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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大人说,若是服药后有淤血流出,证明还来得及,人能救,如果没效用,他束手无策,另请高明。”
“您想说,有人不想郁枫好,想害他,现在发现庄咏茗或许能治好他,就再次出手,把弄死郁枫?”
颜岑安远不如女儿干脆,见女儿将话挑明了,反倒遮掩起来:“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哼!”采筝把身子扭向一边,冷冷的道:“照他的意思,他是冤枉的喽,成了替死鬼,幕后黑手另有他人?”
“……对,对,你仔细想想有没有道理?”
采筝扯出更深的冷笑:“那请庄咏茗说清楚别人是如何下毒的?我吃住和郁枫在一起,煎药是碧荷负责的,偶尔我也会亲自为他煎药,哪个黑手能这般能耐,只毒郁枫而不毒到我?”
“……”颜岑安没法回答:“一定有你想不到的地方,疏漏了。”
“爹——”采筝气道:“您能不能分清亲疏远近啊,郁枫是您的亲女婿,庄咏茗是您的侄女婿,哪边远哪边远,还用我说吗?他毒杀了郁枫,您却替一个杀人犯开解,未免太寒女儿的心了。”
“这……我……我怎么成了为杀人犯开解?我只是想……”
她倒要看看父亲意欲何为,道:“您想如何?”
颜岑安被女儿逼的无话可说,情急之下,起身道:“我是好心提醒你,小心府里的坏人,这样总没错罢。”
“女儿会小心的。”采筝话锋一转:“但庄咏茗,我没发法求情,也不打算求情。”
“你!”颜岑安脸色铁青,对油盐不进的女儿,他实在没办法了,背着手来回踱步,然后朝门口走去:“我憋的慌,去院子喘口气!”
采筝跟着他走:“我得回去照看郁枫了,没法陪您了,您先喘着。”出了门,向后院回了。
其实父亲的话,她并没有做耳旁风,确实听进了心里。
假如庄咏茗说的是真的,这个家里,谁会害郁枫呢?
将一张张怀疑的面孔在脑海里筛选着……
她谁都不信,瞧谁都可疑。
而且,就算真有人加害,他是如何做到的?就像她跟父亲说的,她几乎日夜跟丈夫在一起,她为何没事?
—
郁枫的书房内。靠墙立着的那排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其中大部分在他十二岁以前就读过了,至于剩下的,他会在未来的时间内慢慢读完。
当然有个前提,他得抓出害他的凶手,让自己活下去,有命读书才行。
被郁城推搡后,他咬破舌头做出咳血的假象,本来是想诬陷郁城,让采筝更加讨厌那家伙的。却不想阴差阳错,在就医的时候,知道自己中了毒。
如果与庄咏茗的药方无关,那么只能是被家里的人投毒了。是谁做的,他没头绪,但下毒的方法,他大概能猜得到。
桌上摆着一个五彩花鸟纹鱼缸,里面游着一尾金鲫,正适合试毒。
郁枫先从桌上拿起自己最近在读的那本书,用手指揩抹书页,然后到鱼缸前,把手指伸进水中,搅了搅。
过了一会,鱼依然游的畅快。
他又将目光放在笔架上,取了最右侧那支狼毫笔,把笔杆插到水里后,定睛观察。一刻钟后,鱼越游越慢,最后悬停在水中,没一会鱼肚朝上,漂在了水上。
找到落毒的方法了。
他傻乎乎的时候,每当冥思苦想,就会不自觉的咬笔杆。后来恢复了,为了不让赵先生怀疑,他偶尔也会咬一咬。
毒抹就抹在笔杆上面。
如不是发现的早,再待几日,他真的没命了。
、58第五十八章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郁枫还是吃了一惊;书房只有府里的主子;和少数几个大丫鬟能来,这样看来;对他下毒的人;就是他身边的人。
这次对他下毒的人;与之前害他至此的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个。
他当初不让采筝声张;就有这方面的考虑。如果那个人听说自己能够被庄咏茗治好,绝不会坐以待毙,必然要再对他下毒手。结果采筝把这件事捅了出去,先告诉母亲,后来又大张旗鼓的让全府上下都知道了,这不是等于告诉敌人,他要好了,快抓紧时间给他最后一击么。
郁枫颓然的坐下,瞧着那条死鱼,良久出神。
他只知道家里藏了一个敌人,至于对方是谁,全无头绪,他在明,对方在暗。这次他侥幸没死,保不齐下一次就要他的命。这一切,要感谢他的好妻子,如果不是她积极的联络大夫给他治病,又怎么会再次引起敌人的注意,惹祸上门。
他不止一次的阻止她不要惊动其他人,更不要看大夫,她就是不听。
暗度陈仓,韬光养晦。她难道真的一丁点都不懂?
郁枫在心里发牢骚。
想曹操曹操到。这时,就听妻子的声音在外面跟丫鬟道:“哎,少爷怎么又来书房了?”
郁枫瞅了眼鱼缸,毫不犹豫的一推,让它从桌子上掉到地上,摔了个细碎。里面那条死鱼在地上滑出很远,郁枫上去又补了一脚,才放心。
“发生什么事了?”采筝听到声响,推门而入。见到地上的狼藉,再看看无辜的丈夫:“不是让你好好休憩么,你怎么跑书房来了?平时让你来,你都不来,费尽力气也不能把你的牛头按在书桌上。现在一身的病,非得往这边跑!”
一照面,她就吐出一连串训斥他的话,这让郁枫愈加心生不满,气哼哼的道:“我躺腻了,到这里来玩不行吗?我家,我说了算!”采筝虽然责怪的瞪他,但想到他是个病人,便不跟他计较了,只是关心他:“你要玩也得小心点啊,打碎了瓶瓶罐罐,割伤你。”
反正也要死了,割伤就割伤罢,他置气的想,把不满都写在脸上:“不玩了,我回去了。”说完,就往外走。
采筝让丫鬟把碎掉的鱼缸收拾了,追着丈夫出来,对他的穿戴,又挑起毛病来:“春天,冻人不冻地,别看花草吐芽了,风可冷着呢,你怎么能就穿这么点就出来了。真是,下人眼瞎了,不会给你加件衣裳么?”
“……”以前怎么没觉得她这般废话多?郁枫不耐烦的道:“别唠叨了。”
“你嫌我烦?”她冷冷的质问。
“本来就烦。”
采筝到底体谅他的身体,强压下火气,挤出笑容:“嫌我烦,那我就不说了。”抿着嘴巴,默默的来牵丈夫的手,往屋里走。
一进门,郁枫就扑到床上去了,裹着被子不吭气。他现在不想看到妻子,这一桩桩的事情加起来,不知他还能忍她到什么时候。这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个大醋缸。
她见丈夫还穿着靴子,便俯身去给他脱,不想郁枫以为是哪个丫鬟,没好气的踹了一脚:“滚开!”
若是以前,她早暴跳如雷,上去拧他了。但这一次不同,她深深的内疚,丈夫本来就是个病人,又因为自己差点丢了性命,他难受是应该的,自己多担待点罢。默默的弹掉裙子上的鞋印,采筝放下幔帐,转身出去了。
郁枫许久没听到妻子的声音,撑起身子向外喊了一嗓子:“采筝——”这时鸣绯撩开幔帐,回道:“少奶奶出去了,奴婢这就去叫。”
“不许去!”她不在,他能清净一会。
鸣绯不知少爷哪来这么大脾气,小心翼翼的回了声:“是。”但少奶奶吩咐过要照管好少爷,她仍旧寸步不离的守着。
鸣翠是妻子的眼线,主子不在,她代替主子看管他。郁枫上下打量鸣绯,忽而冒出个念头,他带着一点笑意道:“鸣绯,我一个人睡不着,你来陪陪我吧。”说着,便去拽她。
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鸣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爬床,挣扎道:“少爷,您别这样——”
“你以前陪过我的——”他记得挺清楚的,她和鸣翠没少争风吃醋。
“您、您再这样,奴婢要叫人了——”鸣绯力气没少爷,眼看就要被拉到床上去,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奴、奴婢——您放开奴婢——”
“喊什么?!”
此时门口传来一声愤怒的呵斥,不是别人,正是妻子颜采筝。鸣绯见了救星,赶忙辩解:“少奶奶,您要给奴婢做主,是少爷拽着不放的。”
“我睡不着,让她陪我,她不从。采筝,你快打她!”他推开鸣绯的时候,哼道:“以前明明陪我一起睡的,现在要你,你却不肯了,切,竟然敢不听你主子的。”
鸣绯跌坐在地上,爬起来后,捂着脸怯生生的看采筝。采筝冷声道:“没你的事了,下去罢。”鸣绯还想解释,但采筝先她一步道:“叫你下去就下去,有话以后再说。”
郁枫目送鸣绯离开,又去看妻子的表情,见她目光清冷,嘴角微微抿着,一脸的愁容。
居然没吃醋?郁枫道:“你叫鸣绯走了,谁陪我睡?”
她轻声问道:“好端端的,睡觉怎么让人陪了?我陪你,你别动丫鬟。”
郁枫吐舌头:“你身子,我早就腻歪了。”
“……”她慢慢走到床前坐下,挨着他,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故意气我的吗?我哪点对你不好了?”
哪点对他不好?她还真有脸皮这样问,要不是她这傻娘们,不听他的话,满天下张扬他的病能治好,使得坏人再次瞄上他,他能中毒吗?另外,她前几天是怎么跟他保证的,再不对他发脾气,好好对她,结果呢?扑到他怀里,腻歪了一会,说了一堆甜言蜜语,等第二天,就恢复本性了,对他呼来喝去,动辄训斥,尖酸刻薄的样子一点没变。郁枫别开脸,道:“我不想见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快出去!”
她难过的咬住嘴唇,身子抖了抖,低声叹道:“你不想见我,那么你让我去哪里呢?我爹来了,我和他也闹僵了。公婆也都怪我,老太太那边也正糟心,你让我在这里,我能去哪儿呢?”
“……”又打算跟他装可怜么?郁枫不吭气,静观其变。
“郁坪、郁城和郁栋,能得罪的都让我得罪了一个遍。素云虽然没直说,但她两个哥哥都和我起了纠葛,她自然是向着亲人的,内心定要怪我……”采筝靠着床柱,怔怔出神:“现在你也怪我,我究竟错在哪里了,怎么人人都怪我。”
郁枫道:“你刻薄,好多人都说你刻薄。”
她惨然一笑:“……你怎么想?”
他眯起眼睛,凑近她:“你不仅刻薄,还傻。”
“啊?我哪里傻?”
“你嫁给我这个傻子,你说你傻不傻?”
采筝与每天不同,想了想,微笑道:“大概吧,我要是精明也不能喜欢你。”顿了顿,又道:“其实别人怎么看我,全无所谓,只要你觉得我好,可现在……你也这样讨厌我,我该怎么办?”说完眼中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郁枫发现自己的很容易心软,颜采筝整日里张牙舞爪,对他呼来喝去的,他一肚子的不满。可等她一旦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柔弱,就会把他的不满击的粉碎,叫他心疼。
“……”
采筝声音极低,自喃一般的:“……我想为你好,但如果我做错了,你要知道,那不是我本意。”
他烦躁的抓了抓额头,他觉得她再可怜兮兮的说下去,他就要缴械投降,搂着她,安慰她了。此时不知为何,心里想的都是她的好,她愿意嫁给自己这个傻子,愿意为自己得罪别人,她一个女儿家,的确处处不容易。这么一想,郁枫又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愈发瞧着妻子楚楚可怜了。
“……我这么不好……你不想要我了,我不怪你……是我不贤惠,又蠢又笨,照顾不好你。”她深吸一口气,低头无奈的道。
“谁说的,我想要你。”投降了,没办法继续跟她闹脾气了。他才一说完,采筝就抬起雾眼蒙蒙的眸子,哽咽道:“真的吗?”
所有的不满和怨气都抛到爪哇国去了。郁枫楼过妻子,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