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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吟吟接过,转头走开,声音渐渐远去:“昔日湖中仙子拨雾而来,今在人间觅得良缘,小生董永有幸得之……”
望着他远去,叮叮额上沁出了片细细的汗珠。
鱼汤一如初时美味,只不过喝汤之人的心境却大不相同,一碗热汤下肚,从头到脚都有了暖意。
叮叮斜斜靠在他肩膀,低头望着两人交扣的十指。他的手指温暖而有力量,指甲修的齐齐整整,看着便让人安心。
“第一次在这山上相遇时,可有想到过会有今时今日?”她遥遥望着坡谷处堆积的白雪,低低的问。
“那时……”陈岚眯起眼睛,“那时只是心中所想,但是今日可成真的了。”
“我依旧觉着是在做梦。”她浅浅而笑,忽想起一事,“你这一万伍仟两的债我可算是还完了,该把欠条还我了吧?”
陈岚拉起她的手在唇边一碰:“放债有许多好处,还可以拐回个娘子。”叮叮抽回手,佯怒:“大赖皮,欠条呢?”
“别急,等到了昆蒙山再给你。”携着她起身,“时辰不早,我们走吧。”
两人下山启程,继续南行,穿过华岭到达丽城后折而向西,行了三日,叮叮又见到了那片无尽的平原。
南方少雪,夏日里郁郁葱葱的平原此刻一片萧索之意,到处皆是荒草丛丛,又无大片的积雪覆盖,将这种深冬里的荒凉衰败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世人眼前。
叮叮一路奔波辛苦,常在昏迷和清醒中转换,有时白日里昏头大睡,夜晚却清醒过来,而肤色愈发的苍白胜雪,绯红色的眼眸已然透明如琉璃,隐隐发着艳丽的红光。陈岚望着她越来越像异类的外貌,心思逐渐深沉。
她渐渐觉着身上出现寒凉透骨的冷意,近似无鳞特有的尖锐寒气盈盈填满了胸腔,又痛又冷且无法驱散,实在忍受不了时,便会蜷成一团,低低□□。陈岚别无它法,只得将她裹成粽子抱在怀中,可两人靠的太近,温暖过后又免不了胸闷难受。
日日都在幸福和痛苦中徘徊,过得几日,陈岚渐看出端睨来——每次她“沉睡”之前,面色都会轻微的青紫发绀,呼吸也会变的急促。
于是他问她是否有窒息之感,叮叮眼见隐瞒不了,只得点头。
“你为何不早说。”他责怪。
“没什么大不了的。”叮叮低头,“只是有些胸闷,并未有多难受。”
陈岚把她往怀里搂了搂:“你应早告诉我,此症倒是有缓解之法。练气法门中有一种吐纳方法名曰‘龟息术’,常用来水下闭气,练的好时,常人十来息只需一次换气即可。你用心听,我教给你。”
叮叮虚弱的笑着:“上次在思源村,你栽到水里就不见了踪影,害我一通好找……是否用这个作弊了?”
陈岚坦白:“你水性太好,老老实实岂能赢你,若是学会这个,你可真要化做游龙了。”
叮叮浅笑:“你若是再敢放绯羽欺负我,我便遁入水中远远逃走。”
“小生怎敢。”望着她日渐苍白的脸色,陈岚将心痛藏进心底。
大半个月的奔波,众人到了湖边,弃车乘船往烟波浩淼的昆蒙湖深处行去。神山立于湖心雾霭中;渐现出真貌,即便是叮叮曾经见过这景色,再见之时都忍不住惊叹出声。
山中尽是常青的松木,下半部份到了深冬却依旧翠绿喜人,向上渐变为白,遥望山顶之处,一片白雪皑皑。
“好美!”叮叮忍不住惊叹。
“来,我带你上去。”陈岚伸出手来。
两人拾级而上,叮叮走了百步便气喘吁吁。陈岚见状,干脆将她打横抱起,清啸一声,直掠上去。
他的头发在风中飞扬,叮叮伸手拢好,抿嘴轻笑:“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不嫌累么?”
“想快些给你看看,今日可是良辰吉日。”他笑答。
叮叮呆了一瞬,忽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胸口又是一阵大痛。
是呢,说好要在昆蒙山的神坛前许下一生一世的,可是自己这个样子,又还剩下多少相处的时光呢?
被他牵进玉宫内时,她着实的被眼前的景像惊了一惊。
原本一片金白之色玉石宫殿,竟被装点的如此热烈喜庆。
四处都燃着胳膊粗细的红烛,跳跃着喜乐的火光,艳红的纱幔裹着白色的梁柱,水一般轻泻至地上,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龙涎与沉香的味道,给这喜庆背后平添了一股庄重。
“这全是你准备的?”叮叮捂住嘴,真是一份莫大的惊喜。
“恩,新婚之日可不能亏待了我家娘子。”
四目相对,笑的了无声息,叮叮深深吸入一口气,按他所授,运起了龟息之术。本做好了胸闷的准备,却忽发现这疼痛并非预期般猛烈,直接让她晕过去,最多只是难受了片刻。
“感受如何,有变化吗?”他问。
她心中一暖,轻声:“果然个好地方。”
“好!”他喜上眉梢,“河乌真是帮了大忙!”
他牵着她走向内室,红烛映照下,一套凤冠霞帔平铺在床榻上,反射着绚烂的珠光。
这是多少世间女子向往的美丽,叮叮眼中泛起泪光。
他搂了搂她的肩,轻声:“我叫夏桐来帮你更衣。”
神坛上,头骨大小的金珠发着亮眼的光,神圣不可侵犯。
她低着头,喜帕遮面,红妆迤逦,任由夏桐牵着,朝着那缕光线走去,越靠近,便越觉得温暖异常。
模糊的光透入喜帕,隐隐可见神坛边伫立一人,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身过来,面上凝出融雪的笑意。
看不清他的脸,但一定是笑了,叮叮可以想像他的眉眼是怎样的弯曲着。
“仍然像在做梦呢!”叮叮轻声呢喃。
他朝她伸出手。
喜帕下有限的视野中出现一只份外熟悉的手掌,手指长而有力,一见安心。手腕处半截红色的袖口,金线织成的花纹极为精致繁美。
叮叮心中轰然一响,怔了怔。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发现她的犹豫,他说这话时一定是勾起了嘴角,邪邪笑着。
这是一生最不会后悔的事。叮叮将手慎重的放了过去。
“一生交付于君手,万世此心与君同。”
那只手正如她期待,轻轻的握住,掌心干躁而温暖。
“相携相伴永不离,人间比翼渡春风。”
这一刻,她才从如梦的感受中走出来,从今往后,真的要与身边这个男子相依相伴,共同生活,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胸口的闷痛被龙珠温暖的光缓缓的化解,盈满胸口的寒冰之气,也变成了清凉的涓涓细流——是呢,难受又如何,只要喜欢,一切都是值得。
他掀了她的喜帕,啧啧笑道:“真漂亮。”
叮叮望见他一身红艳的喜服,眼皮狠狠的跳了两下,直了眼睛。
陈岚笑意盎然:“夫君今日是否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可配上娘子的美若天仙?”
叮叮低头抿嘴:“本来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可惜一开口,就变成了呆头鹅一只。”
他哈哈大笑:“原来你喜欢呆头鹅。”
他深深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轻轻在额上印下一吻,低声:“此生定不负你。”
叮叮低头,羞涩的笑了。
他伸手取下神坛玉架上的龙珠,小心翼翼的交到她手中:“拿好,现在来给你治疗。”
龙珠光芒虽盛,却不逼人,捧在手中如阳光下晒过的石头,温暖而柔和。叮叮把它贴近胸口,不料却忽然挑起了寒气的翻涌反抗,激的她蓦然趔趄一步,登时天旋地转。
陈岚伸手揽住她,将龙珠拿开,疑惑道:“本想龙珠离你近一些会更好,看来不能太心急,需用更温和的方式慢慢来。”
他牵着她穿过长廊,进入挂满了红金沙幔的侧厅。厅外有幔帘遮挡,进来方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厅内正中的地上有个用玉砖围砌成的方形池子,长宽两丈,清波荡漾,冒着腾腾热气。
陈岚指着它道:“这活泉对身体甚好,你平时可以多泡一泡。”
他将龙珠放入水里,金珠渐没,但又不触池底,竟然悬在了水的正中。光渐渐四散,一池热水在这光线中缓缓发生变化,化作一池金波。光芒映在洁白的厅中,四壁皆是波光粼粼,甚是耀眼。
陈岚道:“这一池水便是解药了,每日早晚各泡一次,一次半个时辰,可慢慢化解你体内的异种气息,久而久之,定然能够全愈。”
他说完,便定定的望着叮叮。
“……嗯,我知道了。”叮叮回望着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岚挑起眉毛:“你怎么还不动?”
叮叮瞥开眼,讪讪:“你……你回避一下。”
陈岚哑然失笑,把她拉进怀里,“谁才是呆头鹅了?我记得你刚刚成了我的娘子,难到现在就想瞥清关系?”
叮叮颊上蓦然升起红云,又消失在苍白里。一声不吭的开始折解头上沉重的凤冠。
“你先坐下,我来帮你。”陈岚扶她坐下,帮她除去鞋袜,将纤细的脚踝放到池水中,动作温柔细致。
“水温如何?”他抬头问。
叮叮散下头发,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
“怎么了?”
“我……”她忽然眼神一闪,抬脚激起一片水花,不偏不倚浇了他个满脸透湿。
“噗!哈哈。”见陈岚一脸发懵狼狈模样,叮叮忍不住大笑。
陈岚眯起眼睛,语气渐沉:“钱女侠,是你先惹我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要做什么?”叮叮一凛,立刻收住笑。
“哼哼。”他忽然伸臂到池中,舀出大量水花,披头盖脸朝叮叮浇来。
“啊!”叮叮侧头避开,双臂急挥,却哪里浇的过他,两三回合便败下阵来,被他淋的睁不开眼,只得抱头讨饶,“不玩了,我认输!”
“叫声夫君就饶你!”陈岚扯开她护住头的手,叮叮脚下打滑,惊呼着跌倒在他怀里。
可怜两人一身新衣,从里至外湿了个透彻,本明亮的红一时变的深沉敛艳。
四目相对,静默无声,水气氤氲的厅中,仿佛呼吸也变的急促了。
叮叮脸色大白,急急撑起身子,嗓音都变了调:“我……我先泡泉水治疗,你往边上站一站,当心跌下池子。”
她终是没坚持叫他离开,便当着他的面,褪下外套,衬裙,小衣。红色的绸缎顺着滴水的小腿滑下,露出雪白的裸背,纤长的腿,美的耀眼。
她一步步走下池子,金光附着在皮肤上,如镀上了一层金芒。叮叮将整个身子浸了进去,池中的金光围绕着身体缓缓流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浸入皮肤。
胸口仿佛注入了一股暧流,引着胸腔里的寒气,一丝丝的分散到四肢末处,然后从指尖|穴位泄出,消失在温暖的水中。
数十天来,身体第一次由内向外的感到舒适体贴,叮叮阖上眼,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池中的金光渐渐散尽,身体宛如新生般盈满了暖意。她低头望向水中的倒影,一向苍白的面颊上难得有了血色,如桃花初开的粉,细细的铺在颊畔。
水影中,她那个新婚的夫君仍旧静静立在池边,面色温和,眼神深沉,一身湿衣已然干了大半。
叮叮抬起头来,望见他领口半掩的喉结,忽觉的口干舌躁,结巴道:“你站那里等湿衣干透,不怕生病么,要不然……要不然下来洗个澡?”
刚说完,她便后悔:钱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