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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实际原因——他除一身穿戴,没有其他足以支撑穿过大漠的装备。
袁骁有意无意地寻这位梦姬好几日,终于在帐篷中等来了。
彼时藏青天际早已点缀繁星与一弯新月,帐中虽有昏黄烛火,却将其显得更为幽深。袁骁掀开帐子走进去的一瞬,眼前一黑,整个人也愣住——这是绮年玉貌的女儿家应该所在的地方吗?更进一步想,她所承担的一切,似乎也与女子渴求安定的本性并不符合。
“听别人说,这几日你都在找我?”如梦挪了挪烛台,好让彼此都看得见对方。
“您贵人事多,总不好约见。”袁骁觉得自己这别有幽愁暗恨生的语气,同踏雪寻访帝京中的贵姬,那些埋怨的语气相似极了,心中“突”地一跳,暗暗生恼。
这短暂沉默里,如梦站起走到袁骁身边,“可是来辞行的?”
“……”明明就是,还是在心中盘算多日的东西,甚至反复预演如何伪装成斯文的样子表示感激许以重诺来换取干粮马匹。可被这双琥珀般的眼清清浅浅地望着,即使肺腑之言也无从谈起。
袁骁下意识地觉得讨厌——诚然这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可蕴藉其中的东西太多,根本不应与这样一位女子存在。
“是又如何?”终究不愿意落于下风,便起出这惯常的,倨傲而无礼的姿态。甚至配合着微微抬高下巴,斜睨如梦的表情。
她却并不为难,理所当然道:“你若久居此处,家中人也会挂念。也怪我不查,居然不曾为你安排。”
这样子,仿佛从来只是随随便便地将袁骁挂在心中。
而他千骑拥高牙,作威作福的日子过惯,怎么能适应这个?
“你当真只是救我,不做其他打算?”袁骁语气陡然一变,尖锐问到。
如梦皱眉,不解道,“若非如此,又该如何?”
袁骁不信。他贴身带的令牌文书统统不见,落在如梦手中,但凡她有一点点的脑子,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软语安慰或是威逼利诱将自己留下,虚情假意,倾尽部落所有地供奉自己,才是袁骁认为的方正之道。但无论如何,不应是先下这番抵得上“云淡风轻”四个字的状况。
如梦离自己很近,他从未遇见过她这般性格的女子,故而觉得她的那颗心距离自己很远。假如,袁骁听见心中陡然冒出的声音在诱惑,你能够留在这儿长一些的时间,或许就能明白她是何人,也能理解她所处的这个世界。
与自己那珠玉堆砌,富贵销金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不知不觉,袁骁除了诅咒怒骂,心中居然也升腾起一番不自觉的期待。
可如梦接下去的话语,却打破一时的绮丽幻想。
“袁公子也知道我们这儿是大漠极靠西的偏僻所在,单枪匹马地越过生入黄泉关的,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向导也不敢保证。自然,我原本属意请屠苏带你走,可如今这时候,明光大会在即,我又要照顾冰雅,实在是□乏术。”
她顿了顿,思索该如何伺候这位如花似玉般娇嫩的公子哥儿,“眼下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等西域商队返回,我请托他们带你一程;或者你与我们去王庭。你的命毕竟是我救回来的,可别再轻易丢掉。”
“我!”袁骁方才准备因如梦一句笑语而认真发作,谁知屏风后却传来细细弱弱的声音,一个劲儿地叫着“姐姐,姐姐”,十分无助害怕的样子。
这是头一次,袁骁从如梦脸上读出微笑与淡然以外的第三种表情,他兴奋而好奇,就想孩子终于找到搬家蚂蚁的新巢穴一样。
这可能是,刚强无依的梦姬的软肋呢!
“冰雅可是又发恶梦了?”如梦的异母妹妹冰雅今年十三岁。照理来说关外的孩子娘生天养,能够长成的都十分健壮活泼。可不知是否天生不足,冰雅身子骨一直十分孱弱,视力也有些问题,如今连着皮毛褥子被如梦抱在怀里,勉勉强强看上去,如十岁稚童。
“姐姐,”她好小声的说,“我梦见王庭变作一片血红,女祭司从高台跃下。有个我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违反了与天女的盟约,天帝震怒,给七部族降下灾祸,一夜之间牛羊死去,寸草不生……好可怕……”她说着更是紧紧地偎在如梦怀抱里,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如梦脸色并不好看,显得有些忧郁,但说出的话却依旧轻柔,“只是梦而已,没有变成现实的梦。赫日黛的好冰雅,哈扎头领的好冰雅,光荣的女儿,能否告诉姐姐,我们部落是否承担了相同的命运?”
冰雅的眼神变了,该如何形容?凡是去王庭斋宫参拜过,祈求女祭司神谕之人都会瞧出几分相似。吸进迷迭的香气后,少女的眼眸变得空洞,而后缓缓伸出手,指向匍匐人群之中的某一位,混沌地吐露只言片语。
可冰雅所说的却清晰得多。她亦是从如梦的怀抱中起身,却赤足走到袁骁面前,将自己冰凉的小手按上他的,和缓道来:“不会死,赫日黛不会死。因为天女派来这个人,所以赫日黛被点化成了凤凰。”
她看不见,袁骁的神色却陡然一变。那常常吐露轻佻语句的嘴唇翘起一个不屑的弧度,却强忍着不推开冰雅的手,只是对如梦轻蔑道:“梦姬煞费苦心,不惜牺牲自己的妹妹设下这个局,是不是不愿意我离开。”
欲擒故纵,欲迎还拒,亏自己一瞬间还把她视为高洁之人,原来不过与世间他人同流合污。
“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有很多误会。”如梦已安排体力不支的冰雅睡下。眼神照旧地望着袁骁,清澈透亮。
“或许我应该听你解释?”
“这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事情。我只能请求袁公子尊重各地的习俗。”她这不解释的举动,自然被袁骁主观地判断为故作姿态。加上这几日屠苏对如梦的崇拜之情,他不得不承认这女子张弛有度,对待男人很有手法。
“如果我明确地表示自己有兴趣呢?”
“夜色已经很晚了,再谈这个也没有什么合适。”如梦顾左右而言他,明显回避的样子。
可袁骁怎能如其所愿,轻笑道:“你若是真明白男女之间的分寸,早些时候怎么还让我进来,如今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些吗?”
如梦愣住,她虽温和但绝不是笨蛋,袁骁词锋咄咄怎会不知,其中理由也略晓一二,内心不觉好笑:这位大人该在关内有多大权势,这般横冲直撞居然也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不容易了。
但也怔忡,一时间放任好久不曾蔓延的情绪上涌。记忆中自己也曾有过这般鲜衣怒马,肆意飞扬的跳脱岁月,明明鲜艳得如节日时盛装,可不知从何起,自己已成为众人期望的模样。
时间与水,悄无声息地流动,涓滴改变所经之途的面貌。对于大漠的人来说,恰恰是两件最宝贵而又最残忍之物。
第三章
她自然很懂得如何应付袁骁这类心智不成熟之人。他撩拨只为看你露出羞怯难堪神色,故而此刻越是退缩,这男人便会食髓知味地欺上身来。为今之计,只有不动神色,将这暗夜突袭的魅惑之章,悄无声息地翻过。
“袁公子可是想借此重温一番往昔旧梦,高床暖枕安卧,温香软玉在怀?”说这话时候,如梦很自然地蹙起眉头。只是笼在昏昏中,不得分辨清楚。
袁骁心中怒火更甚,觉得自己终究道行浅薄。这些日子虽不是被照顾妥帖,一丝不苟,但也着实没有抛弃自己,他为时而闪现的善念同愧疚感到羞耻,便越发表现得乖张。
“若我说是,梦姬你可愿意帮我?”
“有何不可?”她无所谓地笑着,眼神却变冷,吐露惊人之语,“反正于袁公子看来,世上女人都是一般的下贱模样。如梦即便如何反抗,不过就是道略有不同,风味特别的小菜而已。”
满腔怒火,或者说还要夹杂其中无法辨别的小小期待,因这句话而完全冷彻。野火烧不尽的离离原上草,如被冰雨,叫袁骁觉得气馁。
“你敢说不是吗?
“袁公子又如何呢?这世界广袤无际,各处风俗人情既不相同,每个人的阅历同人生轨迹也是不一样。但从你那段认知,就理所当然地认定所有事情尽在掌握,未免太狂妄了吧。”如梦拔下金钗,拨弄了烛心,那一小簇火焰猛地一跳,在微微气流中顿显明亮。
他们得以看到彼此整饰后的表情。如梦是一脸放下的坦然,而袁骁则显得局促不安。
“所以说,我们一开始只是在讨论如何送你入关的事情。”她若无其事地拣起这委顿在地的话题,扑打灰尘后继续道,“两种方案,你选什么?”
“不知为什么,小爷我却不想走了。”明明是不该也不能任性的身份,可袁骁便要肆意妄为,闹个翻天覆地。
“细细想来这儿风光明媚,另有佳人无数秀色可餐。小爷我为何要放弃好风光片片,回到那沉闷无趣的关内?”说到此处,他脸色猛地一黯。
“决定了,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袁公子也知自己是赖在此处白吃白喝。赫日黛部毕竟是番邦蛮族,不得教化,若是见识浅薄地处处得罪公子,您可别又来今晚这一出。”如梦看来的确十分随意,对待男人同对待整个部族的事物一样,采取的方法颇有些放任自流随遇而安的态度,这拓展的胸襟见识,也让人比较容易一笑泯恩仇。
“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今看来诚不欺我。”不知为何,袁骁总会在如梦面前吃瘪,等自己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指使得团团转。
“那我不如也送你一句圣人之言,都说是白天比晚上聪明。袁公子不如早早安置,明日愁且管明日说。”此次不由分说,态度强硬地将袁骁请了出去。而后者懵懵然,站在帐外吹好久夜风,心中涌起一点热意却不消散,抱臂缓缓归去,总有些妒忌冰雅与如梦的亲密无间。
这日之后,他也不在人前人后想早日回归之事。反而对冰雅产生莫大兴趣。
那夜之前,这位小姐的存在感为零,几乎族中没有这个人似的。只是对那晚上的情景与对话过于介意,好奇心驱使,总免不了打听。
可族人的态度也很奇怪,一听到冰雅的名字,脸色仿佛商量好一般猛地一边,眼神闪烁话语支支吾吾,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屠苏则是三年前才前来此处落脚,禁忌虽不多,但听他所说,那时候的冰雅已同现在这般深居简出,所以并不清楚。
问题得不到解决的答案,更滋长人的好奇与焦虑。袁骁自诩并不信怪力乱神,但不知为何对当夜之事非常介怀。或者他下意识中强烈地想要信任如梦,可所发生之事却非他能理解,不知不觉已是天人交战,痛苦不堪。袁骁陷落迷局不得解,便希望能够借否定冰雅的方式,肯定如梦。这虽然对于小女孩来说是种伤害,但却比摧毁心中的如梦要好得多。
他终于决定直接去冰雅身上找寻问题答案。这日草场上的风小了些,日头也偏暖得正好,一切都极为便于行动。袁骁一路半遮半掩地来到如梦居住的帐篷,算准她人必定不在,留着冰雅一人。
果然,小小女孩穿着厚厚裘皮冬衣,窝在毡子上,那身子骨极为柔弱的样子,从后头看去,倒像一直不安稳的小野兽。
她似乎听见声音,略显笨拙的转过身子来。借着天光袁骁看得清楚,冰雅的眼睛并不聚焦于自己身上,而是茫然地看向远方。因为混血的关系,她的眼珠儿比如梦更深,原应似墨玉一般,此刻却蒙了尘,配上桃心小脸与娇怯表情,真叫旁人看得叹一声可惜。
“你可是,那晚上同姐姐说话的人?”意料之外,冰雅的官话说得不错,字正腔圆里带上一股软糯,假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