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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必妄自菲薄。科技并非是万能的，否则也不会导致地球六七万年的黑暗。现如今，除了这艘残缺欲碎的天蛇号和仿人，恐怕世上再寻不到高层科技的痕迹。倒是冰川期后，真人类的文明迅速繁荣……”莉雅正在说着，前方的贝壳形能罩开始闪烁跳动。
“他要出来了！”莉雅道，“这家伙的级别比较高，尤其善于读取人的潜层意识并施加控制，所以小心他那柄蛇杖，也别和他直接对视！”
“也就是诅咒，对吗？”凛清风上前两步，“心武护着公主，他是我的了！”
赤心武眼睛一瞪，待要说话时，“别毁了他的主神经束，留着有用……”莉雅叫着，能罩消失，凛清风已和仿人对上。
仿人上半身蓦然横折，失去骨架似的几乎与下半身成了直角。一簇冰锥贴着他的肩膀射过，击打在后方壁上，轰轰然冰屑激飞。冰雪中可见坚壁被打出数个尺许深的凹坑。
仿人身形没有丝毫停顿，背后蓝光盛时已掠过三四丈的空间，向凛清风近身逼来。
一束尖锐刀锋闪着嗜血的寒芒，突刺的速度比电光还要快。
他认准了凛清风是修气的隐者，冀图近身以快打慢。
快吗？确实够快。短短的三四丈距离中他不断加速，到近前时肉眼难以分辨形体。
这样的速度，对普通的真人来说确实很可怕。也许手印还没有结出，甚至心念未动时，那刀锋已经刺透了胸膛。
可凛清风并非是普通的真人。过去多年的艰苦磨练中，他常常要面对这种速度的冲击——仿人再快，离赤心武还是差了一大截。
凛清风动了。
像一片落叶。风中的落叶。
他上身晃动，几个虚虚实实的身影画出一个完整连续极具奥义的轨迹。
风。
十二风。
一瞬间已经找不到凛清风的本体。他消弥在风里了。
也是在这一瞬间，仿人的刀锋连刺了七八次，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
他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失算了！
呼的，仿人一冲而过。
凛清风呢？
他在地下。
身子与地面呈四十五度的斜角，一脚的脚跟支地，另一只脚正闪电般提起。
可怕的角度！可怕的力量！
砰然，仿人被踢正，如同皮球般高高弹起，撞正舱顶后再度弹落下来，余力竟未止歇，在地板上跌滚数次后才艰难停住。他的左臂如同被顽童折弯的钢条，诡异的弯曲着。
地板被划出两道深深的刻痕，钢铁触目惊心地翻卷出来，时有火花冒出。
“仿人，也不过如此而已。”凛清风缓缓说道，右手指尖窜出一抹尺许长的剑芒。
剑芒很短，颜色也不浓烈，光焰也不旺盛，可是却让赤心武心里一哆嗦。
他不禁想起一个情景。数年前，同样长度的一柄短剑曾将一只恶兽凿齿给肢解。
凛清风逼上去。
仿人如同刺猬般长出数十支刀锋，然而，只听稀里哗啦一阵脆响，刀折锋断，然后仿人再度被击飞，留下满天飞溅的金属碎屑。
仿人的身影消失在舱门外，凛清风一闪间也不见了。
莉雅待要出去，被赤心武拉住。后者苦笑着，示意她稍待片刻。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
门外激烈的撞击声不绝于耳，然后一声大震中仿人倒飞进来，凌空飞掠数丈后轰然撞在壁上，肉块四溅，间中还有火星冒出。
赤心武摇头苦笑，却把旁边的莉雅看得冷汗直流。
短短的片刻，仿人双眼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了两个冒着电光的黑洞，两条手臂，包括一大块肩胛骨被利器削落。
凛清风从门外掠进来，他右手握着本属于仿人的那柄蛇杖，左手擎在杖顶的圆珠上。砰一声，圆珠被捏碎，然后一抹乌光飞射过去，长杖被硬生生插进金属壁面里去。
仿人兀自要挣扎坐起，可惜他的双腿在被掷回来的时候摔折了，无论如何爬不起来。血肉，金属，电光，还有吱吱的金属抽动声混成了一幕惨烈、诡异的图像。
“我倒想看看，你还能用什么来下咒。”凛清风站定，面容铁样冰冷，丝毫看不到方才的俊朗柔和。
“背叛者……终究要得到背叛者的下场……”仿人放弃了努力，他机械地转动着头颅，胸腔里吐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所罗门之子在空中的庭院休息，他指着血红的落叶说，鲜血带来的光荣不会久长，必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归于尘土……我为战而生，亦为战而灭……我……”
凛清风一皱眉。
莉雅眼里出现沉思的神色。
仿人胸口处忽然亮起四点红光，一阵滴滴答答脆响声中，红光突然转剧。
莉雅如临大敌，娇喝“快退！”话音未落时，她的人已经被赤心武的巨臂拢住，眼前光晕闪过，已转过两个弯道。
剧烈的爆炸声从后面传来，然后是电光和汹涌的气浪。
爆炸接连了四次才渐渐停止，甬道上的照明悉数被打灭了。黑暗中，那方爆炸起处不断有电芒飞起。
过了一阵，一球柔光从赤心武手心处生出，是一透明玉球。
莉雅有些踉跄地奔到那间舱室附近，“清风……清风呢？！”她大睁着眼睛，半米余厚的合金墙，历经数万年都未消蚀，却被仿人的自爆如同泥土般扯开数道裂口。
若凛清风没有及时出来，后果实难预料。
“我在这里。”凛清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莉雅收拢视线，不断闪烁的电光里，凛清风魔神一般缓步而出，面容被映得忽亮忽暗。
他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只是面色有些白。
“我没事。只是谁能告诉我，‘背叛者’是什么意思？”在他的手里，提着一颗尚在滴血的人头。
人头上，那张嘴大张着，牙齿上面挂满血丝，一双空洞的眼眶里，有丝丝缕缕的网状粘液渗漏出来。
情景实在诡异，莉雅惊骇欲绝，双目一冥，竟然晕了过去。
※※※
大厅。四壁的十二块巨大光屏依旧有文字图形在飞速闪动。
室中央的光柱内部，那些淡蓝色的光液，还有那副淡金透明的盔甲，都依然故我。
只是那光的流动似比先前快速了些。
当莉雅醒来的时候，听到那二人拌嘴。
“你小子！那么恐怖的样子，谁能受得住！”嗓门很粗，是赤心武。
凛清风的声音有些气短：“哪有啊，公主说了要什么主神经束嘛，为了拿这个我都差点被炸到。而且，莉雅怎么也是个大妖怪，怎可能被这么个人头吓住……再说这也不是人头，人头哪有铁的。”他敲着什么东西，发出梆梆声响。
“还大妖怪？你就狡辩吧。反正公主被你吓昏了，我看你咋办……”
他们两个在争吵，旁边莉雅的心却如棉花一样，在一潭水里慢慢铺展着触角，柔柔的。
那些浓烈悲怆的情绪，先前沉淀在心底的，无论怎么努力都挥之不去。这一刻，却被一丝一丝地抽开、软化、清洗，然后消失无踪……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大懂。从人到非人再到人——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她很少体验到这样的感觉。
凛清风这时似是激了：“还说！那时你一点也不帮手……”
赤心武的音线也提高：“混球！是你不让我帮手的！”
“你才是混球！”
“混球！鸡胸的混球！”
“肌肉男！”
砰砰砰砰……
黑暗中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孤寂中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没有类似经历的人永远体味不到莉雅现在的心情是如何美妙。两个男人看似无厘头的打闹，却将她的孤寂给撕开了，把一束光引进黑暗的世界。
这二人看似凑巧而为——真是凑巧吗？不过，即使是有意为之又有什么关系呢。亮晶晶的心情来了，她逐渐露出笑容。
“啊～～～我的头发！”凛清风最心爱的头发被拉住，而赤心武的耳朵也被一只恶手掐得紫红。
方才那般温文尔雅的两个人，一打将起来竟如此没有品味。这绝不是大隐之间的对决，而是两个刚会爬的顽童在互相挖墙角。
“再狠点……对，就是那样，扯他的嘴……”莉雅已经坐起来，她托着腮，笑吟吟瞧着。
“我咋没想到，还是公主说得对……啊！公主！”赤心武大叫松手，凛清风身形不稳扑倒，正看到仿人那双黑幽幽的眼洞。
赤心武后退两步，瞅瞅凛清风的姿势，向莉雅做了个鬼脸：“公主，刚才你啥都没看见！”
莉雅笑道：“谁说我啥都没看见，回去我可要向大家绘声绘色一番。对了，我能问一下吗，你两个几岁了？”
赤心武老脸一红：“公主……公主殿下！”
旁边莉雅在笑着，他在尴尬搔头，二人似乎忘记了凛清风的存在。
凛清风扑倒地上的姿势一直未动，身子似是僵住。这一刻，他背后突然爆出辐形剑芒，散乱的长发根根浮起。
“你小子做啥玄虚……噫？”赤心武发现情形不对。
仿人头颅缓缓浮起，凛清风的身体也以扑倒的姿势随之上浮，他的眼睛眨都不眨。
“不好！快打断他！”莉雅立刻醒悟过来，一阵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再也顾不得笑，水天长杖急挥，将一柱冰芒汇聚成流，向仿人的头颅射去。
轰然，冰芒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球罩挡住，劲气相击，白芒四射。
激烈的爆鸣，使得凛清风的身子一震。
这时，赤心武看清了，仿人的眼洞里两点猩红的光芒迅速跳动着，隐约有一种旋律。
仿人尚未死净！
赤心武一声闷哼，楼犁已经抄到手里。作势欲砍时，被莉雅拉住，她恨声道：“晚了！他们已经意识交连……如果妄动的话，清风会受到牵扯，他的神经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冲击！”
“那怎么办？”赤心武一顿脚。
“相信清风……他自己能撑得住！他有元婴，能撑得住对不对？”
可是，凛清风的面颊、脖颈却迅速渗出冷汗，双手双脚处不时窜出一抹剑芒，令人心惊。
“不要怕！”赤心武吼了一声，“不要怕，”他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缓，“没有什么好怕的！”
自我安慰了片刻，他看着凛清风凝定如钢的身躯，“这是清风的领域，如果连个仿人都打不败，怎配做我的兄弟！”
※※※
疼痛，剧烈的疼痛。
似乎要将筋骨从肉体中剥离出来，可是凛清风的身体却动不了。
他坚持着，奋力捕捉着肉躯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只是看了那眼洞一眼，意识就突然被压迫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对了！当时自己看到了眼眶流出的粘液，想看看眼内部是什么，然后……然后就看到了一对闪烁不定的红色微光。
然后就这样了。
但这样是怎样？难道意识竟能在这种状态无凭借地存留？不，不是！
他还能感受到元婴现形后给经脉造成的那种灼痛感……手腕、脚腕还有双眼的位置……其它的，还有些模模糊糊的肉体感觉。这些感觉随着时间迅速流失着。
“保留我的主机是你最大的错误……不要再做无谓地挣扎了！我们的连接已经建立，很快你的神经系统里将出现所罗门的烙印……”仿人那类似金属合成的声音在他意识里滚动着。
“小瞧我，你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凛清风仍旧能保持清醒，殊为不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