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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看到王妃如此愤慨,心头暗暗高兴,面上却一派颓唐:“这…我也是慎重考虑过,实在是没有法子。”
庆王妃冷眼看他道:“王爷,我会进宫向皇后娘娘去说一说,看她对这件事是什么看法。如果娘娘肯帮忙,三皇子也不会孤注一掷、独断专行的。”
庆王唇畔微微勾起,脸上却很是担心:“劳动皇后娘娘,恐怕事情会传得人尽皆知。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我怕三殿下心生叛逆,越发执拗起来,大家都下不了台。事到如今,倒是还有一个法子,只怕王妃你舍不得。”
庆王妃心头慢慢浮起了一个不安的念头:“王爷,此言何意?”
庆王深吸一口气,语气平缓地说下去:“由我出面,恩威并施,让三殿下同意不退婚也不难,但他定会提出更换新娘”
“更换新娘,他要换成谁?”庆王妃面上疑云大起。
庆王望着庆王妃,目光一瞬不瞬:“江小楼。”
庆王妃心头顿时恼怒万分,立时站了起来:“混帐东西!他当小楼是什么,痴心妄想!”
庆王妃如此愤慨早在庆王的预料之中,他面上却是无比关怀之色:“王妃切莫恼怒,你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这件事情对江小楼…并非坏事啊。”
庆王妃秀美的面容笼罩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语调极冷:“她是人,不是货物,不可以任由别人挑来拣去!哪怕这个人是皇子又如何,难道我家的女儿一个个任由他挑选吗?”
听庆王妃这么说,庆王赶紧安抚:“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并没有羞辱明月郡主之心,恰恰相反,他是要明媒正娶,把明月迎回去做自己的皇子妃啊!你别这么急躁,细细思索一下,小楼虽然得你宠爱,又博得皇后娘娘另眼看待,可她毕竟是个商人之女,普通豪门贵族肯来求亲…已经是给了庆王府很大面子。哎——你别恼,先听我把话说完!三皇子是什么人?他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他说到这里,刻意压低了嗓音,“纵然他不能与太子匹敌,将来最少也是个亲王。到时候你喜欢的江小楼就会成为王妃,这对她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承认,这件事上我的确有私心,因为一个女儿的婚事不成,我就没法子和皇室联姻,但对小楼也没坏处啊!这婚事当初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谋得,现在给了小楼,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庆王妃恼怒到了极致,刚开始面色涨得通红,可听到最后却将满腔怒火隐忍住了,一双眼睛瞪大了盯着庆王,似在考察他的居心是否叵测。庆王毫无愧疚地与她直接对视,完全没有退缩之意。
静下心来一想,庆王妃不得不承认庆王说的不错,江小楼虽然已经成了明月郡主,可她的身世早已众人皆知。庆王妃想方设法替她寻找良缘,可那些庶出的王妃瞧不上,嫡出的却又高攀不得…毕竟谁都摸不清江小楼的底细,怎么会娶她这样一个商门女子入门?所以她的婚事也是横梗在王妃心头的一跟刺。眼看着江小楼年纪越来越大,她不希望最后对方落个孤独终老的下场。女孩子总是要找归宿的,高不成低不就只会蹉跎岁月,如今三皇子竟然伸出了橄榄枝…是!他的确是过分了些,竟然想到换亲这么缺德的主意。可是话说回来,如果小楼能够成为三皇子妃,身份和地位可就大不一样。为她筹谋,这婚事倒也算是一门出路。庆王妃想到这里,青白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她看着庆王,却还有些疑虑重重:“可是陛下那里”
庆王见对方话里头有松动之意,心头一喜:“不必担心,三殿下是个谨慎的人,他敢暗示我换新娘…必定是禀报过陛下,并且获得他的首肯了。再者说,当初陛下的圣旨上只说是赐婚庆王之女,可没有具体说是哪位郡主,这才给了此事一线生机。我想…陛下圣旨未下,不过是给我们一个思量的机会,体谅而已,咱们如果毫不犹豫拒绝了,只怕惹祸上身啊!”
庆王妃思来想去,却不肯立刻答应,她只是淡淡地道:“这件事情…你容我想一想。”
庆王难掩眸子里的得意,脸上却无比欣慰:“是是是,你好好想想。若是可以,你也劝劝小楼,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庆王妃看了庆王一眼,慢慢收敛了怒容,语气却没几分热情:“是,我会回去好好和她谈一谈。”
芳草阁
入夜,敲门的时候声音又急又促,小蝶吓了一跳,连忙把门打开,瞧见王妃站在门口,满是惊讶道:“王妃,这个时辰,您怎么来了?”
庆王妃挥了挥手,一言不发地径直跨进门去,见到江小楼已经梳洗完毕,正准备上床歇息,不由道:“我左思右想,都拿不定主意,特意来找你商量。”
江小楼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梳子,红烛落在她的眼底,晶莹闪耀,灿然生辉:“母亲所虑,可是三皇子要换婚一事?”
庆王妃完全愣住,嘴唇微张:“你已经知道了?”
江小楼的面孔光洁明丽,长长的青丝一直垂下,在镜子里映出浅浅的光影,比旁边那扇红木彩雕屏风上的美人还要清丽三分,她轻轻勾起唇畔,语气平缓道:“三皇子殿下平日里从不登门,今天却突然与王爷相谈甚欢,此其一。王爷对我向来冷淡,宴席之上却唤我小楼,此其二。三皇子邀我一同游园,语气中多有试探,此其三。这三件怪事连在一起,容不得我不怀疑。”
事有反常即为妖,庆王妃点了点头,却也舒了一口气,让她说——她可真没脸面。她知道江小楼虽然出身商户,心气却很高,只怕她还瞧不上三皇子。她想了想,为了小楼的前途,不得不试探道:“那这件事情,你是如何看的?”
江小楼眼神清透如水:“母亲,您应当知道我不愿意。”
庆王妃当然晓得,可她也得把话说清楚了,心里才能踏实:“小楼,你可要知道,三殿下虽然不是太子,可他的势力却是不小,再加上为人内敛,性情沉稳,所以在朝中一直是与太子相抗衡的力量。这话我只向你说,万不可传出去,如果将来太子不能继承大宝,那我敢打赌,这位三皇子定会成为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只怕将来再想攀上皇室”
江小楼很清楚庆王妃的意思,虽然三皇子未必有多好,可也没什么不好。一个皇子的身份就可以抵消一切,哪怕这门婚事来得不光彩,可只要得到皇子妃的位置,将来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如果换了别家的小姐,这等天大的好事落在自己身上,当真要欢喜得乐晕过去。可江小楼却不得不想深一层…
“母亲,三殿下突然要求换婚,真的是因为顺姨娘和安华郡王吗?”
“当然!”庆王妃理所应当地应了一声,转眼又皱眉道,“难道不是?”
江小楼轻轻叹了口气:“三殿下我虽然接触不多,却也风闻他心思深沉、拥之者众,我担心他并不是因为这样一个浅显的理由才会突然提出要换婚,而是别有居心。”
“那他会是因为什么?”庆王妃忍不住追问。
江小楼伸手轻轻把鬓发掠到耳后,唇畔有了一丝微笑:“为了得到皇后娘娘的支持。”
庆王妃心头一跳,只觉额头隐隐出汗:“皇后娘娘…这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江小楼眸子慢慢笼上一层轻霜,庆王妃虽然不笨,可是她的政治敏感度实在是太差,庆王那个老狐狸心里早已经是一清二楚,所以才会答应这门婚事。她的声音十分悠长:“太子殿下不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子,再加上近期事件频起,他们两人之间多了许多隔阂。看在三殿下的眼中,只怕就是大好机会。若我能够成为三皇子妃,必定能够牵上他与皇后娘娘这条线,说不准…将来可成为他极大的助力。”
庆王妃一愣,旋即想通了其中关键之处,不由咬牙切齿:“那个老狐狸,难怪力劝我同意,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说的老狐狸其实是在说庆王,庆王的长媳是太子妃的堂妹,所以他平日与太子的关系很是不错,互动良好。可他竟然又想把女儿嫁给三皇子,这就是长线投资…将来不管哪一方做了皇帝,对他而言都没有损失。如果将来三皇子可以博弈成功,那庆王就是毫无疑问的帝王之泰山。如果不成,那庆王手上还有一个蒋晓云,无论如何也亏不到哪里去。豪门世家之间姻亲来往错综复杂,哪方得势都无法赶尽杀绝,这就是庆王的如意算盘。
见庆王妃动了真怒,江小楼安慰道:“母亲不必担心,三殿下今天只怕对我十分失望。也许…他会改变主意。”
庆王妃愣了半晌,禁不住问道:“改变主意?”
江小楼笑盈盈道:“不错,今天我与他相处之时故意表现得十分强势,而且处处抢他话头。皇子正妃,理应端庄得体,恪守礼节,我总是抛头露面,且又无半点悔改之意,这样的妻子…他当然不会喜欢。”
庆王妃看着江小楼,神色也仿佛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我就怕三皇子没那么容易死心啊,傻孩子——”
江小楼素来料人料事都极准,可很快她发现自己错了。第二天,三皇子又再次登门,亲自约她出门游湖。听完小蝶带来的这个消息,江小楼轻轻蹙起眉头。
庆王妃倒是忽然笑出声来:“看吧,麻烦上门了。”
江小楼轻轻摇了摇头,鬓边一缕水晶璎珞,轻轻在颊边晃了晃,眼底的波动更是极大:“我太小看这位三殿下了,他可真是忍功了得,明明知道我并不适合他,却还是前来相邀。”说完,她沉吟片刻,向小蝶吩咐道:“你去回了,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能相陪。”
小蝶立刻应了一声音,躬身退了下去
庆王妃笑完后,想到事情为难之处,一双温婉的眼睛慢慢露出忧虑,道:“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江小楼看着庆王妃,脸上的微笑看不出是喜是忧:“换亲一事到底上不得台面。我会再想法子,让他知难而退。”
赫连笑正在用早膳,婢女进来递了一张纸笺给她,她瞧了一眼,瞬间面色大变,一下子将桌上的餐点全都扫在了地上。
婢女大吃一惊,齐齐跪下:“郡主。”
窗似乎没有关好,一阵寒凉的风吹来,竟然将窗格一下子吹开,颗颗璀璨的珠帘跟着晃动了一下,发出噼啪一声便又重重落下。赫连笑神色冰冷得没有半点人气儿,婢女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还不待她们开口问清楚,赫连笑已经飞快地冲出了房门,一路来到蒋晓云的住处,几乎是不等婢女通报,便径直闯了进去。
“大嫂!”
蒋晓云陡然瞧见赫连笑,不由吃了一惊,对方一张俏丽的面孔此刻隐隐发白,嘴唇不自觉地抽动着,眼底是极凶狠的神情。蒋晓云怔了一下,迅速放下手中的针线,又吩咐身边的婢女把牙牙学语的儿子抱下去,这才迎上来:“瞧你这样急匆匆的,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些日子以来,蒋晓云都是龟缩在房门之内,从不肯出去掺合。她很清楚,外面越是狂风暴雨,她越是要保持镇定的情绪。自己的丈夫是庆王长子,虽然家中出了这许多事情,到底自己的地位没有受到直接的威胁。可若她插了手,就等于把金陵郡王也给扯进去了。他们夫妻没有必要为了此事出头,更不能耽误了自家夫君的锦绣前程。
赫连笑刚才走得太急,衣衫被旁边的博古架一角给勾住了,她心思大乱,狠狠一扬袖,竟将袖子硬生生扯了下来,一只青花山水瓷瓶跟着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瞬间成了一堆毫无价值的瓷片,她却半点都顾不得,声音里好似有一团火:“大嫂,江小楼夺走了我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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