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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布裙-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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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夜里弄鬼哭,想吓她,怎么反而便宜了她?”刘四姨娘来找云蕙商议,恨得想咬谁一口,“连老三都仗势蹿上去了。你看她那张脸!”

云蕙咬着唇不说话。满府都在传,芙蓉树受伤,花神泣血夜哭,她能说什么?说那哭声,是她叫人去吓唬云华发出来的,纯系人力耳,跟鬼没关系,至于那花树泣血,估计也是云华的将计就计,并非灵异?这话一出,云华死不死她不知道,她知道自己一定死得比云华早!

只能咽下这口闷气。

“我咽不下!”刘四姨娘捏着手帕捶心窝子,“怎么想个主意拆穿那小蹄子才好!”

“老太太比你精明,她肯定已经查了。”云蕙回答。这才是令她最不安的:老太太查证的手段,比起云蕙来高了多少!能调用的资源又多了多少!老太太到现在没吱声,还把云华养在阁子里,那是没找出破绽来?云蕙都好奇,云华使的是什么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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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忠谨奉仙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二十四章 忠谨奉仙

云华让洛月给花树喂了点红水。老太太也想到,在闺房里若要拿点什么泡颜色,无非是用胭脂,故叫碧玉查胭脂盒子,碧玉回复,六小姐用的胭脂装在例配的盒子里,小小一盒,还剩半盒,那半盒胭脂,即使全取去,也泡不出多少水,何况看盒边脂渍,应是每天慢慢用下去的,其余备用的胭脂块,好好包着,并没动过,对照帐目并无异常短少。碧玉也踏看了屋边地界,没有什么红颜色的花朵被采去漉汁。毕竟不是抄家,碧玉没有查到云华的画具,即使查到,也看不出什么吧?

那些颜料质量并不好,只是各种色粉,一样一包,使用时,得现调。六小姐从前都偏爱冷色调,红色的剩在那儿许多,即使泡了一大桶水喂花树,剩下的比起青、蓝等色来,也不见得少到可疑。

这些红色,是用最廉价的原料:石榴、苏木一类,淘出汁来,调些木粉制成的,洛月浸出水后,静制半个更次,杂质都沉下去,取上头的水去喂花树。那些水里溶解的,是纯花汁,碧玉留了一份,送去给外头药坊检验,药坊也只好说:“应该是草木的汁液。”碧玉算细心了,又问:“那末是木芙蓉的汁液吗?”药坊回答:“是木芙蓉汁。”——那些红水给芙蓉树吸进去,融进树的血脉,再渗出来,当然有木芙蓉的成分。这是错不得的。“当然,木芙蓉汁不会是红的。”药坊也承认,“里面是不是混进什么东西了?”碧玉道:“混进什么东西,你们查得出来吗?”药坊陪笑道:“也查验了,没什么沉滓、也没明显气味。姑娘请恕小号无能。”再换一号,也是一样的。谁要能对这点树汁鼓捣一番,开口道:“回姑娘,有四年前的石榴花、五年前的苏木芯。”那他也成神了!因这石榴和苏木,自当年经一番炮制合为颜料,经年搁置,一番煮泡,除了还留点“红色”之外,原来石榴和苏木的特性,是几乎一点都都不剩下了!这才叫干干净净,踏雪无痕。

反倒是移树的那伙人,轻易被碧玉查出来,姓刘的为首,半夜也有异常作息。老太太恼了:姨娘们争执,也是有的,但欺到小姐后院,视家法为何物?!当时就想把刘四姨娘打一顿,又顾忌传扬出去,首尾不好听,便遣刘四姨娘去庵里呆着,美其名曰替老太太守灯祈福,叫呆到过年才准回来,两个极严苛的老婆子去侍候刘四姨娘,日夜监视,刘四姨娘敢有点不规矩,就栽她不守妇道,她这辈子也不用回来了。二老爷会空虚吗?不怕呀!二太太、几位姨娘,以及若干个通房丫头,都很愿意陪他的呀!二老爷不会太思念刘四姨娘的。

至于云蕙,每天早上请完安,就留在老太太那边的耳房里,抄佛说妙色王因缘经、佛说观无量寿佛经、一切如来心秘密全身舍利宝箧印陀罗尼经、地藏经、大乘无量寿庄严清净平等觉经,抄之前,要念净口业真言、净意业真言、净身业真言,抄时凡错一字,全页重来,还得额外念三遍补缺真言,将错了的字纸火中送化。至晚,还得念七遍金刚萨埵百字明、再念回向偈,一日功课才算完。老太太教训她道:“须多养些正气才是!”云蕙唯唯喏喏,并不回嘴。 

老太太平时看云蕙倒还好,总想着是刘四姨娘心术不正,带坏了云蕙,故把刘四姨娘和云蕙分开。这番抄经,让云蕙修身养性,仍算爱护云蕙。

云华的生活就比云蕙开心多了,每天一早连房门都不用出,就能给老太太请安,整日都有机会奉承老太太,端水捶肩的,后来终于想起梦境,老太太一高兴,又赏她两个小丫头服侍,并洛月乐芸都得了赏银。

云华想起的梦境是:“那女子同我讲:‘我既性命都要失去,金玉满堂,也不能再为之守候了。可惜可叹!’。”

分明是花仙,替谢家守这一堂富贵的!被人掘根摧枝,怨而不怒,端的忠良感人!

这几日里,老太太也叫人来踏看过芙蓉花树了。本就没什么精怪,那些人能看出什么来?因要赚些钱钞饭食,故意诧道:“果然有些古怪!”老太太就问端倪。那些人看谢家势大,也不敢说得太凶险,怕拆穿了要见官,便只道是小小坎坷,画些符、唱些经,逢凶化吉了,揣着红包,恭贺老太太满庭似锦。其中还有一位,在园艺上颇有些手段,给些药水,叫洒在芙蓉花根上,果然连那伤得深的白芙蓉都缓过活气来,那人得以向老太太请功:“这一角风水精神,原来被破坏得不堪了,如今着在下妙手又回了春来!”得到的赏赐一发比旁人丰厚。

云华说了梦境之后,老太太乐管乐,又惶恐有个花仙养在家里,不知如何奉养,便又请那些人回来,隐去云华叙述的细节,问些:“依先生看,此花被伤之后会有什么话想说?”那些人答得牛头不对马嘴,老太太情知他们跟花仙不能沟通了,打发出去,在外头另访高人。

高人还没访着,外头却有传言出来,说云华是什么“芙蓉花主”。云剑一听,颇为吃惊,想市井之人也凭空谄不出什么花不花主的,因听蝶笑花那日提过这四字,猜疑是蝶笑花传扬出去。青楼女子戴上花主头衔自然光彩,而闺中清洁女儿给满大街念叨这种声名,不见得安稳罢?蝶笑花难道不知其中厉害,却作什么长舌营生!云剑要去问他,他不在风吟坊的宅子里,也没留话说到哪儿去了。

云剑想想,蝶笑花午后有个堂会,是必到不可的,没头乱寻,还不如守株待兔,便到了那边。

蝶笑花平常再怎么慵懒不负责任的样子,对表演却很认真。每次剧目至少提前十天要定下,否则不唱,唱之前一天,就滴酒不沾了,开幕前提前一个多时辰到场,不言不笑,幕后台子上头遛上四五圈,到后台,闭起眼睛叫人化妆,化好了也不睁眼,在那儿跟睡着了似的,前头锣鼓一打,人家来请:“蝶老板,该您了!”他睁眼,该唱拾玉镯的,就有那种风流姣俏;该唱红娘的,就有那种娇慧泼丽;该唱状元媒的,就有那种自信豪媚;该唱龙凤呈祥的,就有那种端庄贞明。人道是,蝶老板不必开嗓,只要在台上将眼波一递,满场就都入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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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谁似神仙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二十五章 谁似神仙

却也作怪,那日云剑在台下左等右等,幕都要开了,蝶笑花还不来。他这一堂定的不是碰头彩,而是压轴戏,要排到近黄昏再唱,许多角儿唱压轴时,是等堂会进行到一半再来,时间也尽够。但他是蝶笑花呀!蝶笑花要准备压轴,怎会姗姗来迟呢?掌堂的急坏了,门口望了好几次,打发了好几个小子到外头找,口里喃喃安慰自己:“蝶老板唱了这出戏多少次了,就算当场来,闭着眼睛都能唱。”

这倒是真的。关于压轴选的这出《勘玉钏》,还有个故事呢。京城有个名角儿,到锦城来打擂台,选的也是这一出,唱的也是玉姐儿,点名叫蝶笑花赏脸坐席,蝶笑花还真去了,看玉姐儿一出场,自报了家名,笑一笑,起身就走。这羞辱非同小可,京城名角顿时不唱了,停下鼓点,非叫蝶笑花说出个道理来。蝶笑花不言不语,翘起玉指,肩膀不动,以肘带腕,画了个漂亮的圈,折回来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京城名角品出味来,顿时面如死灰。

原来玉姐自报家名时,规矩要朝自己点一点。爽朗顽皮女孩儿家,点的时候,双手抬起,往正胸口点,这倒没什么,但总是未出嫁女孩子,点的时候绝不好意思碰着自己的ru房,就是接近的一圈,都不好意思的,手臂不由自主的一紧,手掌就总是往上抬些,要点在在心口略上方、锁骨之下。那京城名角顾念着表达小家子女孩的羞涩,想当然耳,手往下垂些,点在小腹偏上、胸口偏下那一点儿,双乳之间靠下方,从没人挑过他这毛病,但同蝶笑花一比。蝶笑花是个大方可爱、不失黄花身段的俏闺女,那京城名角却似个生过孩子的小家媳妇。

登时那京城名角就羞跑了,埋起头来又学了三年,才敢再露脸,却再不来锦城了。从此天下说小花旦,必提蝶笑花。

锣鼓已响,挑帘幕是《珠帘寨》的“求情发兵”一折,二皇娘当家话事、大摆威风,掌堂的还在外头风口上望穿秋水,猛见第一个腿快的孩子,奔来到:“来了来了!”后头好些人,殷勤引来一匹马,马上端坐的正是蝶笑花。

他会骑马,蓄的马必是名种,这一匹,叫“菊花青”,青色毛片上点点的白花旋,胸阔眼大,举步平稳,仪容俊美,蝶笑花着件乌黑斗篷,掩了他全身,长长拖到蹬下,直露出他一张绝色的脸,只有双手拢来那么大,苍白疲倦。

一群人,有的接缰、有的抱蹬,一团火的把蝶笑花接了下来,蝶笑花自己解下斗篷,露出里头雪衣冰袂。他将斗篷丢给旁边的一人,那人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抱住了。蝶笑花看也不看他,举步往内,云剑拦在了面前。

云剑身份高,掌堂的不敢说什么,但脸上也实在急了。幸而云剑也不多说,只低低对蝶笑花道:“外头传芙蓉花主。”

蝶笑花即刻回答:“我同她无怨无仇。”

真的,他有什么理由替云华招麻烦?

云剑只好让开,想再问问他,他被什么不得了的人拘了去,害得现在才来,但看着蝶笑花神色,又觉得:问又如何?只能默然让开道。

蝶笑花从他身边擦过,轻声道:“再说,我知道厉害。”

云剑心头一暖、又一酸。舞台上,锣声铿锵,二皇娘终于同意发兵,掌堂的陪笑来邀请云剑:“谢大公子再回宝席坐着?小的叫孩儿们点上新到的名茶。”

云剑摇头:“不了,还有事。”遥望舞台那方向一眼,打马回来,奔得比平时更急了些,剑影还是跟在后头跑,忽有个人打横里出来,个子极小,几乎像只狸猫儿,着一领赭红?丝单衣,那赭红也脏污得接近于黑色了。剑影跑得快,他走得慢,眼看要撞上剑影了,却也不避。剑影不得不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抛开去,方向是路边店铺檐下放的泔水桶,丢进去,准“咚”的一声,倒也不至于受伤。其实另一个方向还有个储水缸,也颇可接人,但剑影看这人身上这么脏,不想糟蹋人家的水。

云剑乘在鞍上,没有回头。他不屑为这种小事回头。

那人飞出去,毫无抵抗之力,果然飞到了泔水桶那儿,却竟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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