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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自己是能够为他提供庇护的人,但如今的能力却还是不够。每当有事发生,如梦所起第一个念头,依旧是自己如何去闯去承担,而不是软弱地依靠自己。只是这般孤高的态度,虽不能成为王者,却令仰视的人更想要珍惜。
“你不必再解释什么,只记得好好回来见我就好。”用柔软的指腹替她抹去挂在塞上的泪水,袁骁的额头触碰她的,他听见自己以从所未有的坚决语调说道,“我想他们并不会责怪你,但也希望梦姬能够出现吧。就好似当初,你将我救下那样……”
当夜的京内落下蒙蒙细雨,凌晨整装出门的时候,却也不停。恐迟则生变,如梦带了帷帽,利落地翻身上马之后,忍不住撩起头纱,又望袁骁一眼。
只见平明昏蒙的薄雾之中,天街小雨酥润。他披散头发,只穿着白色睡衣,握着灯笼站在檐下。一切都静谧美好得仿佛一个梦境。这位小王爷的神情难掩落寞,却因如梦看着自己,而流露出一丝温暖笑意,那些桀骜与乖张,如从不曾有过,仿佛生来端王就应该是一位冠盖满京华的贵公子。
如梦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惶恐,查无缘由。只是道义与责任二字,总叫人觉得沉重的同时,必须挺直脊梁。忍痛回过头去,策马奔行。只是眼前总是袁骁那略带落寞哀伤意味的笑意,挥之不去。
京内街道交错纵横如棋盘,奔走无方。按袁骁的意思,如梦应往西出式乾门,那儿安排的戍卒,不会为难太多。走五里路后同兰成王选定的人手汇合后,再往西去。一路上的驿站关蝶都会安排妥当,与屠苏、沈无心二人的联系更不会断绝。若是一切顺利,半月之后便可在宜阳郡内聚首,此处距离黄泉关有千里之遥,烽火不侵。
若早一日施行,这一切或许都能成功,而泰定皇帝的雷霆之怒必然落于端王与兰成王手中,发落重了,“勾结外族,通敌叛国”的罪名也少不去——因为谁知道如梦这闯关的举动,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是什么呢?
只不过当她背着朝阳越行越远,即将跨出京内的时候。该巧不巧,与传送军情的加急快马擦身而过。那一身绯红分外惹眼,又是呼啸而过,大呼:“传我入宫,西疆大捷!”惊得旁人纷纷侧目,但也使如梦出城不显突兀。
她虽一时之间不作二想,却是距折柳亭越近,心中琢磨越多,等日光十方大作,将中夜那千万条雨丝都化了去,这才心道不好,忙拨转马头往回赶。即使自负骑术精湛,可早市已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花了好些时候才勒缰驻马。
袁骁上朝未归,端王府大门紧闭。苍头见如梦去而又返,简直不敢相信,将眼睛揉了又揉,确信不是幻象后,急急地伺候这位郡主下马,喋喋道:“金刚院的菩萨显灵了,娘子可回来了不是?得告诉霞路姐姐。这,这您才走,王爷也上了朝,兰成王府的那位茜夫人不知怎么的就过来了,还非得见您不是!”
第廿三章
茜夫人这些日子心中着实得意,面子上也显出神采飞扬的意思,毫不避讳。
前些日这些外命妇奉诏入宫宴饮欢聚,因宫中无后,方贵妃统摄六宫之事,便齐齐集于宫舍之中,众人叙话。按说她一位失势王爷的夫人,在此等场合的沙龙之中必然不讨欢喜,心中未免有些不平意味。可不知为何,贵妃居然对她青睐有加,不仅赐了座下一等的位置,更刻意地说了许多贴己话。瞧那神情柔柔弱弱,语调温温婉婉,便是女人,看得也是万分舍不得。
“都是自家人,不用拘束着,有空多入宫陪陪我。”着意亲昵不说,分别之时更添许多额外赏赐,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许久没有如此扬眉吐气了。”对笼珍这么说道。当初曲意媚上,以为成为王妃便握有呼风唤雨的气魄,何曾想一入帝京,便是被万人作践。加上这些年来兰成王幽居抑郁,嘴上不说,神色之际总有隐隐埋怨茜夫人不够得力之处。这些看在眼中,只觉得心中无限委屈。
如今承蒙方贵妃看得起,茜夫人办事自然一心一意,唯恐有丝毫地不周到。
那日之后,也曾进宫几次陪伴,瞧那贵人的意思,果然不拿自己当外人。于是当伊不经意地提起:“怎么不见同昌郡主入宫来?”即可自告奋勇,还不免数落道:“这位同昌郡主塞外蛮女,不识天朝教化礼仪的,得有人去敲打敲打才是。贵妃金枝玉叶,做不来这等粗鄙的事情,不如就让妾前去吧。”
故而前来,此刻正隔着一道薄纱帘子端坐。
都是圣上亲自册封,但如梦则是后来居上,茜夫人每每想到这点,心中便是一阵业火滚过,熬不下去。
“郡主殿下,宫中贵妃娘娘的旨意,我们这些藩王女眷如何能够拒绝?只是身子小小不适,当真是不要紧的。”
方才她来时已觉得气氛不对,府中诸人对于其要求拜见如梦,表现得神神秘秘又推三阻四。若换做他人,定然会觉察出此中不对劲的地方,而后细细查问。但茜夫人心中已然认定如梦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便一心一意地想要揭发出来,好在后宫中人面前扬眉吐气。
日头已升得很高,一丝风具无。那竹帘严丝合缝地垂落,观不清之后端坐之人。霞路坐在窄廊上,心中焦虑怕是无法掩饰,只得故作严肃对答道:“茜夫人,郡主殿下着实身子不爽快,可请否入宫告禀贵妃,改日定当入宫谢罪?”
“改日?”茜夫人挑高一侧眉毛,声音变大,几乎嚷嚷道,“你这卑贱女侍是什么身份,主子不说话,一切都由着你应对不是?”便不再忍耐,趋向前,伸手就要撩开珠帘,一窥究竟。霞路低低惊呼,想要阻拦,却已是来不及。
“倒要看看你们遮遮掩掩地搞什么鬼,这江山毕竟是天子的,如何能够作怪?”钱夫人说着,伸出保养得宜的手,眼看就要触到帘子的锦缎包边,却是从侧缘伸出一把桧扇,直直撩起,将去势截了,又露出如梦姣好的半张脸。
“茜夫人好生心急,就要见我一面?”她端着轻笑,好不讽刺。
“郡主殿下风姿仪容卓绝,哪有半分重病模样?”如何能够在唇舌交锋败下阵来,茜夫人吊起嘴角,轻慢说道。
“有些病伏在肌理表容,一览无余,可有些病搁在心里,即使是烂掉了也无人知道。”如梦说罢,振衣而起。
“走吧。”她这样说道。
牛车碾压在官道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如梦好歹体恤霞路,着令她上车近身陪伴。一时无话,只是眼神交流。
如梦推开帘子去看走在前面,耀武扬威的茜夫人车驾,淡淡开口道:“你一定好奇我为何回来?”
“奴婢不敢。”即使心中疑虑,但却是个认定死理的,霞路便是这样一个可靠之人。
“这答案极好。”其实即便如梦自己,又如何能够说清楚,愣了愣,只道:“我突然发现,我回不去了。”
原以为自己是扎根西荒大漠的红柳,即使无法抗拒时代漂流,却依然能够保持最初的一颗心。只是当出城外,眼前霞光万丈,如梦这才发现自己不过是随水逐流的轻巧一叶,内心早已改变。
“吾心安处,不知如何?”车厢之中闷热,加之穿着繁琐的礼服,手中握着那把描金桧扇,只觉得汗津津地往里头渗。如梦真觉得不舒服,辨不清此刻摇摇晃晃的是现实,还是造物主漫长的梦。梦尽便将迎来末法,能够瞧见世间万物在洪荒尽头碾成齑粉,
进了大内,便换乘步辇。这时候该是早朝已散,如梦想起自己入宫不曾同袁骁告知,怕是知道后心中定生不安,不免就流露出些许茫然的神色。这宫闱重重,哪怕只隔开一道红墙,却也若星汉相隔,音讯全无。
丽景殿中恰逢教坊献上新编排的歌舞,方馥馨与一干侍女端坐于外廊上,正兴致勃勃地观看阆苑之中的诸多变幻胜景。茜夫人同如梦在另一侧候着,不免有些心焦。
半晌之后,那群贵妇人方才隔着重重彩袖以及划一的折腰抛举,微微点头致意。
“那教头说此番歌舞新声,乃是采撷西荒风俗。本宫想着郡主与夫人都是边地人,不知看得可还喜欢。”说着,只看如梦。
要知茜夫人最忌讳出身之事,但其觉得方贵妃乃是其知遇人,这么说自然有其道理,故只是强笑以对。
却听如梦缓缓道来:“这般激越舞乐,配这清新淡雅景致,总不够妥当。”
“哦,不知郡主有何高见,愿闻其详。”
茜夫人暗中扯了扯如梦的衣袖,告诫其不得放肆于贵人之前,只是后者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高见谈不上,这些歌舞伎歌喉动人舞姿绝美,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只是这些个都是刻意为之,敷衍于上,流于表面……”这位同昌郡主抬眼微微一笑,轻声凝聚成一把利剑,直刺个人心上,“不过如此。若非决然见过西荒,当真会喜欢得不得了呢。”
那目光直直戳在方馥馨心上,神魂震动不过一瞬,随即却回味过来。多少年来,她自负才学貌美,京中第一无人能及。怕被辜负这才步步慎重,总想有朝一日万人之上,被膜拜敬仰,乃为正法。也是因这重缘故,她才刻意弃绝袁骁一片真心爱慕,当心中笃定他俨然无望得登帝位,终其一生不过是个潦倒的虚名王爷后,毅然入宫侍奉,成就今朝。
只是心中并不如想象之中痛快,非得在自己与那位小王爷之间留一隙暧昧,见他成日地为自己坐卧难安,甚至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方觉得“牺牲”有了价值,深宫之中煎熬也不会令人干枯委顿。
这如梦是怎么回事?突兀地出现,又及其合理地陪伴于袁骁身边。她是终年皑皑雪山之顶的精怪吗?明明通身缺乏妩媚的淑□点,但却似沁入人心的雪水一般,轻而易举地将袁骁心中那点始终不灭的业包覆。
那日渡廊之上,刻意照面,她已然觉得两人之中比起别院那晚,不知何时多出许多不同,只是不愿意去想个明白。
如梦的话自然算不上什么大逆不道,但绝对不符合当下的情况与礼数。一时之间,围绕方贵妃的众人都默默无语,更有甚者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茜夫人。这初夏时分,梅雨时节,清风绝少,即便坐于室外也令人觉得汗津津地十分难熬。眼见如梦一派自得,仿佛不曾意识到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茜夫人恨得银牙咬碎,却又无能为力。
“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各位何须如此?”终究是方馥馨主持局面,一挥手领教坊众人退了下去。
“不过郡主这番言辞,倒着实新鲜,叫人看了眼界。”
“娘娘有话不如直说,您心急火燎地让茜夫人宣我入宫,想来并不是请我这门外汉品赏歌舞吧。”如梦无所谓地笑了笑,吊起的红唇分外不善。
“有机会的话,定要让郡主御前献艺,表演西荒歌舞。”方贵妃自顾自地说道,仿佛真是心中所想。
“我不会。”如梦回绝得轻松自在,又不经意地开玩笑一般,视线于众人身上逡巡一番,摇着桧扇笑道:“若是给我销金鹿胎弓,在各位娘娘夫人头上顶一些果物什么的,一箭连珠怒射,刺激好看,想必今上更爱些。”
“若你下一秒将弓箭对着陛下呢?”
“贵妃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梦心下赤诚,便如端王兰成王,可昭日月。”
一席话,精准地戳中方馥馨心中痛楚,一时之间只得恍惚。
茜夫人楸准机会,忙不迭地说到:“歌舞声色,都是小事,贵妃与郡主实在无需挂怀。”说完,连自己都不敢置信地笑了起来,实在是尴尬。
如梦这才斜斜地打量身侧这女子一眼,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