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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很想见一见这位钟离谦。
心有所想,口有所问,舒锦和却不知她这一问引来了闲言。
“娘,为什么三姐姐好奇世孙殿下能问,我好奇三殿下,你却不让我问呢?”一个稚嫩声音响起,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正巧戏子唱完一段,乐曲停了,让在场的都听了个清楚。
顿时,全场安静的能听见掉针声。
舒锦和循声转过头去,说话的是个七八岁的女娃娃,正侧仰起头,捏着身旁一位少妇的一角。她眼中满是天真无邪,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少妇见大家都投过目光来,有些慌乱,紧张地讪笑道:“家女年幼,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她说着,垂下眼捏了捏女娃娃的小手以示警告。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少妇身上,只有始终留意女娃娃的舒锦和看见了,女娃娃在听到娘亲慌乱解释后眼中露出的鄙夷。
是的,鄙夷。
按理说,这并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该有的眼神,况且还是对着自己的娘亲。但这一切放在这个女娃娃身上,却不显得奇怪了。
这女娃娃名叫祝嫚儿,与舒锦和是三代开外的表亲。
要问为何是祝嫚儿就不奇怪,原因就在她有一个极厉害的祖母。祝家前几辈曾出过一个妃子,祝家靠着她风光过一段时日。可花无百日红,祝家有出息的又没几个,至此萧条。祝祖母一心想重振祝家,无奈一家男人扶不上墙,就把希望全系在孙女身上,希望她能重走前代之路。
舒锦和暗暗赞叹,不愧是日后在后宫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祝昭仪。不过,一句童言无忌就想挖个坑推她下去,到底是年龄差摆在那——嫩了点。
她无辜又困惑地眨眨眼,软软歉笑道:“是我对不住五妹妹了,原以为前个话题已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壮起胆子发问的。其实方才我睡得迷糊,姑嫂姨母们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呢,不如再请各位姑嫂姨母们多说些,也好解解我的好奇心。”
祝嫚儿一愣,本想往舒锦和身上泼点水,怎知对方反泼回来,倒成自己才是那个不知羞的了。她羞恼地暗自瞪了舒锦和一眼,却没想到舒锦和也看着她,四目相对,赶忙心虚地别开目光,涨红了脸。
而祝嫚儿的娘明显松了口气,又说了几句道歉话,赔罪似的接过话头,一众女眷又谈笑起来。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小笄后一连数日,舒锦和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虽然接受了重生的事实,可若出门遇见了司时雨,她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呢?她不知道,她也没这个勇气。
一日,入夜。无月当空,繁星零零。
香华正伺候着舒锦和净面脱衣,却听屋外哒哒哒脚步踏来,是个家丁喜气洋洋跑来通信:老爷回来啦!
舒锦和激动的从床上跳下来,连鞋袜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就往外跑。香华喊也喊不住,只得叫一个丫鬟提鞋子,自个拿了件狐绒小披肩追了出去。
舒锦和穿过长长的廊道,呼呼夜风吹乱她的长发。
她太想念父亲了。
舒威与姜氏并肩,温氏随后,正行在去往舒锦和院子的途中,就见舒锦和风风火火跑过来。
初春的夜晚寒气依旧冻人,舒锦和只着里衣裤还光着脚散着发,这副模样真叫三个大人倒吸了口气。
“爹——”舒锦和一下跳起,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揽进宽阔的胸膛里。
“丫头!想不想爹?”舒威朗朗笑问,边解下大氅裹住舒锦和。他在家的日子太少,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所以归家第一件事并不是回屋卸下一身风尘仆仆的行头。
“想!和儿做梦都想着见爹呢!”舒锦和环住舒威的脖子,小脸贴着舒威的胡子脸蹭了蹭,痒痒的,“爹和哥哥们怎么也不回来看和儿……”说着,悲喜交加,眼泪珠儿就滴了出来。
舒威在外领兵御敌,刀光剑影,何等气势,此时却笨拙地擦着舒锦和的泪,生怕一下收不住手劲,就伤了这细皮嫩肉的小丫头分毫。同时他心里又欢喜又自豪,被儿女念想亲近,当然是件自豪的事。
也许因为见到许久未见的父亲,也许因为夜色的推助,舒锦和哭得停不住,谁哄也没用,最后哭累趴在舒威的肩头睡着了。
送舒锦和进被窝后,舒威才从怀里取出一封厚厚的信来,递给温氏,“这是锦严写给你的。”他看看年轻的儿媳,又看看爱妻,是感激也是抱歉,“这个家,多亏有你们。”
嫁给武将,从进门那一刻起,就意味着离多聚少,要忍耐过一个个独守空房的春秋。
对于这些,温氏都是做足了准备的,但听到家公这句话,还是感动地湿了眼眶。都说女怕嫁错郎,有这样一对恩爱如初的公婆在先,她又有何惧呢?
时候不早了,姜氏知温氏的心思都飞到信上去了,便笑着让她回屋歇息,自己也同舒威回了屋。
推开屋门,便见一桌饭菜散着袅袅热气。
舒威柔了眉眼,揉住爱妻的肩,满足地叹道:“还是你了解我。”
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直奔入宫面圣,还没好好吃顿热饭。
“都这么多年了,怎会不了解?”姜氏笑着依偎在丈夫怀里,“这一次,能待几日?”
“待不了多久,最多五日,明日还得进宫去。”舒威在姜氏的伺候下更衣、沐浴、用膳,两人难得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姜氏见舒威吃得差不多了,便给他斟了杯酒,说出压在心头已久的事来:“和儿小笄也过了,这郎君,爷可有相中了的?”
先前说过,宇天国男女婚嫁得晚,勋贵阶层也不例外,但又有些不同。
勋贵间的婚姻,一是择优嫁娶,二是其中千丝万缕的宗族利害关系,所以在儿女小时,为其选妻择夫一事就早早被提上日程,但凡哪家出个优秀的,都是被虎视眈眈着。
舒威沉吟了会,道:“你可有人选?”
姜氏轻轻摇了摇头,忧虑道:“与和儿年岁相衬的都还没个形,不好说。年纪稍长些的我倒是相中几个,不过也得等和儿再长开些的时候再看看。”
舒威闻言竟哈哈直笑起来,“你也太挑了些吧?也对,你嫁给了我,眼光自然不能低到哪儿去。”
姜氏捶了他一拳,嗔骂道:“你这人怎么总没个正经!女儿家嫁人一辈子的事,能不慎重点吗!”
“慎重!必须慎重!但我有句话在先,皇家子不考虑。”
“你……唉,我知了。不过你倒提醒我了,你对睿安王世孙可了解?”
“睿安王世孙?”舒威眯眼想了会,不太确定道,“你说的是钟离沣的儿子钟离谦?怎么。你相中他了?”
姜氏转到舒威背后,一下一下替他捶打肩膀,:“不是我,是和儿对他似乎有些好奇。你久不在京许不知道,睿安王世孙回京不过一年,便恶名在外,我是担心……”
舒威拧眉不语片刻,道:“眼不见不为实,我曾听闻钟离谦自幼在钟离老太爷跟前养着,老太爷的为人没话说,应当不会教出顽劣的曾孙。正巧这次回来我也打算去看望老太爷,顺道去见见那小子。”
☆、第3章 后世初见
舒威说罢,饮尽杯中酒,唉声叹气的,“选夫一事也不用操之过急吧,难道你舍得女儿这么早嫁人?哎,我可舍不得!”
姜氏又是笑着捶打了他一下,“说的我多急似的,你舍不得,我自然也舍不得!”
对舒威而言,那拳头的力气弱的跟小猫似的,他朗笑着,起身环住爱妻的腰,“那不就行了,你就暂且把我们的宝贝女儿往边上放一放吧,眼下要想的,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姜氏被他的厚脸皮给羞红了脸,二人相依,步进内室。
另一边,舒锦和一夜好眠,睡到自然醒。
香华和梳洗丫鬟早在一旁候着,听见动静,便挂起床帘,伺候她起床梳洗。
“姑娘,今日可出门去?”香华突然问了句。
“不出门。”舒锦和照例摇摇头,可见香华欲言又止,疑惑问道,“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香华提醒道:“姑娘先前不是说要给二爷做福袋吗,眼下离春试的日子也近了……”
这一提,舒锦和才一拍脑袋想起来,确实,二哥舒锦宽参加了今年的春试,以三甲入殿试,表现不俗,深得皇上的欣赏。
虽然知道春试的结果,但这福袋还是必须要做的。
舒锦和看看自己的手,太久没碰过针线,也不知道这针线的细致活还做不做的好。而且,自己在家确实也闷了很久,照她以前耐不住闲的性子,怕家人早就觉得奇怪了吧。
她朝香华扮了个鬼脸,“还好有香华提醒,要是我忘了做,二哥准要生我气了呢。”
于是,在向爹娘请过安后,舒锦和由香华与两名护院陪着,上街去了。
京城最好的布料丝线都在海绣阁,而海绣阁有名,却不仅仅因为此,还因为店铺独特的设计。
以皇宫为轴,城分四区,每区又分十街十巷,街巷交通,井井有序。京城地贵,遍地黄金,所以街边店铺大多是个门面房,面向街开店门,有钱的则会加高一层或两层。
海绣阁的老板突发奇想,买了相邻两街相同位置的两间铺子,打通隔墙,合二为一,做成了一个南北通透的大铺子。如此铺内采光好,布料也能敞开摆,让进店的客人挑选起来更不费时费力。
舒锦和是从海绣阁北门进去的,挑好材料后想着再到别处逛逛去,便从南门出去了。刚走出来,一抬头,却再也迈不动步了。
南门正对着座二层茶楼,名润心。这座茶楼门面半旧,不知开了多少年,虽然此时默默无名,但数年后却因荣得新皇青睐而一夜爆红。但奇怪的是,出名后不久店主就将茶楼转手,接店的人对茶道不通,纯粹冲着这块招牌,结果可想而知,润心茶楼在硬撑了几年后,便从京城消失了。
看着熟悉的店招牌,舒锦和百感交集,她与司时雨缘起于此,感情热烈过,迷茫过,摇摇不定过,最终统统都消失不知去处,空留怨恨难忘。
润心茶楼一楼大堂内只有掌柜一人坐在柜台看书,他看得很专注,连舒锦和进店也只是令他抬头看了眼,木木起身虚行一礼,同时拉了拉右手边的一根细绳,而后又坐下低头看书。
整个过程,掌柜甚至连个笑都没有。
由此可想,也就不奇怪为何润心茶楼端着好茶好物什,生意却一直不温不火了。京城富贵多,天子比官官比民,哪个阶层没有人捧?而在润心茶楼,进店者一视同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掌柜的态度也是一样一样的。
不为富贵躬身贱笑,不因贫苦欺语眼轻。
这也是舒锦和喜欢这里的原因,茶楼的气氛十分宜人,在客席坐上一坐,品一杯茶,身心皆是舒畅放松。
柜台左右对称各有一扇挂着印花蓝布门帘的一人半宽的门,一位碧玉年华的少女自右边门走出来,作采茶女打扮,但衣饰上稍作修改,变得更脱俗了一些,是亲于京城人的审美。
少女向舒锦和等人简单一礼,盈盈笑问:“女主子坐哪?”
舒锦和对这儿熟悉,没等少女层层细问,直接一骨碌将要求说出:“坐二楼青三居……不了,还是坐白五居吧,暖雪银针一壶,配盘时令果子,再在居里搁个暖炉。对了,烦再请位茶师,近儿可有位新来的,叫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