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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轰隆声此起彼伏,响彻夜幕。屋外聚拢的那些山民,一个个色作惨白,他们不明白林白为何会这样发怒,也不明白为什么单凭林白一人,就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但陈白庵和张三疯却是沉默不言,轻轻叹息,面上更是带着一抹悲悯之色。
他们明白一向好脾气的林白,为什么会突然如此震怒。因为在林白心中,一直没有把这些村民当外人,而是当做自己的亲友一样来对待,这也是为何他发达之后仍未忘本的原因,仍旧还拉着那些玩伴把酒言欢,继续去调侃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原因所在。
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山村里的人觉得他和以往的那个小白龙有什么不同,不想破坏他和这些山民的感情。但如今这些人却是在真师的蛊惑下,给林白建起了死祠牌位,对他行那活祭之事,甚至也因为这个使得林白和他们无法调动法力。
这对林白而言,就像是他身边的同伴突然出手,向着他心窝子捅了一刀一样,这可说是林白不能承受之重!这又如何能让林白心中不愤怒,不想毁掉这一切!
轰隆,天幕之上闷雷滚滚;轰隆,香堂之中声响滔天,彷如有猛兽在里面翻滚。
这香堂乃是土房瓦顶,如何能经得起林白先天真罡这般肆无忌惮的冲撞。短短片刻之后,顺着屋顶的大梁开始爆发出嘎吱嘎吱的断裂声响,屋顶的砖瓦更是簌簌响动不止!
数息之后,香堂再无法承受这威压,大梁轰然坠落,四周的土墙砰然坠地。
瓦砾横飞,木屑翻腾,烟尘滚滚,但林白却像是没感受到那些东西般,身影仍然如一杆标枪般挺立在那化作残垣废墟的香堂之间,双眸之中通红一片!
第1298章我不是魔
烟尘滚滚,但身影却依然挺拔,那模样恍若神祇临尘!
土房的建设虽然简单,但砖石瓦块还有那些檩木大梁却都是沉重无比!如今在林白的先天真罡冲击下,一切均是瞬息碎裂开来,宛若无物。
要知道旧年景里,茅山贫苦的那些年,每当雨雪天气,总有房屋垮塌的事情发生,只要是待在屋子里的人,被砖瓦拍下,都绝对是非死即伤的结局。可如今的林白却是看不到丝毫受伤的模样,场内这些山民,哪里见过这种诡异的场面。
哗啦啦,一瞬间那些围拢在老王头院落里的山民,没有任何犹豫,哗啦啦跪倒在地,向着林白叩头不止,即便是那些往昔跟在他屁股后面满山转悠的小伙伴们,也都是头紧紧的抵着地面,不敢抬头向林白多看半眼,仿佛在他们眼中,林白就是真神!
“真魔饶命,真魔饶命!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再也不做这些事情了!”
望着四下跪倒的人群,张三疯和陈白庵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们想把这些人从地上劝起来。但他们也知道,就算他们去劝,这些人怕是也绝对没有胆量起身。
眼前的画面实在是太过震撼,就算是往昔熟悉林白手段的他们,都有些目瞪口呆,更不要说这些对相术,对华夏古武根本没有任何了解的普通人。在这些人眼中,这样的手段,和天上的神祇有什么区别。而且他们明白,想要把这些人从地上唤起,只能靠林白一人。
不过看着这场面,想到之前和这些人拼酒的场景,他们心中止不住有些苦涩。
张三疯和陈白庵心中苦涩,林白心中又怎是一个苦涩能言!眼前跪倒在地的是什么人,那是他的亲友,那是他在茅山仅剩下的一些念想。可是这些人却是跪倒在他面前,连看都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这怎能让他心中好受。
而且,这些人此时此刻虽然看起来对他毕恭毕敬,但他明白,敬重至深,便是畏惧!如果连自己的亲友故旧,都对自己畏惧,那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趣味可言,又还有什么拼搏进取的意义?!
“我从小就在茅山生活,不管是我的呱呱涕泣,还是我蹒跚学步,抑或是我长大之后,在山上山下作威作福,干那些惹你们不痛快的事情。那一幕幕,你们都看在眼里,难道你们真以为,那个小白龙就是他们所说的魔?!”
“我师父曾告诉过我,我初到茅山之时,山上清苦,吃的是你们做得百家饭,穿的是你们做的百家衣!你们是我的邻居,也是我的亲人,难道你们真的觉得,那个以往吃你们做出来的饭,穿你们做出来衣服的人,能是魔?”
“就算我林白真是魔鬼,难道还能忘了你们对我的好,还能把我的恶手伸到你们身上,取了你们的性命?!”望着跪倒在地上的那一众山民,林白微闭上眼,眼角有泪光划过,缓缓道:“我恨的不是你们,而是让你们做出这些事的人!”
场内沉寂一片,没有人抬头,也没有人应声!
“既然你们认为我是魔,那我就让你们看看,我这个魔身上流着的是不是和你们一样的血,是不是长着和你们一样的肉!”朝四下扫了眼后,林白脸上露出一抹凄楚的笑容,缓缓弯腰,伸手拾起地上的一块碎玻璃,向着手心划去。
碎裂的玻璃何其尖锐,林白只是略微一使劲,顺着他的手掌心,顿时便出现一道如小孩子嘴般的伤口,而顺着伤口更是啪嗒啪嗒开始向地面滴落血珠。
场内寂静一片,风雪暴起,唯有鲜血落地发出的滴答声,只是短短片刻,鲜血便把林白脚下的积雪染的鲜红一片,那模样见者伤心,闻者感怀。
“小白龙……”望着顺着手掌滴血的林白,老王头喉头有些哽咽,眼中满是迷离之色,仿佛想起了当年的一些往事,话未出口,泪已哽咽。
“老王叔,我师父跟我说过,当初我刚到茅山的时候,喝的第一口粥,就是您老人家觉得我们师徒俩可怜,熬好了亲手端上山的。”林白惨烈一笑,望着泪眼婆娑的老王头,缓缓道:“您觉得,我是神么,我是要毁掉这里的魔鬼么?”
“小白龙……”场内一时间满是低低的啜泣声,老李头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被苦涩的泪水堵了回去。
“老李叔,您的好我也记在心里。当年我淘气,翻山越岭追鸟雀从崖头上摔下去的时候,是您老人家进山打柴遇到了,把我背回了茅山。我欠您一条命。”林白微眯双眼,痛苦至极道:“您老是不是觉得,当初就该不管我,把我仍山上?”
风雪萧索,林白的话,就如同一把把刀子般,生生楔进了这些山民的心中,让他们不自禁的想起那些尘封在风雪中的往事。
“还有大壮,咱们俩是一年出生的,听我师父说,我还吃过你娘的奶,也算是半个同胞兄弟,所以小时候也是咱们俩关系最好,一起干的坏事最多。”
缓缓转头望向跪倒在地的一名壮汉后,林白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前些天你去山上给我道贺的时候,我跟你碰的酒也最多,因为我知道你拿我当亲兄弟看。难道连你也觉得,和你吃一样奶长大的兄弟,会是毁了你们的魔?”
大壮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如铁塔般的汉子,如今鼻涕眼泪已经糊满了脸。
“你们看看我的血,看看我的肉!”林白缓缓摊开手掌,目光平静的望着一应山民,轻笑道:“我是这山里长大的孩子,我是作威作福的小白龙,我怎么会去当魔,我又怎么会是你们不拜我,就让你们一切不顺遂,要毁掉你们的魔?”
山中寂静一片,风雪缓缓刮过一众山民。随着林白的话语声,场内开始缓缓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在夜色之中弥散开来,而后开始有人悄悄的站起,望着林白血肉模糊的手掌,更是哭得跟泪人一样,不停的拿手直抹眼睛。
第1299章以火焚愿
想到那些过往的岁月;想到当初领着各家各户的那些混小子,在山上山下胡作非为,叫人好气又好笑的过往;再想到林白刚从茅山离去之时,家里那些小家伙跟丢了魂一样的场景;再想到之前哪怕是跟林白坐在一起喝酒,都提心吊胆的画面……
风雪声声中,这些缓缓起身的山民心中均是被愧疚所占满。
眼前站着的是什么人?是他们眼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小家伙;是他们又骂又爱的小白龙;是他们生命中那段岁月不可割舍的一部分;是他们的亲友!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被他们当做魔来看待,甚至还荒谬的以为,如果不去膜拜他,家里就会生出是非,就会诸事不顺。甚至哪怕是他重新站在自己这些人的眼前,都要提防着他,防备他,害怕他什么时候突然发作,毁掉这一切。
甚至在这诡异的天变出现的时刻,还以为是林白的魔性发作,要毁掉山中的一切,要把他们的性命抹去。而这种情绪,直至林白化开手掌,露出血肉之后,他们才幡然醒悟,知晓过往的一切都是中了他人的圈套,这如何不让他们觉得歉疚。
“兄弟!”如半截铁塔般的大壮,望着林白仍在滴血的手掌,面上满是热泪,伸手一抹眼睛,疾步冲到林白跟前,伸手撕掉身上的半截衣衫,缠在林白手掌上,沉声道:“你是我兄弟,你不是那什么狗屁的魔!我信你!”
“我们也信你!”大壮话音落下,那一众从小跟林白玩到大的玩伴们,也是朝着林白身旁围拢过去,抹去眼中的热泪,哽咽道:“你永远是我们的白龙哥!”
“还有我们!”抱着娃娃的燕妮儿,抹掉眼角的泪水后,向着老李家的孙女瞄了眼,红着脸道:“你要真是魔,又怎么可能只肯趴在窗户外面偷看,连个全身相都不给俺们看!我就不信,那劳什子魔会有你这么老实!”
这一番羞臊话说出来,不光是燕妮儿,那一众大姑娘小媳妇儿更是含羞带怯的望着林白,眼神里更是如长了钩子般,在那勾林白的魂。
“我们也信小白龙你!”老王头和老李头长身而起,也不管身上沾染的雪粉,朝一众山民扫了眼,怒声怒气道:“以后要是还有哪个王八蛋敢在家里偷偷干这晦气事儿,别怪我们老哥俩翻脸不认人,把你们的狗腿打断!”
“就你们俩英雄,我们就都是狗熊了不成?难道小白龙就只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他就没吃过我们这些老娘们做的饭?”两老这话一出口,场内那些大妈大奶们可就不乐意了,怒斥道:“我们就不信,我们养大的小家伙,还真能反过来害我们!”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怒斥声响彻云霄,似乎所有人都牟足了劲,要尽最大的力气说话。这倒不是他们故意要做样子给林白看,而是觉得亏欠了林白太多,看着林白的模样,心里觉得难受,想要靠吼声把胸口的那股子郁气给喊出来。
看着场内的情景,陈白庵和张三疯是唏嘘不已,尤其是在茅山待过一段时间的张三疯,眼角更是不自禁的淌出两行热泪。
只有在一个地方生活过,才会知道自己对那个地方的依恋,才会知道自己对那个地方,和生活在那个地方的那些人的感情。
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却是生生要把林白和这些人之间的牵绊斩断,要让这些人像一把利刃,像一条毒蛇一样,扎进林白的心脏。
相对于法力被桎梏的困扰,这份被伤害的感情,才最叫林白痛楚难忍。
如今他们这些人终于明白他们是被旁人利用,坑害了自己的亲友,这份愤懑就像是被泼了一瓢滚油的烈火,一旦烧起,便是滔天之势!
“马勒戈壁的,那王八蛋现在不在咱们村里,要是那王八犊子敢在这里,老子非得把他脑袋给揪下来不可!”向着林白仍在不断渗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