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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玄暐听罢:“我也有一件事欲告知。”
他抬手轻轻一招,袁恕己会意上前,垂首倾听。
听罢所说,袁恕己惊怔之余,反而笑道:“好的很,我原先以为事情牵连未来太子妃府上已是最坏,想不到老天另有安排。”
崔玄暐道:“如此,袁大人可有信心?”
袁恕己长吁了声道:“后退无路,自当奋力一搏。如此方也才不辜负崔天官举荐之美意。”
崔晔方露出一丝淡笑:“如此我便拭目以待。”
两人说罢正事,崔晔看向空荡荡地门口,忽地问道:“听说玄影最近跟着你,如何今日不见?”
袁恕己道:“多半是直接去了大理寺等我。”
崔晔道:“原来如此。”
袁恕己本要告辞,听崔晔问了这句,便道:“我还有一件事不解。天官为何居然容小弦子跟在周国公身旁,难道您不知周国公的为人么?”
崔晔道:“这是阿弦自己选的。”
袁恕己皱眉:“她虽然聪明,毕竟年纪小,哪里知道世态何等险恶,何况她也不知周国公的真实为人,将她放在周国公身旁,就似伴狼而行,您怎么能放心?”
崔晔道:“阿弦年纪虽小,但所谓险恶世态,只怕她知道的比寻常世人还更清楚些。至于周国公,他应该不至于对阿弦如何。”
对于前半句,袁恕己倒是同意,但是后面一句……袁恕己却不敢苟同。他不由道:“那昨儿在街头是怎么回事?”
崔晔抬头:“嗯?”
袁恕己道:“周国公已经伤了小弦子了,若不是我赶得凑巧,我也不知后果将是如何。”
崔晔眸色深深,看不出喜怒之色。
袁恕己哼道:“她毕竟叫你一声阿叔,做人长辈,可不好总是装聋作哑撒手不管。”
袁恕己本还想再说两句,转念一想道:“就算您能看得下去,我是忍不了的,我必要想尽办法让她尽快离开周国公身旁。”
崔晔定定看着他,终于道:“好,我知道了。”
袁恕己在吏部呆了这许久,出门仍往大理寺而去,走到半路,忽然看见玄影从一条街口跑了出来。
袁恕己唤了声,玄影便奔到跟前,边跑边回头叫了数声。
袁恕己顺着看过去:“怎么了,莫非是小弦子跟你一块儿来了?”
目光所及,却并不见阿弦的人。
袁恕己笑笑,便领着玄影自去大理寺。
来至大理寺,袁恕己将宋牢头,景无殇的卷宗又看一遍,之前在豳州的时候曾也有钱掌柜的卷宗,日前因从阿弦口中得知钱掌柜卷入此案,已派人飞马前往豳州调取。
袁恕己看罢,心中转念,便叫人备马。
期间玄影始终趴在他脚下,见袁恕己起身,才也跟着出门。
袁恕己回头道:“我要去一个了不得的地方,你跟着不便,你乖些留在这里,回头买鸡腿给你吃。”
玄影仰头看着,“汪”地叫了声。
袁恕己笑笑,转身出门去了。
袁恕己这次所去的地方,却正是司卫少卿杨思俭的府上。
事情既然查到了这种地步,老宋这里断了,与之相关的杨府成了唯一的线索。
但杨思俭是武后的亲戚,又跟东宫过从甚密,贸然前往,十分冒险。
袁恕己却已经顾不得了。
彼时恰好杨思俭在府内养病,门人通报,将袁恕己请了入内。杨思俭出厅相见,问起来意。
袁恕己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下官如今正在查朱雀大街的那宗公案,如今查到身死的那宋牢头跟府上的一名小厮是旧相识。”
杨思俭诧异:“竟有此事?我府上的小厮怎会跟府衙的人认得?不知是哪一个?”
袁恕己道:“请问府中日前是不是有个小厮忽然身死?”
杨思俭本满面惊愕,听了这句,脸色晦暗,未曾回答。
袁恕己道:“不知可有此事?”
杨思俭谨慎道:“确有一名下人身亡,因是涉及男女私情,想不开寻了短见,不知大人如何知晓,此人又怎会跟朱雀街的案子相关?”
袁恕己道:“大人勿惊。此事还要继续查证,敢问这身死的小厮尸身如今何在?”
杨思俭道:“这个……已经烧化了。”
袁恕己一惊:“什么?连尸身都不曾留下?”
杨思俭道:“正是。”
袁恕己皱眉。
杨思俭道:“抱歉竟帮不了大人,可那小厮只是因为对一名丫鬟求而不得一时想不开……我想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大人不如往别的方向继续追查。”
袁恕己道:“杨大人,我也抱歉的很。可据有人说,这小厮的确是因情而死,却并不是因为什么丫鬟。”
杨思俭双眸眯起,眼神不善。
袁恕己道:“不知我可否见一见长公子?”
冷冷一哂,杨思俭道:“犬子一向因病了,从不见外客,还请大人见谅。”
袁恕己道:“呵呵,杨大人实在是客套的很。不过下官今日登门,并不是‘做客’,而是查案。既然查案那就只能公事公办了。请务必让我一见杨公子。”
“袁大人,”杨思俭道:“我说过犬子病着,就算是大人因公而来,也不必要为难一个病人。何况大人也并无真凭实据,你凭什么说我府内的小厮跟朱雀大街的案子有关?”
袁恕己道:“贵府上的小厮,原本是唱曲戏的景无殇,这件事……周国公已经亲自证实。且这样薄有名声之人在贵府上当差,杨大人总不会不知道吧。”
此事当然是阿弦告诉的,但袁恕己心中转念,便未曾提阿弦,只把贺兰敏之抬了出来。
脸上泛出几分怒色,杨思俭道:“我当袁大人为什么突然登门为难,原来果然又跟周国公有关。”
袁恕己道:“您是何意?”
杨思俭道:“周国公是个无忌的性情,他的话如何能信?且我身为朝臣,难道连家里一个下人如何出身也知道?可笑之极!”
“如此便不多说,”袁恕己见他一再推脱,便起身道:“我是奉命查案,一旦有了线索便不会放过,请杨大人准我一见长公子。”
杨思俭连连咳嗽:“袁大人虽是奉命查案,我却不能从命,犬子身子为要,若再受了些无稽之谈的搅扰,病情越发严重,我却找谁说理去?袁大人若是见责,大可上告,我一人领受就是了。要见我儿,却是不能!”
这话柔中带刚,不容拒绝。袁恕己见杨思俭态度强硬,自然知道他如此决绝,必然背后是在隐藏着什么。
袁恕己道:“事关两条人命,请恕我得罪!”不由分说,迈步往外。
杨思俭呆了呆,旋即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立刻跟出客厅:“袁大人,你想如何?”
眼见袁恕己往后而去,杨思俭喝道:“袁恕己,你想硬闯吗?”
袁恕己道:“我为求真相,也顾不得了。杨大人若是见责,改日上奏朝堂,我自领罪。”
他大步往内,杨思俭踉跄追了两步,怒道:“混账,竟如此藐视老夫!”底下仆人们忙来扶着,杨思俭咳嗽道:“快入内,告诉……”
且说袁恕己定要见杨立,不由分说往内找寻,正行间,却见前方廊下也正转出一人来,气度高贵,相貌清秀,头戴金冠,身着麟袍。
袁恕己一眼看到此人装束,心中巨震,忙止步。
那人很快来到跟前儿,袁恕己已经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原来这人竟正是太子李弘。
李弘的眼中透出一丝薄愠:“袁恕己,你是在做什么?”
袁恕己万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太子殿下:“为一件要紧公案,要即刻见一见杨公子。”
李弘含怒道:“杨立病重,见不得人!你如何竟敢在杨府硬闯?你当长安是豳州么?竟任由你四处横行?”
袁恕己道:“人命关天,杨公子又是唯一证人,我当要亲自一见询问证供,请殿下见谅。”
事到如此,他竟还不肯放弃。
李弘冷笑道:“我也不知你是真的为查案之故,还是故意来刁难人的。好,既然你要见杨立,我带你去就是了。”
李弘领他入内,走不多时,来至一间房前,门口围绕着几名侍女,见两人来了,均向李弘行礼。
进了房间,李弘冷道:“你不信杨少卿的话,心里只怕也当我是仗势压你。所以我亲自带你来看看,你可瞧一瞧我们所说如何!”
袁恕己迟疑着上前一步,果然见前头榻上躺着一人,袁恕己缓步靠前,却见竟是一名相貌英俊的青年,脸白如纸毫无血色,胸口处带伤,已被包扎妥当,依稀渗着血渍。
袁恕己正吃惊,旁侧帘子后又传出一个温和的女声,道:“这位想必就是袁大人了。”
依稀看到帘幕后有道影子端坐,若隐若现。
袁恕己垂首:“莫非是杨小姐?”
杨尚道:“早听闻袁大人英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忠勇无双,小女子心中钦佩。”声音婉转,说的话又很是动听。
袁恕己道:“不敢,今日有些贸然了,但也是为案情紧急,不得不为。”
“我们明白,”杨尚道,口吻诚恳,“我父亲担忧哥哥病情心情,有什么言差语错,我替他向大人道个不是,只是如今大人也看见了,我哥哥这般,委实无法配合大人查案,还请大人多多体恤。”
袁恕己见杨立人事不省,无法,又不能真的将人提出去泼凉水浇醒:“这是自然,我也多谢杨小姐深明大义。”
杨尚道:“不敢当。大人放心,若哥哥醒来,病情略好些,我们定当竭尽全力相助大人破案。”
袁恕己本势在必得,但现实太子李弘拦路,又见杨立的确无法起身,杨尚又如此手段,只好便行告辞。
袁恕己去后,太子李弘暗恨道:“这人实在是在外头霸道惯了,来至长安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杨尚撩起帘子走了出来,叹息劝道:“我知道太子也是怜悯我哥哥如此,父亲又害病……但太子其实不该跟他动怒,毕竟他也是查案心切。”
李弘道:“纵然为了查案,他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这样放肆。”
杨尚温声道:“多谢殿下,今日若非正巧殿下在场,我也不知该如何应付收场呢。”
李弘望着她温婉的模样,不由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绝不会容他……他们任何人欺负你。”
袁恕己不得已往外,对面又撞见杨思俭。
杨大人冷哼,袁恕己行礼道:“老大人保重身子,我改日再来探望。”
闻听“改日”,杨思俭侧目,袁恕己已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他离开杨府,正想返回大理寺,就听见一声狗叫,如此熟悉。
袁恕己竖起耳朵,忖度道:“怎么听着像是玄影?”
底下的侍卫道:“玄影不是在大理寺里么,怎会跑到这里来?大人怕是听错了。”
另一个笑道:“这可未必,倘若玄影要跟着大人呢?它那狗鼻子又灵敏。”
话音未落,果然见玄影如离弦之箭般从前方而来,边跑还边狂吠。
袁恕己因在杨府吃瘪,本正心怀恼怒,见玄影来到,却转怒为喜:“好玄影,竟这样腻我了?偏你的狗鼻子果然灵敏,竟跟着我来了。”
正赞叹中,忽然发现玄影的腿好像有些不大灵便。
“这是怎么了?”袁恕己下马,摸了摸玄影的脑袋,又检查它的腿脚,却见并无什么外伤。
袁恕己只当玄影是急行之中不知崴着碰着了:“你可要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