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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熊瞎了一只眼睛,胸腹之间又受了重伤,再加上脑袋上吃了重物一击,顿时狂性大发。然而被阻了这么一阻,后头的禁卫终于有人赶了上来,一时全都持刀挡在了御前。然而,最先冲上去的几人持刀进击,竟都被狂怒的黑熊拍飞了出去。可终究人多势众,随着马上的皇帝镇定自若,拉弓一箭正中那黑熊的右眼,完全瞎了的黑熊只能挥舞熊掌左冲右突。到最后还是顾铭终于醒悟过来,突然出声喝道:“退后,用箭射死它”
当黑熊那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轰然倒地的时候,尽管众多文武大臣全都慌忙赶了上来,但眼见皇帝那阴沉的脸色,一时谁都不敢开口说话。而皇帝扫了一眼太子和洛川郡王陈善聪,目光就落在了陈善聪身上。不但是皇帝,之前那砰地一声太过刺耳,不少人都死死盯着陈善聪右手拿着的东西上。
“多亏皇爷爷箭术精妙,这才擒杀了今日最大的猎物”陈善聪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当即翻身下马来到御前双膝跪下,随即双手呈上了手中的东西,“孙儿原待万寿节将此物呈上以作贺寿之礼,今天事出突然,却是用上了此物。这是西域能工巧匠所制的神铳一把,装弹容易射击方便,胜过我国火器百倍”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善聪,又扫了一眼那边想到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那只黑熊,目光在其胸腹之间流连了好一会儿,这才对一旁的李忠努了努嘴。等到这个心腹大太监去把东西接了回来,他才淡淡地点了点头道:“你有心了。”
说完这话,他又微笑着扫了一眼亦是跳下马来上前行礼的太子:“你的箭术果然进益了,射柳容易,危急关头射熊目却难。”
“不敢当父皇夸奖,儿臣也只是侥幸。父皇那一箭,方才是一锤定音。”
当其他人再去找刚刚那第三个出手的人时,却发现陈善昭竟是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弯下腰捡起了什么东西,随即才满脸懊悔地往这边厢走了过来,可一时之间却怎么也看不清他手中的东西。只有陈榕在看见陈善昭那沮丧的表情时,心头顿时一动。
“善昭,刚刚你扔的是什么?”
“回禀皇爷爷,是孙儿昨儿个晚上和人彻夜讨价还价,这才好不容易买来的一方歙砚,还是龙鳞月砚的珍品。本想明日当成万寿节节礼一并呈上的,可结果……”陈善昭一面说一面双手呈上了那样东西来,众人就只见那一方鱼龙形状的砚台上,多出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那些文官们顿时窃窃私语叹息不已,而皇帝则是一愣之下哈哈大笑了起来。
“朕让你跟着来狩猎,你带着砚台作甚?”
“歙砚珍品难得,龙鳞月砚更是难得一见……孙儿还没来得及用,生怕遇着假货,只是想万一皇爷爷让群臣题诗作文以记今日端午盛况,所以就索性揣着了,看看是否真的能使‘多年宿墨,一濯即莹’,顺便让几位大学士赏鉴赏鉴。”
这一番说法自然让众多饱读诗书的文官微微点头,而皇帝更是哑然失笑。不管如何,像陈善昭这样一路来的性子,带一方歙砚在身边并不奇怪。与此相比,陈善聪那一把神铳就不一样了。居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装弹,继而还有那样的杀伤力,万一是行刺则如何?然而,当皇帝吩咐将三只熊掌颁赐太子、赵王世子及洛川郡王的时候,并没有引来任何异议非议,反倒是皇帝吩咐将最后一只熊掌赐给武宁侯府的时候,一时引来了阵阵骚动。
顾家如今虽是顾振除爵,但一门两侯的铁券仍在。除了一位顾淑妃之外,顾镇尚公主,顾抒为王妃,在之前的下狱风波之后,顾氏竟是再度荣宠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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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回首又见他……
皇帝一大早便带群臣射柳西苑莫愁湖,巳时过后,宫中高位后妃亦是陆陆续续可以接见至亲家人之外的其他后辈女眷,甚至可以留赐午饭。相比顾淑妃这样圣眷好家世又显赫的,旁人这恩遇却是只一年一次,因而东西六宫中一直都是笑声不断。相形之下,顾淑妃的长宁宫却克制得多。
顾抒如今聘了韩王妃,这一天为了避嫌,便没有入宫,太夫人便只携了顾钰和章晗张琪。因入宫已经有些晚了,用过午饭方才众人团团坐了陪顾淑妃说话。自从之前的受挫之后,顾钰便不如往日一味挑头,此时此刻竟也能安安心心坐着听太夫人和顾淑妃和太夫人说话。而章晗和张琪就更不用说了,谁都不会在这时候插嘴。
然而,章晗人坐在那儿,心思却根本不在这长宁宫中。从晚秋手中得到的奏折她反反复复看过两三遍,心惊肉跳自不必说。尽管她有七分把握张昌邕不敢在奏折不翼而飞的情况下,再重新写这么一份奏折递上去,可她仍然不能确定陈善昭有什么把握景宽等人会倒霉。就算这是众人一块商量好造声势递折子,可那折子的内容也在情理之中,怎就会惹来天子之怒?
“瑜儿,过来我身边坐。”
章晗陡然惊醒,听到这话,见张琪有些讶异地站起身来,却是得体地迈着步子到顾淑妃身边盈盈坐下,她想起张琪从前在归德府时的胆怯瑟缩样子,心里只觉得百感交集。见顾淑妃不过是和张琪闲话了几句家常,仿佛只是单纯的关切,想到一个个王妃都已经定了下来,她也就没太在意。直到又用了点心之后,太夫人笑语有几句体己话要对顾淑妃说,打发顾钰和她们姊妹两个在长宁宫中逛逛,她便连忙站起身来。
长宁宫前院正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明间悬着皇帝御笔“贤良淑德”四字牌匾。虽则看着有些直白,但宫中未有贤妃德妃,这四个字无疑正应着顾淑妃的封号,而且也是于妇德的最好褒奖。正殿两侧是各三间的东西配殿。后院正殿则是黄琉璃瓦硬山顶,一样面阔五间,两侧各有耳房,这才是顾淑妃起居见人之处,前院正殿只是大节的时候接待后妃拜见而已。因顾淑妃深得圣眷,这一整座长宁宫竟是没有别的低位嫔妃同住。
然而,章晗身处其中,却仍是不由觉得这地方逼仄。兴许是宫中不许种树,兴许是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恭谨面孔,也兴许是她不习惯这种地方……总而言之,站在能看到天空的院子里,她竟是觉得有一种笼中雀无处可逃的的慌乱,最后宁可站在前院正殿明间那贤良淑德的牌匾前出神。
“妹妹,晗妹妹”张琪快步进了正殿,使劲摇了章晗两下,见章晗一下子回过神来,她这才低声说道,“刚刚夏雨脸色苍白地从外头进来,急急忙忙去后院正殿了,看样子似乎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三姐姐呢?”
“三姐姐站在东配殿檐下发呆。”张琪想到从前顾钰的神采飞扬,如今却一下子沉默寡言了下来,总觉得有些不习惯,摇了摇头就说道,“看她那样子,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惊动。”
“那我们也装着不知道。横竖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事后也总会有端倪。”章晗轻轻握了握张琪的手,面色虽有些苍白,但眼神在这昏暗的大殿中却闪闪发亮,“宫里不比其他地方,我们更要谨言慎行。
后院正殿中,太夫人正在和顾淑妃商量张琪的婚事。对于太夫人所说亲上加亲,让顾铭娶了张琪,顾淑妃最初大为意外,但想想淄王妃已定,妹妹唯一一点骨血有那样一个爹爹,倘若要过得好,那么便只有当顾家媳妇一条路。毕竟,顾长风作为舅舅,总会看顾外甥女几分。因而思来想去,她最终点了点头:“既如此,回头我对大嫂说。”
“我会先去对老2媳妇说,娘娘过几日再提。她素来是个贤惠大度识大体的人,我看她最担心的便是小四的前程。为了让瑜儿能有个倚靠,我就是舍了这张老脸,也一定会把小四安排妥当。”
太夫人话音刚落,夏雨竟是突然径直闯了进来。她也顾不得请罪,顺势跪在地上便开口说道:“娘娘,太夫人,皇上已经到乾清宫了。说是西苑围猎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混了放进去一头熊,结果惊了圣驾,多亏太子和赵王世子洛川郡王先后挡了一挡,紧紧护了皇上,一众禁卫围了上去,起头有些乱了阵脚,四少爷叫了用箭射,这才杀了那黑熊。皇上却没有痛责当值侍卫,而是依旧谈笑风生,最后还把四只熊掌分赏了太子和赵王世子洛川郡王,又将最后一只熊掌赐给了咱们武宁侯府,最后吩咐了将熊胆赐给娘娘合药。”
夏雨说得仔细,顾淑妃却惊得面色煞白,待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顿时更加惊疑不定。这西苑之中放出熊来,就和之前隆福寺好端端的惊了马似的,怎能不犯圣忌?皇帝那性子最是多疑,更何况万寿节前发生这样的事可皇帝不但硬生生忍了,反而将熊掌分赏四家,最让人难解的是自家一介勋贵,竟是和那些天潢贵胄并列。思来想去,她最后便看向了太夫人。
“娘……”
“娘娘不用担心,横竖咱们行止并没有差错,淄王殿下又素来仁孝。”太夫人说着顿了一顿,随即含笑开口说道,“更何况,这大彩头落在了咱们家,足可见圣心所向。倒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既然已经折回宫中,我们也该告辞了。”
顾淑妃微微点了点头,见母亲站起身来,她忙上前紧紧握着母亲的手道:“瑜儿的事情,且待我安排了小四再说。另外,太子虽正位储君,但我听说太子妃常常见外臣夫人,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好,咱们顾家素来以不偏不倚立身持正著称,还是不要贸然行事的好。”
知道顾淑妃应该是听说了什么隐情,太夫人当即颔首道:“娘娘放心,顾家不会那样急功近利。等过了这阵子,我已经安排好了,让张昌邕出京任官。他为人处事急功近利,稍有不慎就可能把顾家也拖下水,留在京城只会是祸害”
“娘看清了就好,我不过白嘱咐一句。”
这母女二人说着说着便密商了起来,而章晗和张琪在前院正殿说了一会儿话出来,却是看见顾钰仍是孤零零地站在东配殿门口,那眼神显得寂寥而又孤单。姊妹两人对视一眼,知道并不亲近的她们就是去劝了顾钰也是白费力气,因而索性悄悄绕开了她。
可就在这个时候,眼尖的章晗瞧见顾钰站在那里竟是突然默默流下泪来,而几个宫女太监正在那窃窃私语,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一想到脂粉被泪水冲开之后,以及这一幕被人看见的光景,章晗沉吟片刻便拉着张琪快步上了前。
“三姐姐好端端没事看什么太阳,也不怕伤了眼睛,看你这眼睛红的”章晗一把拽着顾钰往屋子里走,等毫无防备的人被自己拖了进来,她才一把将帕子塞在了其手中,“赶紧擦擦眼睛,长宁宫内内外外多少人,这样子给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三姐姐若是今天不想来,直接对老祖宗说就行了,何必勉强?”
顾钰死死捏着帕子,却是突然之间就这么跌坐在了后头的软榻上,一时间竟痛哭失声。见她这幅光景,一贯和她疏远的张琪顿时有些措手不及,恰是在这时候,外头偏偏传来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
“淄王殿下,您怎么就回来了?娘娘正在和武宁侯太夫人说话,三小姐和表小姐晗姑娘也在这儿。”
“哦,三妹妹也在?”
听到陈榕这熟悉的声音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