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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不顾惜自己,也得想想抒儿,你病了之后她一直在床前伺候,你若是有什么不好,她是最难受的。”
“娘,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这么久都不能来给您请安,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胡夫人勉强说了这么一句话,定了定神歇了一口气,这才又含笑看着走了过来的嘉兴公主和张琪章晗道,“再说公主难得回来,我总想来看看咱们顾家的长孙,还有瑜儿晗儿,此前我病中都不敢见她们,也想来看一眼。”
“大伯母。”
“大舅母。”
嘉兴公主和张琪章晗各自叫了人,胡夫人在顾抒的帮助下勉强扶了嘉兴公主一把,可在张琪和章晗身上却再也没力气,只能颔首示意她们起来。勉强说了几句话,她便又用手绢捂着喉咙口,瞧着像是咳嗽,可好一阵子却什么声音都没有,最后方才放下了手绢。
“娘,我今天来,还有一件要紧事,想和您商量,不知道……”
见胡夫人欲言又止,王夫人自是拉起顾钰笑道:“娘,大嫂难得过来,我去吩咐厨房预备几道清淡的点心,钰儿正好刚从不知道那本古书上淘到了一道食谱。”
王夫人尚且带着顾钰告退,嘉兴公主自是一手拉着章晗,一手拉着张瑜,笑说要到她们房里去坐坐,又吩咐乳母抱着珍哥回去。须臾,随着楚妈妈赖妈妈等人也都退出了屋子,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太夫人和胡夫人顾抒三个。这时候,胡夫人才对顾抒吩咐道:“抒儿,你去门口站一站,不论是谁,别让她们进来。”
见顾抒应声去了,太夫人不禁眉头紧皱:“有什么话连抒儿也要瞒着?”
“娘,我不是瞒着她,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胡夫人今天强撑着一路含了参片坐着肩舆过来,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精力不禁有些不济,可好容易才等到了如今的局面,她知道自己一定要顶住,因而在太夫人的炯炯目光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娘也知道,我娘家人口少,在朝为官的也不多,却有个堂弟在锦衣卫当差。”
见太夫人眼皮一跳,她便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今天悄悄给我送了个消息,道是皇上已经命锦衣卫去拿尚在江东马驿待罪的武宁侯!”
此时此刻,她不用二老爷这个称呼,却是用了武宁侯,便是要确保太夫人不会有丝毫的误解。等到太夫人震惊得有些木了,她才紧紧握住了太夫人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他还说,皇上似乎流露过一层意思,道是勋臣个个都想家里尚公主出王妃,哪有好事沾尽的道理!从今往后,皇子皇孙公主郡主的婚事,尽可在民间选,不必看家世门第,只要身家清白性子和顺就好!”
此时此刻,太夫人只觉得整个人晕眩得厉害,若不是死死硬撑着,她的脚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在胡夫人旁边的一张交椅上坐下,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那可知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老二?”
“这还是没影子的事,之前的六安侯,是因为曾经拜在韩国公门下学过经史,在某些场合又替韩国公抱过不平,这才赐死,论理来说,对二老爷不会处置太重,但总是难保一定。”胡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如今这西府里人口多,除去少爷小姐们,还有二姑太太唯一的一点骨血。所以,我想请老祖宗把瑜儿许配给振儿。”
“你说什么?”
胡夫人却并没有在太夫人那震惊的目光下退避,而是又重复了一遍说道:“我是想请老祖宗把瑜儿许配给振儿。振儿是有千般不好,都是我当年疏于管教,让李姨娘惯坏了他,但他胡闹归胡闹,可从来不涉国事,在如今这多事之秋,兴许反而是保全的道理。想当初韩国公府那么多人牵涉其中,可辽国公的弟弟,就是当骁骑舍人的那位,任性胡为,甚至在御前醉酒,一度剃光了头发说要做和尚去,可皇上反而毫不怪罪,最后还承袭了辽国公爵位。振儿也是一样的,兴许皇上看他不成器,反而饶过了他。”
说到这里,胡夫人又用手绢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旋即才抬起头恳切地说道:“他们是姑表兄妹,振儿既有心,他日娶了回来必然会善待她。而瑜儿身体虽弱,未必能打理中馈,可晗儿是那样机敏稳重的性子,有她帮忙,必然善于持家,如此顾家兴许还有希望……”
“你不用说了,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太夫人终于接受不了这接踵而来的信息,摆摆手打断了胡夫人之后,就闭着眼睛沉思了起来。奈何此刻她的心已乱,竟是怎么都理不出一条头绪来,到最后不得不睁开眼睛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等外间消息来了再作理论,如今若是贸贸然决定这样的大事,万一有什么变化不是顽的。”
“是,这事情是该谨慎些。”
等到太夫人唤了顾抒和楚妈妈赖妈妈并那些丫头进来,胡夫人挣扎着给太夫人行过礼后,便由人搀扶着出了屋子去。她这么一走,太夫人立时沉下了脸,当即招来楚妈妈和赖妈妈道:“吩咐人去江东马驿打探消息,务必问明白老二如今怎样了!”
待到傍晚时分,姗姗来迟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武宁侯府。武宁侯顾长风未正时分下了诏狱!
第四十四章 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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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府里,得知小叔子下狱的消息,胡夫人怔怔出神老半晌,最后却突然笑了起来。顾抒见她这幅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随即连忙拿了个枕头垫高了些,这才讷讷开口说道:“娘……您之前怎么能在老祖宗面前说这样的话,三弟是那样的性子,家里一直都是功勋彪炳的二叔撑着。若是二叔再有事,咱们顾家……咱们顾家可怎么办?”
见顾抒赫然是一副泫然欲涕的样子,胡夫人哂然一笑,伸出手去想擦一擦女儿脸上的泪水,可挣扎了老半晌,终究还是无力地放了下来。老半晌,她才轻声说道:“功勋彪炳……这时候,你功勋彪炳的二叔却及不上他那么一个败家子。前些年陆陆续续倒掉的那些人家,有几家不是有大功的?皇上为人狠厉,但手下却往往给人一线生机。就好比杀了六安侯兄弟三个,却留着一个幼弟;杀了辽国公,可那个弟弟却继承了爵位;又比如瘐死了文安伯,可没动家眷……倘若你二叔有事,你三弟应该能保全。”
“可是……娘你为何要说,皇上有意从此之后在民间给皇族选婚?”
“不这么说,你祖母会把张瑜许配给你三弟?”胡夫人嘿然冷笑一声,随即才淡淡地说道,“我说准了一桩,这另一桩你祖母也会信以为真。既如此,若要保全你小姑姑的唯一一点骨血,还要保住她今后的富贵荣华,她当然会答应这桩婚事。等到事后没这档子事,婚约都定了下来,难道还能更改?”
说到这里,胡夫人胸口一阵起伏,好一阵子才安定了下来。发现顾抒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便一字一句地说道:“总而言之,我都是为了你……你小姑姑要强了一辈子,失算就失算在不尚未给女儿安排好一切就撒手去了,所以我不能重蹈她的覆辙只可惜你二婶,这一辈子样样都比我强,最后却败在她家里那好杀成性的男人手上”
相比东府里的慌而不乱,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在西府里就好比晴天霹雳一般。毕竟,这样的消息是根本掩盖不住的,顷刻之间就从宁安阁正房散布到了下人中间。倘若不是王夫人素来治家有方,只怕立马就会为之大乱。即便如此,下人们仍是惶惶不可终日,凝香樱草等丫头进进出出之间都是失魂落魄的,而宋妈妈则是干脆径直闯到了张琪和章晗面前。
“事到如今,不能在这儿呆下去了,咱们毕竟不是顾家人,你们两个这就去对太夫人说,搬到张家祖宅去住”
张琪从小到大受尽冷眼,到了京师武宁侯府,尽管一直有各种各样突如其来的事,可太夫人却对她客气亲切,因而她不知不觉把这当成了自己家。然而,她毕竟没经历过事情,先前就已经被这消息震得懵了,此时不知不觉就要点头,当章晗目光冷冽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方才一下子闭上了嘴,垂下眼睑没做声。
“大小姐这时候不走,万一有人上门抄家,那就走不成了”宋妈妈也顾不得这就是在宁安阁,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咱们是进京来投亲的,不是来送死的”
见宋妈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章晗知道宋妈妈必定在懊悔这一趟进京简直是一无所获,不禁嘴角一挑,随即才柔声说道:“宋妈妈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仓促之间,我们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不如这样,你先收拾些东西过去打个前站,我们徐徐禀明了太夫人,然后再设法离府去张家祖宅。”
宋妈妈闻言一愣,看了一眼张琪,见她丝毫没主见似的连连点头,她心中一动,顿时想起了胡夫人答应她的事来。虽说这一回进京诸事不顺,不少都在意料之外,可倘若真能让张琪嫁到威宁侯府,其他的一时挫败都是小意思。可千算万算,谁知道如今顾家竟然遭了这种事,她想去见胡夫人却被人挡了,这会儿若再不走,兴许就走不成了因而,章晗的建议正中她下怀,她当即转身回屋子收拾细软去了。
章晗按住了要说话的张琪,两人只并排坐在软榻上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芳草突然一下子揭开帘子冲了进来,张口就说道:“大小姐,姑娘,宋妈妈提着个包袱带了两个仆妇要回张家祖宅,又叫了从归德府跟出来的那个车夫赶车,说是得了大小姐允准,刚刚二门人来问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就说没错,让她走。”
章晗用严厉的眼神瞪着芳草,见其不敢问什么告退下去,想是去回复人了,她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见她这幅模样,张琪只觉得又纳闷又惶恐,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若事情真的那么糟糕,就算我们离开了这儿,可什么都拿捏在宋妈妈手里,有什么好处?可若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宋妈妈既然这么愚蠢短视,那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低低说了这么一句话,章晗便按着张琪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相不相信我?”
“当然信。”张琪几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话音刚落,她就只见章晗欣然一笑,随即凑到了她耳朵边上,低低言语了几句。等听明白之后,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了章晗好一会儿,见其并不是开玩笑,她方才迷惑地说道,“你是说真的?我们留在这儿?”
“对,而且这话咱们还要当面对太夫人去说。但眼下不是时候,咱们再等一等。”
当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的时候,威武街上自然也是一片寂静。让主人和下人们全都松一口大气的是,并没有锦衣卫突然登门。这一顿晚饭,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人吃踏实的,哪怕嘉兴公主亲自来陪着太夫人,太夫人也不过是略略动了几筷子,随即就令人把几乎没怎么动的东西都撤了下去。
“老祖宗,您不吃饭怎么行,就算真的到了那地步,还有我呢”嘉兴公主竭力想让自己的话说得更有底气些,可声音却不自觉地有些颤抖。父皇马上得的江山,素来杀伐果断,别说她只是一个女儿,就是皇子乃至于曾经最是仁厚的太子,也未必能说动人改主意。可即便如此,她仍是不得不打叠了精神劝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