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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夫人道:“侯爷,您的意思呢?要不要去看?”
叶显德犹豫片刻,哼道:“罢了,姑且信你!以后少养这些猫猫狗狗,你平时好好的,不养这些乱七八糟的玩物,出了事,又怎么会怀疑你?出了正月,赵先生回来,让他好好教教你!”
采筝则道:“不管他养不养猫狗,只要有人想找茬诬陷我们,总能找到借口的。幸好这‘铜钱’死了,要是没死,今个有狮子猫冲撞了胡姨娘要找我们,万一狮子猫惊扰了龙辇,是不是也得抓郁枫问罪呀!”
叶显德一惊,在这家里还没人敢跟他如此阴阳怪气的说话。哪怕她夫人的父亲是内阁重臣,但夫为妻纲,她凡事还是以他为重的,并不敢逾越。可这个颜采筝,表面上乖顺,哄的老太太开心,但背地里着实刻薄,上次提及胡姨娘滋补品的时候,她就能说会道的,当时没理她。过了年,她翅膀更硬了,居然敢当面顶撞公爹了。
“你说什么?”叶显德火冒三丈的质问。
她亲爹说错了,她都照样顶撞不误,更别说不是自己亲爹了。采筝便道:“上次怨我们克扣她口粮,这次又说我们要谋杀她腹中胎儿。真真是笑话,真想找她麻烦,谁会今天摸一下明天碰一下,不痛不痒的,还容易被人揪住把柄!我们只求太太平平的过日子,谁没事去惹这麻烦?再者说了,胡姨娘不好了,我们能得什么好?郁枫上有外派做官的哥哥,下有在书堂苦读的弟弟,哪怕胡姨娘保不住了,便宜也是他们俩的,我们能捞到什么?!还不是看郁枫好欺负,谁做了什么坏心烂肺的事都往他头上按,让他背黑锅。”
叶显德憋了半晌,道:“……了不得了,了不得了!长辈问你们几句话都不行了吗?”但凡人家,婆婆和儿媳水火不容的多,鲜有公公和儿媳起冲突的。叶显德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外面嫁进来的媳妇,哪个不是在长辈面前低眉顺眼的,偏偏她颜采筝敢顶撞他。
此时,严夫人试着拦了一下:“侯爷消消气,采筝不是有意的。”
叶显德一甩袖,冲妻子撒气:“都是你教的!教不好儿子,连儿媳妇也拐带坏了!”撂下狠话:“你们好自为之,都自己好好思量思量罢。”说完,负气拂袖而去。
等公爹走了,采筝气头也过了,冷静下来后,不由得担心的看了看婆婆,她这般冒犯长辈,不敬公婆,可是犯了七出。
严夫人没有斥责采筝的意思,只是命人取了冷水和药膏来,让采筝替郁枫将药抹了。
郁枫的样子和每天不太一样,往常挨了打,早委屈的哼唧了,今日仅仅低下了头,不见他喊疼。采筝想起刚才磕到脑袋那一下,又伸手碰了碰他脑后:“疼吗?晕不晕?”又看向婆婆:“您也看到了吧,磕的好重。”
郁枫自个揉了揉,摇头道:“我没事。”反手碰了碰嘴角:“就是嘴巴里面疼。”
严夫人眼角泛起泪光,咽掉泪水,道:“你们先回去吧,采筝啊,好好照顾郁枫,最近别让他乱走动,少给挑刺的人口实。”
采筝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婆婆这个态度,她也只能带丈夫回去。郁枫一路上不时用手去碰嘴角的伤口,看的采筝愈发难过。上次,被郁城打就算了,怎么亲爹老子也这样对他。
不就是看他傻了么,要是个好的,嫡子嫡孙,外公还是内阁忠臣,谁敢这样对他。
回到屋内,采筝一边给郁枫解斗篷,一边气鼓鼓的道:“不是我说,你爹还没老呢,怎么就糊涂了?!别说胡姨娘那个种,还不知带不带把,就是文曲星下凡,等他长大成人,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怎么着,想把爵位让这个么子继承?哼,就算你不行,当郁彬和郁栋是死人呐!”
郁枫默默点头,来到火箱前,烤火取暖,眼睛盯着火光,若有所思。
采筝气哼哼的挨着他坐好,哼道:“真气人,本来不想理她,各自过点安生日子,她倒好,偏来找麻烦,好啊,咱们就看看谁能玩过谁!”见丈夫一直不说话,她用手肘碰了他一下:“郁枫,你怎么了?倒是说句话呀。”
“我……”郁枫微锁眉头:“我不舒服,不想说话。”歪身躺在床上,闭眼去睡了。
她去摸他的额头:“着凉了?”
他却抓住她的手,温柔的笑道:“别担心,我睡一觉就好了。”
采筝一怔,恍惚间双颊微烫,心道他这个样子,真的看不出来生病,跟正常的好人没两样。她小声笑道:“那你休息罢,晚饭咱们吃你爱吃的。”给他脱靴子时,她顺口问:“郁枫,你喝药这段日子,有没有什么感觉?”
他轻笑:“应该有什么样的感觉?”
“……”居然还会反问她了。她惊奇的去看他,见他仍旧闭着眼睛,似乎并没觉得他的回答有什么问题。
采筝拽过被子给他盖上,轻声道:“我就在这。”他闭眼笑道:“我知道。”
安顿好丈夫,采筝便叫了碧荷进来,表情凝重的吩咐道:“你带几两银子,去胡姨娘那院打听打听消息,到底侯爷在那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又叫了鸣绯进来,问她是否知道少爷养的狮子猫死的了事,鸣绯并不知情,便又叫了个小丫鬟进来,盘问下有了实情。郁枫说的是真的,这狮子猫前天就死了,少爷让她们就手埋了,谁也没当做一回事。
稍晚的时候,碧荷带回了打探的消息,采筝一听,蛾眉倒竖,冷笑道:“自己做的孽,偏往别人身上怪,咱们走着瞧!”
她没想到的事,到了晚上,她打探到的消息就有了用场。
晚饭时,采筝去唤郁枫起身用饭,他最近服药后安静了许多,平日里爱睡懒觉,她起先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见他不动弹,又碰了几下:“郁枫,郁枫——起来了——”
他从喉咙里痛苦的闷哼了几声。
采筝隐隐觉得不好,叫碧荷执灯一瞧,登时吓的花容失色,就见郁枫鼻下有血迹,已透湿了枕巾。她慌了,使劲去推他:“郁枫!郁枫!”见他仍旧没法回应她,失声对碧荷道:“去、去告诉太太,叫、叫大夫——”
碧荷也吓的腿软了,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
采筝抹了下他唇下的血迹,放到灯下一看,是粘稠的黑血。撬开他的嘴巴,探了下,见里面也有黑色的污血,也不知是呕出来的,还是鼻血流进了嘴里。怕他被鼻血呛到,忙唤进鸣绯和鸣芳,把郁枫身子抬起来些,用引枕垫好。
“郁枫!郁枫!”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因为害怕想掉眼泪,用帕子给他擦了鼻下的血迹,发现已经不再流了,可见他这样有一会了。
都是她的错,还说她在他身边,结果他昏迷了,她居然没发现。
这时,碧荷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太太来了!”
采筝正六神无主,见了婆婆,心底有了些着落:“您看看,郁枫回来后就睡下了,刚才我一看,就这样了……”
严夫人也慌,声音不成调:“他昏了多久了?”
采筝都艰难的启齿:“我、我不知道。”
严夫人恨极,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采筝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厉声道:“不是要你好好照顾他吗?你是做什么的?放着他不管!”
采筝觉得婆婆打的对,她都想给自己一巴掌,看着郁枫含泪道:“他说他累了,我就让他睡了,和每天一样的,我没想到会这样……”
此时府内的大夫也来了,又是把脉又是翻看郁枫双眼的,鼓弄了一会,摇头道:“本就内有血瘀滞留,已成血肿。如今又遇外力相击,已致真元亏损,阴寒太盛,阳格拒在外。这人怕是醒不过来了。”
闻言,严夫人浑身瘫软,已然昏死过去,周围丫鬟们尖声叫做一团,搀的搀的扶的扶,把人抬到通风地掐人中。
采筝稳住脚跟,但也无力:“你说……内有血瘀……”
大夫挽袖,指着郁枫后脑的部位,道:“此处是旧伤,现在又添新伤,真元大损,邪火上头,怕是难醒过来了。”
碧荷怕少奶奶晕过去,忙扶住她:“您别急,一定有别的办法,一定能想别的办法。”
采筝推开碧荷,揪住大夫的衣襟道:“你是不是说,今天的新伤,让他变成这样的?”
大夫向后躲:“……没,没错。”
她失神的后退几步,看了眼昏迷不醒的丈夫,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她恨自己,更恨叶显德,是他害死郁枫的。正恨极时,恍惚间听到公爹的声音:“郁枫怎么了?又病了?”
采筝正愁没地泄恨,偏巧他就来了:“现在人被你打死,你满意了?!因为小妾几句话,就把嫡子打死了。你当我不知道吗?不知哪里跑来的野猫撞翻了你搁在胡姨娘处的药酒,里面的蝮蛇掉出来,吓到了胡姨娘。你们怎么不想想你们自己的错,她有了,药酒用不上了,怎么不放好了?!那猫不知是谁养的,怎么上下嘴唇一碰,就怪到郁枫头上?!”
叶显德一进门就被一顿儿媳妇指着鼻子训斥,顿时火冒三丈:“你闭嘴!”
郁枫好不了,她就要成寡妇了,她怕什么?!采筝一跺脚:“你才要闭嘴!大夫说了,他是被你打成这样的,上午那声磕碰,多少人都听到了!你就没心寒?!虎毒不食子,他别说傻了,就是疯了,你就没半点慈爱的心,非得要将置于死地?!”一抹泪,断了气般的扑回到郁枫床前,哭道:“就算告到官府,拿你没法办法,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要是郁枫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老的小的都别活!”
她伏在他身上痛哭,紧紧握着他的手,哭着唤他的名字。忽然她觉得他手指微颤,她便顾不得哭了,抹了泪,惊喜的看他:“郁枫?”
他缓缓睁开眼睛,不解的看这一屋子人:“怎么了?为什么都在这儿?”
采筝欢喜异常,忘了擦眼角的泪光:“你、你醒了?你昏迷了不醒,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们了!”
他眨了眨眼睛:“你是谁?”
采筝顿时五雷轰顶,呆若木鸡:“你不认得我?你别吓我……”
“那就不吓唬你了!”他轻轻拂去她睫毛上挂着的晶莹泪珠,笑眯眯的道:“跟你说笑呢,我当然认得你,你是我妻子颜采筝。”
她揪着帕子,突然很想再给他一巴掌。
、第四十七章
郁枫揩拭着鼻下残留的血迹;纳闷的道:“怎么有血?”他神情自若,笑容恬淡;真的就像睡了一觉;正常醒来似的。反倒是屋内的人;大眼瞪小眼,无比惊奇的看着他。
尤其是叶显德,听说郁枫昏迷不醒,一进门就被儿媳妇指着鼻子一顿咒骂,没等他搞清楚状况;儿子又清醒过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对那大夫道:“快,快再给他看看。”
那大夫听令,就要再来摸郁枫的脉象;不想郁枫把手腕抬起来,护在胸前,道:“冷大夫,你给我把了好几年的脉象了,不差这一次。我没事,就是有点饿。”
采筝却不敢马虎,道:“郁枫,乖,让大夫看看,真的没事,咱们才放心。”强行拉过他的手腕,亮给大夫看。
冷大夫擦了擦冷汗,在众人的目光中,扣住郁枫的手腕,号了一会脉,道:“能醒过来,就是没大碍了,好好调养,别再磕碰,便能安康了。”
郁枫道:“我就说,我没事吧。”语气平淡,略有不满。
这时严夫人醒转过来,由人扶着到了郁枫床边,抱住他痛哭不止,一声声‘我的儿’哭的动情。采筝想起刚才揪心的一幕,忍不住后怕,在一旁偷偷抹泪。没一会,老太太也过来了,哭的人便又多了一个,连带着屋内的小丫头都跟着掉眼泪。
叶显德长长松了一口气,绷着脸坐到一旁,在他看来,郁枫根本没什么事,是儿媳妇小题大做,不仅吓的太太跟老太太差点病倒,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