一句话在这儿,这应天府衙既然敢做初一,那就必然敢做十五,或早或晚会到咱们家里来传了你的丫头去问话,你信不信?”
仿佛是印证她这话似的,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小丫头叫秋韵姐姐的声音。秋韵看了屋子中众人一眼,连忙匆匆出去,再次进门的时候,面色已是铁青一片,咬牙切齿地说道:“世子妃,郡王妃,外头应天府衙来人了,说是……说是要请芳草和碧茵去当庭对质。”
“看来,这位府尹还有下头那些府丞治中通判是铁了心要和赵王府过不去了!”
王凌哂然一笑,当即扫了一眼芳草和碧茵,一字一句地问道:“虽说世子妃可以庇护着你们,不去衙门走那一遭。可我倒是觉得,与其避而不见让别人背后非议,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出面。我倒不信,真到了公堂之上。应天府衙的人还敢为难了你们不成?”
“郡王妃,既然应天府衙真的敢传人来问奴婢和碧茵,奴婢也没什么好怕的!”芳草径直就这么跪下了,随即斩钉截铁地说,“自打奴婢被卖到张家后就跟着世子妃,眼看世子妃和张大小姐日日同出同进,同食同寝。而那宋妈妈分明是仆大欺主,如今竟敢说这样颠倒黑白的话,奴婢若是见着她,第一件事就是啐她一脸!”
碧茵性子更沉稳缜密些,此刻随着碧茵跪下后,她便开口说道:“世子妃,奴婢也愿意去。若是不去,那些不知道的人还真的是以为咱们心虚!就是应天府衙的人真的敢为难。不过就是一条性命罢了,奴婢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承担逼死人的恶名!”
王凌知道章晗身边三个丫头,秋韵是从前六安侯府的旧婢。而芳草碧茵据说也不是张家世仆,而是外头买来的,所以规矩进退都不那么娴熟,自己那三个眼高手低的丫头还曾经笑话过人家。可此时此刻看着这两个如此陈情,她不禁暗叹一声,随即就对满面凝重的章晗说道:“大嫂若是不放心,我让几个家将跟着……”
“不,四弟妹的好意,我心领了。”章晗终于完全镇定了下来,冲着王凌颔首微笑之后。她就淡淡地说道,“这虽说是我的私事,但如今这当口闹出来,却已经是涉及王府的公事。既如此,便让我大哥带着王府亲卫光明正大地送了他们去!不管外人是说王府仗势欺人也好,说我色厉内荏也罢。总而言之,总不能因为阿猫阿狗一句指摘,就弱了声气!四弟妹,越是这当口,只怕家中上下人等越是人心浮动,趁着这机会,正好再整治整治!”
“好!”王凌倏然站起身来,看着章晗的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这府中内外就交给我了,断然不会让一个人做耗,大嫂尽管放心就是!”
等王凌行过礼后,带着武妈妈和瑶光就这么去了,章晗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方才轻声赞道:“将门虎女,千金风范,不外如是!”赞了这么一句,她立时又斩钉截铁地说道,“来人,去正堂设座,宣王府亲卫统领章晟!”
应天府衙公堂之上,一贯升堂只是为了见属官分派各色案子的应天府尹方存泰正端坐在那儿,目光却也看也不看下头跪着的那个形容枯槁的老仆妇,只在那儿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这官原本当得好好的,倘若不是上一回赵王府下头的铺子着火,他那会儿正忙于给儿子庆生,下头差役也多有懈怠,引得最后淄王陈榕亲自到应天府官廨好一阵怒骂,他也不会在时隔数月时候莫名其妙遭了申斥,还罚了一年的俸禄,这考满之后调任六部侍郎的期望也落空了。更何况,他原本就和太子妃娘家认过亲,听说赵王府那世子妃和郡王妃几次三番落了太子妃的颜面,这一仗他只要能够打得好,在异日的储君面前定然大大出彩!
想到这送上门来的顾家旧仆妇,还有那些个轻轻松松到手的人证,方存泰忍不住眉头一挑,心中尽是踌躇满志的感觉。然而,正当他盘算着届时自己派人去赵王府和顾家提的人必然不敢到堂,自己可以在大堂上怎样借题发挥,怎样让宋妈妈把事情闹大,事后怎样让差役到外头贴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