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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逝感激道:“啊,原来是四姐姐插瓶……真是好啊真是好!呃?”忽然想起来第三章第二节他也不懂。孟子曰了个什么东西?他小小声问:“瓶子插到哪里去啊?我们要找个泥坑吗?”
云华费了些唇舌,让他知道云舟其实是要往瓶子里插东西。插松枝。那瓶子拿来,阿逝觉得是好看的,一根根树枝往里插。还是好玩的,虽然不如玩泥巴那么好玩……总比呆坐着看雾看水来得好玩多了。一时插完,众人皆赞,阿逝也鼓掌。云华的建议下,阿逝便叫分赠一瓶给邻居。侍女便拆竹管。七王爷等人都告辞了。七王爷一径回内院,去同唐静轩夸说这一番雅会。云华蒸松露是如何的方便雅洁,又说及拿冰片来回答苇膜的联句,七王爷只当也是云华想出来的?唐静轩道:“换冰片,准是四姑娘所为。”
七王爷呆望他:“为什么?”
“六姑娘顺其自然,凡事只有应用到了、才会顺时顺势做,不会另去镂冰钻雪。四姑娘善于役物、又极在意痕迹。她才会刻冰为答。”唐静轩道。
七王爷不信,要问刘晨寂。刘晨寂已回书房,七王爷着小厮带信去,问他四姑娘与六姑娘中,哪个更有可能想了冰片来联句?刘晨寂亦答道:“不是六姑娘。四姑娘有可能。”
七王爷这才信了,问唐静轩:“那你能看出哪联是谁做的不?”将几联都报给他。七王爷自己记性没这么好,幸旁边有黠婢,过目难忘,都记了,背给唐静轩听。唐静轩听完,一联都不能指认是云华的,倒有几联特别工稳端庄、却又不失妩媚的,道:“这或许是四姑娘了。”
七王爷叹息,叫取那瓶松枝来给唐静轩看:“你说这是谁插的?”
唐静轩抬了抬手,又放下:“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会插瓶。也不是只有她一个插得好。”
七王爷将花瓶向唐静轩推推:“偏是那个人插的呢!”
唐静轩急止七王爷:“哎哎!你一动,松势就移了!”
原来瓶插不比盆栽。盆栽有根,盆子移动一下,上头植物的造型是不受影响的。瓶插的植物枝子插在瓶中,瓶子一动,枝子也移动,就影响了插瓶者缔造的艺术。适才替王爷抬瓶进来的人,真正是抬,此行老手,四平八稳,一些儿不斜不移的,唐静轩还罢了。七王爷这一推,唐静轩只怕把枝子推坏了。
七王爷开心道:“没事儿。”就指给他看,原来瓶子里先灌了细沙,枝子插进之后,复以水注入,沙子湿后,帮助枝子做了固定,些须移动,并无关系。
唐静轩眉毛跳了跳:“肯这样费心固定自己成果的……真是只有她一人了。”
七王爷赞叹道:“你与你夫人真是心意相通。”
“前夫人,”唐静轩极讽刺的翘起唇角,“而且你不是说我是无可救药的受吗?”
“贵前夫人如果是男儿就好了。”七王爷深表遗憾,“那你们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唐静轩对住墙壁生气去了。
七王爷说的是实话,但实话不是人人爱听。实话说得太猛了,人要生气。又是这么个雅致高贵娇气的人儿,七王爷真善良,不忍看他气坏了,打叠起千般温存,哄慰他不提。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黄金大道
云华这边送了客人,阿逝才听说朱樱来了,拧着云华袖子问:“怎么不请她进来?”
“我也是才知道她也来了。”云华拍了拍他的手。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不进门来啊?”阿逝奇怪道。
“我爷爷……”云华顿了顿,“她大约以为我爷爷在家,怕与长辈相处会拘束罢。”
“这倒是。”阿逝买帐这个说法,“她跟长辈们处不好。下次我们自己住,肯定长辈不住在一起,再请她来玩!”
云华含糊应了,问:“你很喜欢朱小姐?”
“樱姨妈!”阿逝再次纠正云华,“喜欢啊!”
“为什么?”
“她好玩啊!人也好!”阿逝理所当然道。
确实是个好玩的人,也确实是个好人,只是与社会主流的价值取向,相差得实在——
丫头们忽惊呼:“九小姐吐血了!”
云华骇得眉目落色,急奔过去,方跑了两步,身子一轻,竟是阿逝赶上,托起她赶去。云华怕人笑,掐他胳臂:“放下,放下。”阿逝愣愣问:“你不是担心?”
担心是担心,但在内宅院子里、姐妹奴婢群中,云华未能免俗。她一咬牙:“你说得对。”
任他去了!谁笑话,让谁笑话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余阿逝,她谢云华要作好准备满山走。
阿逝云华基本是和云舟同时奔到云岭身边的。云舟其实离云岭近得多,但阿逝脚力委实非凡。
云岭已经掩着嘴,准备往后面躲了。
“云岭!”云舟威严呼喝。
她已经看出云岭绝不是犯了病、而是犯了错的反应。
云岭气鼓鼓的瞪了旁边的侍女一眼。就是被她“吐血”吓得面无人色、一边急救一边赶紧叫人的可怜侍女。
云华离开阿逝的胳臂,验了验地上吐出来的“血”,太过鲜艳了,全无腥味,倒是有股香味。里面一小团的,也不像是血块,而是别的东西。
再联系到,这里是征用来作胭脂的房间……
蒸完松露后,七王爷留了一半,还过来一半,大家分了分,也都累了,各自休息,为什么云岭会在这个房间里吐出血来呢?
蒸好的白米正开始磨。花汁又淘着两盆来备用,一盆黄,一盆红。红的盖子正打开着,颜色与云岭吐出来的一般。
“我来偷吃了。”云岭举手招供。
停甜食能有多久?她已经不行了,抱着金子睡觉的时候直哼哼:“这人肉要是甜的呀……我就把你吃了吧!”
金子吓得向丫妈妈申请换人陪九小姐睡觉,丫妈妈回道:“你肉是甜的吗?想得美!”又把她踹回去。
人肉既不是甜的,糖类来源又被云舟截断。云岭空前焦躁,蒸松香时,闻见那么香,想起松子糖,就更馋了。听说新一盆胭脂花瓣淘漉快好了。她想起桂花糖、莲子糖、甘蔗糖……糖和植物不分家、和花儿朵儿不分家!花开着都甜丝丝的,腌出卤来。也是甜的吧?像果脯?偷摸进房间一看,红红黄黄,汁就够美。花瓣揉捏成面团儿也似,还浸在汁中,看起来果然很像果脯,空气也甘美,她就挖了一勺往嘴里一送——啊呸!
花的气息。是甜美的,但要真拿花瓣嚼食起来。与其说是甜,毋宁说是苦、酸、涩更多,再加上为了便于淘漉,还揉进了一些盐卤,那滋味就更令云岭反胃了。
她反胃得吐了出来,正被听见动静赶来查探的婢女看见。那婢女一见九小姐吐血,阵脚大乱,云岭一时按她不住,人都被惊动了。
云舟拎云岭回去反省,直要把她教育到半夜去,若非谢小横回来。
谢小横带来了个重要消息:阿逝可能会提前去边关镇守。
正因皇后出事,从京至外,大肆行捕,中央机关有不少位置空出来。西北边有个城池的太守,看中了吏部郎中的位置,若能当上,原来太守那个位置就空了出来。那个城靠西戎,倒也不在贸易关口,而是靠边儿上,远离一切纷争地带,极其平静,出产不算顶顶丰饶,但也够用了,难得是气氛宁谥清闲,那太守也答应了,若能高升入京,不但恩人说保举谁就保举谁接自己的任,而且把自己全套治城人马都留下来扶佐新人。
原太守的保举,对朝廷的决策来说还是有一定影响的。当然对余家和谢家来说不那么重要。对于余家谢家来说,原太守留下原班人马那才叫帮大忙!阿逝可以去作个清闲头目了。
余夫人就同谢小横商量,择之不如撞之,错过这个村怕没这个庙了,不如抓紧它?谢小横深以为然,就来与云华商量,云舟旁听。
可怜的阿逝,暂被排除在外,为了稳住他,云岭被派去找他玩儿了。云舟忍痛宣布:“完成这个任务,多给你一块糖。”
“一块糖怎么够。”云岭讨价还价,“他好幼稚的!陪他玩好累的!我要一大包!”
谢小横咳嗽一声,云岭不敢复议,含泪去了。谢小横便同两姐妹商量,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们看如何?
云华细问这城的风土人情,谢小横早有准备,拿出一张地图,云华举目一看,但见图纸上端先庄庄重重“未城”两字。
竟是未城。
当年云剑据说选了郎将,便选在未城。
“倒是你们大哥选过官职的地方。”谢小横亦笑道。
云华颊边一热,掩饰着低头看图,问道:“既是这样太平城池,大哥为何要选去那里作武将?”
谢小横便指着图纸,比划着同她们讲解,原来这未城的地势可异,西接戎、北挨胡,俱是一马平川,倒是往东南有一带山脉突起,称作飞萧山。可作天险,接连四道关,以“增国关”最为著名。胡人虽每每想犯中原,也考虑过未城,但想到占领未城还容易,但占未城之后能掠夺得到的补给并不大,何况一占了,中原警惕,增国一带四关必然严守,也攻不进来。就算攻进了,离中原心脏地带也远,竟不如直接打北边。因此就没在未城动过战事。谢云剑要去未城,不是看中未城本身,而是要去名义上肃属未城的增国四关。他只怕安闲日久,关上有所松懈,故此要去踏看。后来皇帝留他在京都发动对唐家决战,他没有亲自西去,但还是遣了亲信去,便是剑影。
云剑领兵往北支援余老将军途中,剑影与云剑会合,向之复命:增国一带关口。可称整肃。除此外,还有几支介乎山匪与流民之间的队伍,在云剑仗剑游历时曾和云剑有接触。如今也来投奔云剑军队,剑影一并将他们带给了云剑。
“未城不在戎汉商路上吗?”云舟问,“可是西戎岂不紧挨着未城,为什么不以之为商路呢?”
云华眼望地图。地图的绘制,不止尺寸比原物缩小很多。还用了许多符号来表示地形,不熟悉的一眼看去很难辨认。图纸的下方。密密麻麻一片注解,都是注释某符号对应什么地形的。云华艰难的查索到,未戎的交接处,也有一条山脉,渐行渐低,被称作枯摩山岭。戎地本是山区,崇峦叠嶂,高处连云天,而到未戎交界处,山脚低了下来,融入平原。照云华想,山路总比平路难走,山既然在此处低了,商队正可从这里运东西下山,怎么不把它辟作商路呢?
谢小横复在地图上比划着侃侃而谈:“戎汉两地交易物最主要是两种,一则是各自土产,二则是各自匠人所制作的珍异物品。土产最丰富、匠人最密集的地方,就成为商路的源头。那么你们告诉我,戎境土产主要是什么?”
各种山珍。尤其是高拔极高的山脉特产的山珍,那是汉境其他山区所欠奉的。云舟又补充一点:“天竺、疏勒等诸多小国在戎国更西,借道戎国与我朝交易。”
“不错。”谢小横道,“枯摩岭北末梢交未城处,海拔已极低,又复贫瘠,山多见骨,难以出产雪莲、老参、虫草等诸多珍奇。你们再看未城隔枯摩岭以西,这片黄色,乃是大沙漠,穿越沙漠艰险异常,每至于死,疏勒等国商旅,宁肯往南边,攀越高山,也不会走沙漠——枯摩岭——未城这条路。”
“于是商路往南移了。”云舟指尖向下,掠过未城,按在一道深金青色的条子上,这地图真的很细,连比较大的官路,都标了出来,云舟按着的这道条子,如同长河一般,从戎境往东。只不过河流是从细小支流,越汇越多,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