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初空珍重的收好,点点头,眼中已有些湿润:“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七月份的暑气这般燥热,本该是要我亲自下山取药才是,只怪我这个老姑子,腿脚不便又有眼疾,才让姑娘一次又一次的劳累。实在是过意不去。”
“不妨。”我说着,眼珠子禁不住瞟向那扇始终未向我敞开的木门,依旧是掩得毫无缝隙,稍等良久,见里头没有动静,我不免很是失望的起来福身道,“既无要事,凤轲先行告辞。”
“凤姑娘慢走。”初空又好生说了几句谢言。直送我到山门,才互相道别。
我既下了要杀术虎静之的决心,自然也是做好了玉石同碎的打算。云齐被我牵累其中,已感万分愧歉,虽是与那个人素未谋面,但数月来每日晨昏都琢磨着药材分量,倒也成了心里头一桩放不下的事儿。今日安顿妥善,我也终可以安然踏上寻仇之路。
边出神边小步走着,忽想起还未告知初空煮药要以雨水为引,方可降下那幅身子里的余热。若是让武儿转告,又恐会引起初空的担忧。又跺了脚拢着手转回青松观。
走得太快,一路上淌出的汗滴不知不觉间已被风干,贴着肌肤,凉凉的很是舒爽。
我离开后,初空女冠却是忘了带上门,两边敞开着,关不住院子里妖媚的阳光。因忙着赶路,我现下口干舌燥,酸涩的说不出话来。
“慢些,慢着些走。”左脚踏进门槛,右脚未动,只听初空的声音沉闷的从糊好的纸窗中急切的传来,“你的身子刚好点儿,怎就迫不及待的要走了?”
“……咳咳。”那人也不应答,厉声咳嗽着,好一会儿才压了下来。听那声响,是个女子。
我纵使极想一睹她的真容,但暗地里偷听总归是不太光彩。遂在门旁折了几颗开得盛的商路。商路的果子颜色纯黑,正如笔墨的颜色,碾碎了能沾着树枝写字。思来想去,就着帕子将要说的话代写在上边。
“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样的性子。就算有十匹马在你跟前,也拉不回你的心意。”初空的语气转作僵硬,声音虽一如既往的甜美,却宛如多了些严厉的苛责。
我暗道这野猫果真也是有几下子本事,才能惹得脾性一直婉约脱尘的初空也动了怒。我如同置身烤炉,方沾上指尖的商路汁,眨眼间便被日光吸干了。索性多摘了几颗。
屋子里悉悉索索,似乎是有人在收拾细软。
“住手!”初空沙哑的嘶喊道,一时喝得树上的夏蝉也安静下来,“你要走,我也不好拦你。只不过凤姑娘的话你也听得一清二楚,你这幅身子骨,还要再食一个月的药。莫非你想病怏怏的回去不成?”
嘶——嘶——
女子急促的吸着滚烫的空气,四下里尽是刀尖一遍一遍划过木板的声音:“提起她……咳咳。我,我便恨不得拿这刀子,将她……千刀万剐!”
她说得浑浊幽怨,且又隔着一道厚厚的墙,食指顿住,墨黑的颜色渗透衣襟,只震得我的小腿如覆寒冰。
是谁?
我肝脑涂地的要诊治她。她却是待我满心的杀念。只是她恨我又如何,我从未背弃良心。眼下我若是不写字条,消损的是她的姓名。若是写了,怕再也不能在洛阳久留。但有初空在,应是不会容忍她伤害我与爷爷。多年的情谊,岂是朝夕能毁的?
写毕,我又搬来石头。小心的压在门槛里。
“敌不犯我,我不犯敌,方才是聪明之人,”初空沉静缓慢的说道,“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只是,一旦她知晓我和你……萄儿,听为娘一句劝,再留数日不迟。”
娘?!
足下不慎踩到鹅软石,刺得脚心一阵酸麻,石子滑出鞋底,骨碌骨碌的滚下石阶。
“谁!”
我左顾右盼,左边是一座陡峭的崖壁,右边则是空空如也的花田,初空素日闲着,种了各色草药。情急之下,我闪躲在敞开的山门后。
不待片刻。初空率先跑出来,足下一阵凌厉的脚风,直追出很远。屋里的女子亦抡了剑,慢一程的随后而到。
桃粉色的素衣,发间别着一支桃花簪子。
我捂着嘴,忽然眼前全是日光洒下的白刺。一株一株,恰到其处的落在身子上。
山脚下的鸟雀被惊得扑飞腾起,哗啦啦一会子向晴空里逃去。左右看不见踪影,两人已各自执着武器折返回来。我定定神,虽身上的气力被抽光了大半,也不得不逼着自己从斜坡上往花田里爬。
自小以来铭刻在心的初空女冠身手不凡,我一手救起的伤者竟是萄姑。而这素未谋面的二人又是母女。原来世事,从不像我眼见的这样简单。
我掷下篮子,双手死死的揪住横生在黑土里的藤蔓。零星细小的暗刺扎得满手锥心的疼。一松手,身体便滚入了泥滩里。
“在那儿!”萄姑眼波稍斜,哑声道。
我的脑子混混沌沌,只听见半空里有庞然大物扑了下来。紧随着恍如有千军万马飞速的嗅着我的气息而来。我一边不敢回头的奔跑,一边摸出了数十枚银针。
如今连初空也要置我于死地,可是我还不能死……没有亲手杀了术虎静之,我怎能瞑目?
我不能死。
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眼前的风儿咆哮着刮过耳边。我已有些乏力了。那漫过草地的簌簌声也愈渐迫近背后。
“哼。凤姑娘,休怪我初空心狠手辣。只是你听了不该听到的东西。”初空的嗓音丝毫未见紊乱,不疾不徐的逆风传来。
“不……不。”我竭力想要求她。挤出喉头的却只有干涩的一个不字。
凌乱的剑啸划破狂风向我飞来。我身子前仰,再也没有半分多余的念想。只闭上眼,一股麻木的感觉穿遍全身。
“凤姑娘!快上马!”不知是哪儿的呼喊声,绝望的抬头打量。眼前只闪过一张焦虑的脸容。面如冠玉,清雅不凡。
视线模糊的晃动不止,我舍不得合上眼,却又阻止不住加重的眼皮子。
“梦……梦洌……”
是你吗?这世上,只有你,才有这般温柔的姿态,也只有你才会因我而揪心。一定是你……
“快走!”
杂乱的人声越来越远,而我亦再无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连我自己也觉得这是个猎奇的转折……
41、天涯海角⑥
43、天涯海角⑥ 。。。
狭小密闭的院子里,翠绿浓郁的青苔疯狂的爬满整片墙壁。潮湿的门里噼啪窜着彤红的火焰,将水色衣裳烧作雾蒙蒙的灰烬。梦洌祥和的坐在轮椅里,眼睛也是如水一般的清澈无漪。他头顶的横梁被灼得悬悬欲坠,终于禁不住烈火最后的烤炼,咣当掉了下来,火星四处溅起,遮住了屋子里的面孔。
“梦洌……不!梦洌!梦洌!”我猛然惊醒,身子有如惊弦之鸟抑不住的弹坐起来,惊恐无措的战栗着。我捂着胸膛大口大口的喘息,却被一双温软的双手轻轻的钳住,又推回床榻上。
“醒了?”定睛一看,面前衣衫端正的男子却是梅颇兄,他冲我笑了笑,撩袍缓步走至桌边倒茶,“大夫说你未时能转醒,你可是整整迟了十三个时辰啊。”
我无力的支手打量天色,月如银钩,星河满天,身上却未感燥热。再把视线转向梅颇兄时,不免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梦洌早便在春天就葬身火海,又如何会出现在我眼前。只是好容易封锁好的匣子,如今变得溃不成击。
我窘迫的摸索着稀松的青丝,眼角一阵一阵的发烫着:“这幅凄惨的模样,让梅颇兄见笑了。”
他无声的抿唇,单手递上清茶。我一口气喝了大半,浑身也渐渐清明舒坦,只有手指上细细密密的血孔还提醒着花田里的那番生死追逐,我不大好意思的将茶杯轻放在黑檀茶几之上,笑道:“还有,多谢梅颇兄出手相救。不晓得梅颇兄如何处置那两个人?”
“哦。”他避开我的目光,眉毛一挑,“她们已经被擒下了,只是有旧时的交情在,故命人看送她们离开了洛阳。凤轲姑娘大可安心,现下你与你的家人都是安全的。”
我竟忘了萄姑是顾墨沉的嫂子。想来他们必定熟识。登时面子上颇是尴尬,只低着头默不作语。
可是思来想去,算算时辰去孟州往返少说也要消上一天。纵然是大宛马这样迅猛的脚力,也不会如此之快。再回想他去时的踌躇,愈发可疑。
“梅颇兄……我有一句话要问你。”我蹙眉,警惕的看他,“当日你我分明是背道而驰,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青松观附近呢?”
“我……”他本是清闲的敲着扇柄,经这样一问,手上的动作骤然凝固,缓了许久才重重的落下来,随后摇头笑道,“我老早就说,像我这种性子最不适合说谎。”
我鼻间凝着一口气息,等他说完。
“其实,我本便是要往青松观而去。奈何姑娘半途说要拜访初空,私下想着我要是一同去定会给初空和萄姑造成影响。只得故作假象择孟州之路。”他温吞如水的说着,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我浑身一震,少顷间,心里如同下了厚厚的霜雪,冰冷刺骨:“所以,这几月来,观中探望的访客皆是你?”
他迟疑片刻,点头:“有时是,有时候亦不是。可是我并非知道屋外的那个就是凤姑娘你。每回疑心问起初空,她也只含糊的说是江湖上有些名气的云游大夫,每月过来一次,居无定所。连名字也不清楚。”
我冷笑道:“初空不愧是道家之人。满口假仁假义的诳语。”
“后来我越思越想心里不安,遂专程派人去洛阳及附近的村野里打听可否有这样一位女游医,可惜全无音讯。机缘巧合,云齐贤弟说起在洛阳还有亲人,许能帮我找到要找的人。没想到说出口,竟是你。”虽是在辩解,他却丝毫也不急切,翩翩的用扇子扇出习习凉风,一边儿神色坚定的凝视我。
既是一场误会,我心头的气也浇熄不少,淡淡的回视着他,埋怨道:“我凤轲自问与梅颇兄同道之后每时每分都是坦诚以对,梅颇兄却是连要去青松观这样的事也刻意隐瞒。”
“并非我存心隐瞒。而是有人巴巴的不让我说。”他始终不卑不亢,闲定自若,噙着笑意道,“这些琐事还是留着他亲自向你解释罢。”
“他……?”我忽觉身子的每一处都在绷紧,动弹不得。双眸却又早就企盼的飘向门外。
梅颇只旋身意味深重的微笑,心情大好:“对了。一会儿他若没提起,我却是要先跟姑娘讲个明白,梅颇一介文弱书生,哪儿有救人的本事。不过是领着不费力气的功劳在这儿与姑娘闲聊。要是姑娘要感恩,可要慎重思虑清楚,免得平白便宜了我,亏待了他。”
我被他搅得脑子更加的糊涂,如裹着千丝万缕的木偶,看不清真面目。
屋子里少了个人,一时鸦雀无声,徒留我枕着枕头,苦恼的吹着夜风。而屋子外的人则是相互耳语交换了几句。稍过片刻,急切的脚步声由客堂逐渐迫近。
我拧过脖子相望,门外却依然空落落,只有深邃的黑暗滚滚扑来。半晌,地上那稀疏的身影才重新移动,半截拉长的影子从门坎上洒下,扭成不甚衔接的两段。
他细细的捂嘴咳嗽,眼睛里仿若照进了皓洁的月光,烁烁有神。一身墨色衣衫已略显陈旧,却越发显得他英武明爽。
“凤姑娘。”双眼一弯,他的笑意有些逞强。
我偏过头,空空的盯着窗纸上冰凉的月光,亦是笑:“顾公子。”
顾墨沉听闻出我笑意中的冷清,亦不敢靠得太近,独自抱着手里的长剑,转动眼珠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