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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您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我”庆王有些犹豫。
“王爷,您还是好好想想法子,这江小楼在府里横行无忌,时间长了只怕会变成祸患。”
“可她毕竟是王妃留下的人,难道你要我赶她出去吗?”庆王脸上终于显出不耐烦,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面色冷峻:“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王妃既然喜欢江小楼,就让她留下,横竖王府也不差这一个吃闲饭的。只要王妃能够高兴,不再来烦我,就已经很好了。”
点到即止,过犹不及,顺妃把满腹的话都咽了下去,脸上端起一份贤淑的笑容:“是,王爷,您说的是。”
庆王已经下了决心,待会儿他会与王妃推心置腹地好好谈一谈,让她明白留下江小楼可以,却不要过于信赖她那一套处事方法。赫连雪是被人所杀,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只会让大家都陷入难堪的风波之中,这是何必!人已经死了,就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吧。庆王打定了主意,便又把笔换给顺妃道:“好了,好好题一首诗,不要说这些烦心的事。”
顺妃只是微笑:“是,王爷。”
这么多年过来,她已经摸准了庆王的脾气,他虽然宠爱自己,可每次提到废除王妃,他却又退缩了。这个男人对自己充满爱怜,对王妃同样狠不下心,更别提他还顾忌皇后与庆王妃的娘家。对他抱有过多的奢想,还不如靠自己动手…
入夜,小蝶把小竹带到了后院的厢房,一把将她推了进去,又神情严厉地吩咐一个小丫头道:“好好看着她,不许出任何差错!”
小丫头原本负责后院的打扫,不过十三四岁,看见小蝶,吓得战战兢兢,连忙应声。
听到外面传来沉沉的更鼓声,小竹泪水哗哗往下流,两天没有吃东西,她全身都发软,没有半点力气。这里是王妃的后院,想到这里她心里升起一丝希望,若要杀她早已经动手了,何必还关着她?可不杀她,关着又算怎么回事?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铜锁似乎被人打开了,她立刻直起身子,眼瞅着门缝里飘出一缕昏黄的月光。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小丫头端了托盘进来,里面放着一碗清水和一个馒头:“吃吧。”
小竹瞧见小丫头身板瘦弱细小,心里立刻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当瞧见对方弯腰点起油灯的时候,她飞快地一头撞过去,随后快速向门口奔去。只她有两天都没好好吃饭,还没跑出去就在门槛绊了一跤,那小丫头吓了一跳,连忙扑过来拦住她。小竹没命地甩脱对方,一头扑出去却瞧见两个护卫站在门口,一左一右如同门神,正面带嘲讽地望着她。
小竹吓了一跳,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小丫头回过神来,冷哼一声道:“以为就我一个人啊,竟然妄想逃跑,真是不自量力!”原本准备给她的食物与水也收起来:“既然这么不讨喜,那你就继续关着吧!王妃说了,什么时候你知道要反省,才会放你出去!”
小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接着门重新被锁了起来。
夜半时分,小竹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外面的门轻轻响了一下,她立刻警觉地坐了起来,只见一个黑衣人快速进了门。小竹吓了一跳,急欲喊叫,匕首转瞬落在她的脖颈之间,对方声如寒潭:“不许出声,否则就杀了你!”小竹连忙噤声。这人带着她一路飞奔,外面的护卫已被打晕,小竹脚步踉跄地跟着对方。那人带着她七拐八绕,一路到了地方,将她一下子丢在地上。
红烛瞬间燃起,她抬头一瞧,眼前正是笑靥如花的顺妃,心头一惊,连忙叩头道:“顺妃娘娘。”
顺妃微微一笑:“请你来的原因,想必你已经清楚了。”
小竹一颗心笔直往下沉,浑身冰凉:“奴婢不知道娘娘是何意?”
顺妃冷笑:“你不是生了风寒要卧床养病吗,为什么会被关在厢房。”
小竹咬咬牙:“这是因为…因为小竹犯了错,才会被王妃关起来。”
“喔,你犯了什么错?”
小竹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顺妃长长的裙裾如水一般温柔,目光像锋利的匕首一样剜过她的脸,声音循循善诱:“你不必害怕,跟王妃说了些什么,一字一句地告诉我。”
小竹惊恐到了极点,几乎不敢去瞧对方那张笑盈盈的面孔。
“说吧,现在交代,我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小竹喉咙一下子哽住,恐惧的眼神滴溜溜乱转个不停。
恰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有人拔高声音道:“顺妃,你把我的人带去了哪里?”
顺妃面色一沉,轻轻做了个手势:“先把她押起来。”然后她快步走出了屋子,一路疾行穿过走廊,迎头撞见庆王妃满含怒意的面孔,顺妃面露愕然之色:“这么晚了,王妃怎么还不休息?”
庆王妃一动不动地站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你不也还没睡吗,正好,我丢了一个重要的人,要在你这个院子里好好搜一搜!动手。”
庆王妃一声令下,跟在她身后的护卫便开始搜索整个院子。顺妃整个人重重一颤,眸子里莫名光芒乍亮,彬彬有礼地一笑:“王妃,究竟出了什么事?”
庆王妃声音平静地道:“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顺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数道银光闪闪的脚印落在庭院里,在月光下闪着诡谲的光芒,她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旋即猛然抬起头盯着王妃身边的人。
江小楼静静站在王妃身侧,她的面孔非常白,白皙的能看清上面细细的血管,长长的睫毛又黑又密,笑容温温柔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秀美。她同样也望着顺妃,眼神格外宁静。
无数说不清的念头一股脑的浮上心头,顺妃脸色变了数变,终于沉寂。她保持着镇定的情绪,然而身边的婢女萍儿明显哆嗦了一下,充满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庆王妃表情淡然地看着对方:“小竹的鞋底有大量的荧光粉,一路走来一路亮。顺妃,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把小竹关在后院而不是地牢了吧。”
顺妃只是面色平静地站着,周围喧嚣的一切完全无法打动她,甚至连庆王妃的言语对她也毫无用处。江小楼静静望着,目中突然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神采。不,好像有什么不对——
正在此刻,满头蓬乱的小竹已经被人搜了出来,捆绑的结结实实,战战兢兢地趴在院子里。
庆王妃全神贯注的盯着她,好整以暇地道:“顺妃,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带小竹来这个院子,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庆王妃从来都是被动挨打,难得如此居高临下,顺妃脸上闪过一抹异色,终究深吸口气,恢复了镇定:“这…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庆王妃冷冷一笑:“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隐瞒?!院子门口有妈妈负责守卫,外头还有巡夜的人,难道小竹还能不惊动你自己跑进来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与其狡辩,不如老老实实交代这一切的缘由!”
顺妃眼底闪过一丝阴霾,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王妃,有些事情…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相信我,这是为您着想!”
江小楼一直注视着局势的变化,顺妃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她都不曾放过,渐渐地,她察觉出了不对,轻声在王妃耳畔道:“王妃,暂时不要发怒,等一等——”
“等?等什么?!现在我就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庆王妃终于忍耐到了极点,显然已经把江小楼的告诫忘诸脑后。
江小楼眉头轻轻蹙起,这件事的确是她设计。故意给顺妃找到证据的误导,故意给对方劫持人质的机会,故意在小竹的身上动了手脚…
进展到现在其实很顺利,可,就是太顺利了些!
为什么,顺妃这样聪明的人这样轻易上当!
为什么,顺妃如此谨慎的人会把小竹径直带来自己的院子!
为什么,她们这样容易就抓到了顺妃的把柄…
不,事有反常必为妖,刁钻狡诈的顺妃,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哪怕顺妃舌灿莲花,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要在三更半夜把小竹单独带出来训话…萍儿恐惧得浑身颤抖起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一道声音突然在院中响起,庆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正在给皇帝写奏章,一直写到深夜,原本预备来顺妃的院子里歇息,却没料到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集合在院子里。他不由脸色微沉:“王妃,顺妃又有哪里惹着了你,要这样兴师动众的——”
庆王妃看见庆王,面色很凝重:“王爷多虑,没有人会迫害您心爱的顺妃。老王妃的婢女小竹原本在我的院子里养病,可顺妃却暗中派人把她劫到了这里。选在这个时辰,选在这个地方,若说不是在做什么不欲为人所知的勾当,王爷——您信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尖锐的嘲讽,径直向庆王直逼而去。
庆王威严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愤怒的王妃,平静的江小楼,恐惧的小竹,惊诧的仆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各自的情绪,汇成了一幅众生百态像。
庆王深吸一口气,目光最后落在顺妃的面上。顺妃满脸都是为难,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只是一双泪眼盈盈地望着他,分明是无数委屈说不出的模样。
顺妃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她性情柔和,善解人意;细心体贴,孝敬长辈;上下安抚,广获好评…这样一个人,他看了二十年了,爱的不光是她柔和的外表,还有那颗温柔大气的心,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以像别人一样误解…
顺妃的睫毛一直抖一直抖,眼泪摇摇欲坠,却是坚强地别过脸去。
看到这一幕,江小楼心头升起一种大为不妙的感觉,她反复提醒自己,肯定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到底是什么呢?
终于,庆王转头向庆王妃道:“我相信,顺妃一定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王妃倒抽一口气,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谁能比得上顺妃,“什么样的难言之隐会让她半夜到我的院子里劫持别人?王爷倒是替她编个好一点的理由,才能取信于人!”
庆王妃这样咄咄逼人的模样,让庆王有些莫名其妙的畏惧,他皱紧了眉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小竹如今在庆王妃的院子里养病,又怎会莫名其妙大半夜被劫持到这儿来,实在有违常理。可看到顺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明明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干脆把一切实情都告诉母亲吧。”
安华郡王赫连胜踏着月光而来,一身天青色的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玉带,他的肤色非常白皙,轮廓却很是深刻,继承了庆王的英俊和顺妃的优雅,天生便有一张极为出色的面孔,再配上颀长挺拔的身形,更显得玉树临风,潇洒非凡。走进院中,他的目光径直落在江小楼的身上,那瞳中像有火焰跳起,变得异常明晰。然而很快,他的目光便轻轻弹开了,只是向着顺妃,字字铿锵地道:“与其独自承担痛苦,不如把这个秘密告诉父亲和母亲。”
安华郡王兼任左佥都御使,他自幼颖慧,七岁能诵,十岁作赋,洋洋洒洒数十万言,出口成章,落笔成文,深得庆王的宠爱,在朝中亦是独树一帜的风流人物。
顺妃满面的悲伤,似乎在亲生儿子的提醒下终于下定了决心:“请王爷屏退左右,我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庆王点头,吩咐所有人都退出去。
顺妃眼中一瞬间就涌现泪光,极尽委屈:“这件事情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不光我知道,老王妃也知道,只是独独瞒着您与王妃。是我们不对…可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对王府的清誉越好,否则…一旦传扬出去,庆王府也会身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