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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布裙-第1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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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些学堂本来就存在。崔氏皇朝时,教育主要有三种:塾师,公学,学堂。

塾师就是有点钱的老爷,想请个负责任一点的先生,专门教育自己的小孩,考量过先生的能耐之后,请到家里来教书。

公学就是当地的高门大户请一些先生,让当地想读书、又请不起塾师的子弟,交一点钱,就可以进去读,算作善举。像义桥、义粥一样,具有施舍的性质。

学堂就是有名望的学者,自己开堂讲学,谁可以来听?要不要交钱?由学者自己定。

三者里,公学本是教学质量最差的。云剑因想控制教育,就着光辉大力推行起来,公学的学费由朝廷出,里头学生能学的,都是朝廷许可的书本。

云柯就推举学堂,资助那些学者,各抒己见,各收门徒。但这样零星作战,毕竟不能同公学比,他想起云华来,不知能不能得个好主意。正巧也听说云华现在情形大好了,就来探望她。

在温泉边,他见到朱樱坐在水边,云华俯在她膝上,朱樱的手抚在云华手背上。

云柯竟脸一红,有退开去的念头。

这两个人明明都穿着衣裳,动作也不算什么……但那一抚!

呵。那一抚,叫人知道什么叫肌肤之亲。

云华也终于找到身体的愉悦。

她任性的,甚至懒得欠身起来,问云柯道:“五哥有什么要帮忙的么?”

云柯就把他的意思说明了一遍。

“这也容易。”云华笑道,“只是要五哥破费些。”

云柯忙道:“如何破费?”

“公学费用良多罢?”云华问。

这是肯定的。云剑如今只推行了十所,财政已经有些吃紧。毕竟新朝底子薄。云剑想叫乡绅出面认捐,乡绅本来也愿意拍皇帝的马屁,但云剑的理念是,忠君,而不能对乡间尊长留情面。免得给日后留下诸侯的隐患。而乡绅本来办义学,都等于是养一堂干儿子的。为这事,他们心存芥蒂。云柯又有意掣肘,云剑的公学就有些艰难。

“请五哥让商会助学,发行助学券。这助学券如何分给学堂才公平?恐怕各方面都要争执不休。到那时,五哥不妨提议,将助学券直接发给适龄学子。学子可以自由选择去哪里接受教育。每过一段时间,学子得一张助学券。这段时间他想到哪里学,助学券就给谁。拿了券的师长,可以到商会以市价自由领取粮米等物。如此,受学子欢迎的,自然就红火。想硬灌硬输的,自然就办不下去。五哥看可好?”说到这里,云华一笑。“如果公学红火,五哥也不用多想了。”

云柯大笑,向云华作揖称谢,又想请她来在具体推行上帮忙。云华拒绝了:“朱樱快死了,我想多陪伴她。”

朱樱快死了?!云柯大吃一惊。看看这女人,看不出什么来。

“人固有一死。”朱樱自己倒豁达。“人都要生病,这也没办法。”

“医生怎么说?”云柯问。

医生没办法。云华倒想过,如果刘晨寂还在……如果刘在……不,任何医生,都不能挽回最终的死亡。人都有一死,只争来早与来迟……只争在生时的质量。

她尽情让朱樱教她享受肉体的欢乐。

然而终于不能和政务绝缘。云剑的正妻,大少奶奶,从来撑不住大场面,作了皇后之后,也难成个皇后样子,宫务颠三倒四,却又嫉妒离澈和其他嫔妃不说,不肯让人分担。云剑便叫云华来。云华先还推辞,云剑就下了狠话:助学券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

好个釜底抽薪、为渊驱鱼呢!

云华既已将生死看开,也不甚怕他,笑吟吟答道:“皇帝应该无所畏惧,怎么能怕人事的平衡呢?”

说是这样说,到底不能不答应他了,只怕偏帮一方,云剑要动真怒的。她便代掌了皇后印,好在基本也都是以前办过的差使,熟门熟路。当年京都失落,她正注意到浣衣事务,想改一改,怕尊长们不许,如今尊长都换了,她胆子更大。

宫中嫔妃的衣物要洗,照旧制是送到浣衣局,先由第一级宫女检查,若有脱线扣、疑似快脱的,先报给制衣局缝补甚至更换之后,再洗。若没有报,在洗时脱落的,视为浣衣女的责任。官方是要求她们赎偿,可浣衣女怎么赔得起嫔妃的衣服?那便只有责打的份。各浣女吃打不过,养成个恶例,便贿赂嫔妃宫里司衣的宫人,宫人便将洗坏的直接送去修补,只当是正常损坏。还有些浣女贿赂浣衣主事,一旦洗坏,主事便拉别的浣女来顶罪。更有贿赂责打者的,那便可以打得极轻了。

这林林总总,于浣女来说,为了逃避责罚,也是人之常情,于宫中风气来说,却滋长了贿赂之风,大是不妥。又且嫔妃衣物,皆是国库所出,洗坏了没有赔偿,使的还不是老百姓交的税赋。

正文 第八章 学会告别

云华便令各资深商局竞标包作浣事。将一年里洗浣可能会有的损耗,各作估量,交上押金,一总从押金里赔付,浣衣之资,比起宫里专养一群浣女,还要便宜得多。考察商局资质时,又有三点,一要无克扣工人之情事,二要有保守客户秘密之信誉。三,若有施舍、义学、义渡等善举的,优先考虑。

以浣衣一事,又推及他事,顿时宫务简便,商民称善,又移风易俗,推至各达官贵人之处,令得商务隆达,市面上好一副繁荣气象。

云剑也知这些事,倒助长了云柯羽翼,只是事到如今,连他也无可奈何,这才知谢小横深意。亏得云剑也是聪明豁达人,看儿子渐渐长大,也没有高高过人、一代明君的气象,若平庸着被周边人挟持、大权旁落,终不免杀身亡国,竟不如由商会在市面上撑着,压制了想把持朝政大权的野心大臣。

想到这里,又怕商会成了另一个朝廷,便找云华商量:“既有商会,咱们可还能成立一个民会不能?”

“成立商会作什么?”云华正检查着下头交上来一盒盒的东西,都是宫中所用,今日该抽查的,对云剑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喂!”云剑准备目露凶光。

“哦!”云华醒悟,“当然,是这样。”

云柯既主导商会,云剑当然想牵制商会。帝王以民为本,说是这样说,不过……

云华忍不住笑起来:“怎么有个人身佩宝剑,却要问小摊贩削把竹刀,好去对付邻家孩子的弹弓呢?难道竹子比钢铁好守?”

“你——”云剑才说一个字,也忍不住笑了。

决心要对付商权的话,云剑现在的帝权也足够了。之所以想成立一个组织制衡。无非为后世考虑。但云剑的儿子既不一定能合理使用帝权,又如何确定能掌控民会?商人只不过在商界呼风唤雨。本朝制度,经商者不能从政,若说“民”,哪个“子民”展现出能力之后,你非得不叫他当官呢?如此,日后难免成为官会了。官会岂不就是朝廷?真正多此一举。

“云柯的儿子也未必能掌握商会呢。”云华又道,“多少商界头子,日后也不过想保个富家翁,子孙性命衣食无忧。也罢了。这等愿望,多少王孙公子,尚且达不到。”

云剑不需要她再说下去。自嘲道:“我怎么就糊涂了。”

“大哥不糊涂。大哥关心则乱。”云华又打开一个盒子,开心得“哗”一声。

“怎么?”云剑闻见香气。

“甘露香。”云华笑道,“文帝打下京都后,这香失传了,朱樱还想着它。亏我记着方子,叫人重做了出来。”

她如今说起朱樱,真正大大方方了,云剑怅然若失,有意逗她:“好啊,竟敢拿宫中资源满足你们私欲!”

“没有哦!”云华笑道。“是有商局想做这种香,我能把香方告诉他们,他们还肯贴我钱呢!一些都不动用宫中资源。”欢欢喜喜抱了盒子。“皇上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

“皇上没事了。”云剑无奈挥手,“去罢去罢!”

香盒在朱樱面前打开,朱樱笑了:“可不是这个香味!”

一口血喀出来。

“大夫!”云华忙忙的叫。

朱樱的血如涌泉般往外冒。她也多次喀血,自己知道这次不一样,说不出话。招手叫回云华。

云华依回她膝边,也知身边又一个人大限已至。又急又苦,同样说不出话来。

朱樱指着香盒。

云华会意,将香块取出来,乃是拂手香样式,便配在朱樱胸前。

当年太后曾对回雪公主道:“此香可供佛。”

朱樱唇边逸出微微的笑意,眉心一片平静。大夫来了,她也不再吐血。但大夫说,她的血已经往体内流。回天乏术了。

朱樱只能动动嘴唇,发不出声音。

云华觉得,她好像只是在道别,而没有任何特别的交代。

然后她就在香氛中离去了。甘露香甚至将血腥味都净化,室中只闻清香,仿佛一朵花刚刚开罢。

云剑急急从宫中赶来。他还记得刘晨寂的死给云华带来什么样的打击。他担心同样的情况重演一次,没有第二个朱樱来唤醒云华。

他到时,云华已经在料理丧事。朱樱这病得来已久,死本是迟早的事,寿衣、寿材早准备好了,云华着人布置灵堂。

“你还好?”云剑问云华。

“不好,”云华指着心,“这里痛。”向云剑展露一个勇敢的笑颜,“我一直知道痛。但现在,我知道怎么走过去。”

云剑应该为她欣慰,但不知怎的,又觉得她离自己更远……离所有人都更远了。他心里有一件事,本不该在这种场合说,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你嫂子又吃醋了。”

贵为帝后,“你嫂子”这个家常称呼,只属于大少奶奶,比皇后更亲切和尊荣。也只有她敢吃云剑的醋。

云剑既诉了苦,云华笑道:“我才不同情你。你晓得我都在考虑废除所有嫔妾制?”

云剑啐了一口:“男人——”

“是啊,”云华泰然自若道,“男人是熬不住的,有钱就变坏……那自己想办法养个情人好了。有钱女人熬不住,也会自己养情人。有钱当然是好的,好了之后就要享受,那是防不牢的,总算是愿买愿卖,总比有权的好。有权说不定就会有强迫的事情发生……合理的权力也罢了,照光辉跟我说的,怕的是特权。皇上是天下最大的特权呢!人总想往上爬,设立一个顶峰,人家就会想争夺着爬上去,哪怕多设障碍,总有人不怕死的。你不如自己把特权分出去。”

云剑呆呆听到这里,跌足道:“我分得还不够多?”

云华道:“你自己是从下面爬上来的,你自己说呢?”

云剑想想,就笑了。

虽说皇帝苦,毕竟还是皇帝好。

眼前这点特权,他守得住。以后看儿孙若守不住时,死前再分出去好了。死还早呢!他现在,正当壮年。

他们坐在灵堂后头,鼓乐还没响起来,空气很安静。云剑道:“明珠的几个家人,我还在命人照顾。他们都挺好的。那个大弟弟开起赌坊来了,知道了赌中伎俩,倒戒了赌。”

云华奇道:“我知道啊。”

云剑看着雪白的灵幡竖起,徐徐道:“你是明珠吧?”

什么时候呢……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云华看着灵幡在风里飘起,没有否认。她自己也觉得恍惚,那个雪地里碰触大少爷身印的女孩,怎么走了这么远?

“六妹呢?”云剑又问。

“她已经开悟解脱了,”云华轻声回答,“只有我还愚钝,留在她的身体里,度这些爱恨嗔痴的劫。”

“当啪。”一只瓦盆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邱妈妈老态龙钟,仍过来帮忙料理朱樱丧事,说是帮忙,不过拿个小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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