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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彦范有些难以分清自己的心情如何; 一则惊讶于崔晔的心性变化; 二则; 他仿佛要重新审视阿弦了,重新审视她是个女孩子的事实了。
………
因永嘉,固安两地剩余的琐碎事情都办理妥当后,阿弦跟林侍郎等; 择日启程欲回长安。
车驾出城,挥别了城中送行的地方官吏,士绅,百姓等人,往前又走数里,经过山脚下时,便听到山上传来钟声阵阵。
林侍郎因见崔晔也在,兴致格外之高,他又是个工部之人,对本地的建筑等如数家珍,因指着山上说道:“天官可知道,这传来钟声处,乃是本地名刹宝相寺。”
崔晔正在打量车窗外,跟桓彦范一块儿骑马而行的阿弦,两人不知在说什么,似甚投机。
一时竟没听清林侍郎的话,崔晔随口应付道:“啊,是么?”
林侍郎却以为他早心知肚明,便道:“正是,传闻这宝相寺格外灵验,尤其是有情的男女,只要在山上牵着手求一求,便能白头偕老呢。”
崔晔笑道:“这个,只怕是民间传闻而已。”
林侍郎呵呵笑说:“民间传说自然也有,但我也亲耳听过一桩,是当初本部里有一个小吏,外放江浙,因跟长官的千金有情,却高攀不得,无奈之下,便来这寺里求了求,回头之后,那长官忽然答应了两人的亲事,如今升了官儿,孩子都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故而我对这宝相寺印象格外深刻。”
崔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半山处,露出一角飞檐,寺庙的屋宇一路往山顶延伸,看着倒也有些气派。
他心想:那什么工部的小吏同官长之女,期间变数多的很,比如那官长忽然疼惜爱女改变主意,或者发现这小吏有些前途……又怎能一概说是寺庙的灵验?
于是便仍淡淡道:“看着倒是有些可观。”
林侍郎见他并不十分感兴趣,只好讪讪住口。
不料正在此刻,就听马蹄声响,却是阿弦折了回来,俯身望着车窗处崔晔道:“阿叔,小桓说这山上的宝相寺最为灵验,他想上山走一走,我陪他一起去,车驾暂时停下等候片刻可好?”
崔晔眼神微变:“你要陪他进寺?”
阿弦道:“是啊。”
林侍郎因见桓彦范年少英伟,阿弦又是女官,想到自己方才所说的这寺庙的灵验之事,若他两个果然有些意思,郎才女貌,却的确天作之合,美事一桩。
正要笑着答应,忽崔晔咳嗽了声,说道:“方才林侍郎也说这寺庙灵验的很,错过了倒是可惜。”
阿弦一怔,林侍郎见他忽然改变了主意,笑笑问道:“天官莫非要前往一游?我当作陪。”
崔晔道:“山高路陡,林公可能支撑?不必太过劳乏。”
林侍郎道:“天官放心就是了。登山入寺,本是清雅之举,我自然乐得。”
当即便叫从人原地等候,四个却往寺庙而行,山路曲折逶迤,才爬了一半儿不到,林侍郎已经气喘吁吁,叫了个侍从扶着在原地休息,不再往上。
阿弦,桓彦范,崔晔三人又走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山门在望。
一个小沙弥将门打开,见他三人气质相貌皆非凡品,忙请入内。又有主持僧人出来迎接,亲自领着在寺内走了一遍。
桓彦范看着前方那笑呵呵的佛像,拉拉阿弦道:“我们去拜吧。”
阿弦道:“好啊,我喜欢这个大肚能容的。”
忽然后领被人扯住,阿弦被勒着脖子,回头却见是崔晔拦住了她。
他道:“人家都是求心愿的,你可有心愿了?不要冒冒失失上去就拜,我可听人说了,这寺庙里许愿,只能许一次,再多就不灵了。”
阿弦笑道:“我都早已经想好了。”
此时桓彦范已许过愿望,正在供香,崔晔才放开阿弦。
正在此刻,桓彦范出门来:“你怎么还未去上香?”
阿弦道:“就去了。”郑重其事地捧着香入内,跪在蒲团之上。
崔晔跟桓彦范两人站在身后殿门之外,桓彦范道:“天官所谓的私事,是不是就是小弦呢?”
崔晔一笑:“桓翊卫天生聪明,令人羡煞。”
桓彦范道:“那我……能不能再问问,天官当小弦是天官的什么人?”
早知道这少年非同小可,目光尤其犀利。
崔晔的双眸中却仍一片淡然,就如暮夜月色。
他沉声说道:“阿弦,是我此生不可或缺之人。”
等阿弦在里头许过愿出来后,见桓彦范已经不在原地了。
阿弦左顾右盼:“小桓呢?”
崔晔道:“他先下山去了,你许了愿了?许的什么?”
阿弦笑道:“这怎能说出来,给人知道就不灵了。”
崔晔环顾左右,并无人再在身边儿,此刻耳畔蓦地有响起林侍郎的话“如果有情人手牵着手”,崔晔道:“阿弦,我也想许愿。”
阿弦道:“好啊,阿叔且稍等。”她忙又去请了两炷香,回来递给崔晔。
崔晔道:“你陪我好不好?”
阿弦即刻答应,她有些错会意思,以为崔晔身体虚弱,需要搀扶,当下便扶着崔晔的手臂往内。
正中下怀。
两人进了殿内,崔晔一手持着香火,右手却反一握,已将阿弦的手牵住了。
阿弦略觉奇怪,但也并未多想,只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崔晔攥住她有些绵软的娇小手掌,心内长吁,看似正色肃容,但眼皮微垂之际,唇角才有一丝笑意勾勒。
出了宝相寺,一路拾级而下,回到山下队伍驻扎之处。
一路披星戴月,餐风露宿,又行了将近一个月,才渐渐地到了雍州的地界。
领雍州牧的自是沛王李贤,崔晔便是他的师父,早打听到车驾从此过,早早地便接了众人,安排在雍州的驿馆之中。
当夜,阿弦自睡在驿馆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不速之客来访。
玄影冲着那华丽非常的人影吠叫了两声。
“是不认得我了么?你这混账东西,”贺兰敏之笑骂了两句,却对阿弦道:“小十八,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埋在江浙那个鬼地方了呢。”
阿弦大为惊讶:“周国公怎地在此?”
敏之道:“我当然是因为知道你将从此过,特意过来相见。”
“殿下是怎么进来的?”阿弦揉了揉眼睛,疑惑不解:“怎地没人通传?”
与此同时。
沛王府邸,沛王李贤正跟崔晔说了一件近来长安城发生的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208章 永不离
就在阿弦启程往江浙之时; 秋风萧瑟,武皇后之母,卫国夫人杨氏殁了。
武后哀思之余; 欲修建寺庙、树立佛像悼念杨氏; 此事便交由敏之料理。
谁知敏之对此事并不上心,非但被人揭发有中饱私囊之嫌,且在杨氏的丧期之间,并不遵从守孝; 不穿孝服而肆意行乐。
武后一怒之下; 便夺了他的武姓; 命将其发配雷州。
岂料就在前往雷州的路上; 歇息的驿馆忽然起火,敏之竟葬身火海。
崔晔虽一直都在路上; 但也经常收到属下递送的各色消息,因此听说此事,并不觉着十分诧异。
李贤却实在难过; 道:“我原本以为; 母后之所以把表哥贬斥; 不过是想磨磨他的脾性而已; 等他收敛、知错了; 自然再会调他回来,谁知道这一次,却是有去无回了。”
崔晔道:“殿下节哀,天有不测风云。”
李贤掏出帕子拭泪; 又道:“他虽有些跋扈不羁,但却是亲戚里难得的可堪交谈的人,又负才气,本该大有一番作为,却竟落得这样下场。”
李贤停了停,忽然又道:“其实从上回太平出事,我就一直有这种不祥的预感,只是想不到竟来的这样快。”
崔晔轻声道:“周国公锋芒太盛,行事又太过随性,他走到这一步,其实并不奇怪。”
李贤道:“崔师傅,我只是有些心惊。”
“殿下为何心惊?”
“大概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灯影下,崔晔默默地看了李贤片刻,终于说道:“殿下跟周国公并不是同类之人,为何发此感慨?”
李贤低低笑了声,道:“我只是想到,先前母后对表哥,是何等的宠爱,没想到,说变就天翻地覆了。”
崔晔默然道:“殿下这些话,且记得不要对其他人提起。”
“当然,”李贤道,“我也只能在崔师傅跟前儿吐一吐而已,其他的,连最近身之人也只字不言。”
崔晔颔首:“这便好。”
此刻堂中无人,崔晔瞥一眼左右:“说到近身之人,听说殿下最近收了一名新的随侍?”
李贤一愣,面上神情略有些不自在,继而道:“崔师傅连这个都知道了?是,这人原本是我外头结交的,因看他身手出众,便留在府中了。”
崔晔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说道:“我先前离开京都之前,曾无意听圣后同陛下商议,似在谈论殿下的亲事,其实殿下已是这般年纪,也很该认真考量此事了。”
李贤微微震动,却垂首道:“您说的是。”
灯影下,崔晔默默地看着这位少年亲王,眼中波光闪烁,最终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淡淡道:“时候不早,我该去了,殿下早些安歇。”
“天色已晚,不如崔师傅且留在府中安歇。”李贤挽留。
“不必了,我还是回驿馆。”崔晔起身往外。
李贤只得随行,将送出殿门处,忽又说道:“崔师傅这次南下,是特意为了十八弟而去的么?”
崔晔止步:“为何这样说?”
李贤含笑道:“之前因师傅的身子不好,母后特许您在府中休养,但能让您这般不辞辛劳地跋涉前往的,除了十八弟,我想不到别的。”
崔晔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正要出门,李贤又道:“听说她在江浙所做,轰动地方,我早就想当面儿听她说一说,只可惜今日天晚,未曾来得及面见详述。”
崔晔道:“明日让阿弦拜见殿下就是了。”
李贤笑道:“如此就太好了。”
………
等送了崔晔出门上车而去,李贤回身入内。
将走到客厅之时,有一道偏瘦的身影自廊下出现,灯笼之下,照出一张尖下巴,相貌清秀的脸。
这一位,正是方才崔晔跟李贤提起的,他新进收的那位“近侍”,名唤赵道生,但却并不是什么李贤在外游历认识的人,而是王府的家奴。
因他相貌出色,为人又机警过人,极擅逢迎,是以李贤对他宠信非常。
赵道生道:“那位天官大人走了?”
李贤瞥了瞥他:“嗯。”
赵道生笑道:“人人都说他厉害,怎么殿下不让我看一眼?”
李贤皱皱眉,并未言语。
赵道生最会察言观色,当即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笑道:“我知道殿下不让我露面,一定有个缘故,我不是也乖乖地照做了吗?”
李贤这才看他一眼,道:“你知道就好,我不让你见崔师傅,是为了你好。”
目光掠过这人的脸,虽是男子,但生得有几分妖媚的女像,灯影下看来尤其明显。
李贤盯着赵道生的脸,眼前却忽地出现另一个人。
她道:“伯伯叫我弦子,英俊叔叫我阿弦……你还是叫我阿弦罢了。”
瞬间心乱,而眼前亦光影凌乱。
原来是赵道生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殿下在想什么?”
李贤敛神:“没什么。”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