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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空远,仿佛坠入了无尽的回忆当中。
青樱低声辩解道:“我不会的,你能预知未来么?”
林轶并不与她争辩,依然温和道:“我不能预知,你也不能。不过我会答应你,将来如果有一天你还想回来这里,随时都可以。但是现在不行,你要回到你的地方。”
青樱从这话中听到了弦外之音,惊道:“先生是要赶我走吗?”
现在凤鸣山上,当初京城来的少男少女如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了。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林轶摇头道:“你父亲来信了,要你即日回京,昨天下午遣人叫你过来,就是为此事。”
“我不回去!”
“青樱,你迟早要回去的,京城的风流浮华,是属于你的地方,也是你命中的注定。”林轶的声音依然温和,却不容质疑。
他说的话,青樱素来是听的,林轶话已至此,她也只好一面滴泪一面点头应了。
青樱走的那天,凉风猎猎,林轶一直送她到下山的碑口,最后对她温和道:“我立过誓言,再不下山。只能送你到此了,回京城后,步步留心,不要太聪明。倘若有何为难事,你遣人来我必会应的。倘若有天想回来凤鸣山,随时都可以……”
他渐成一个湖蓝色的影子,消逝在视线当中。
回京的路途漫漫,青樱觉得把自己第一次的情窦初开亲手一点点地埋葬了一路经过的苍穹之下,大地之中。虽然林轶对她说,这并不是男女之情,以后她就会明白的。
***
一月之后,青樱抵京,回到了阔别五年之久的京城。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明白,但是仿佛一月之中,已然成长。
再也回不到那时的率真和不管不顾。
抵京的当日夜里,父亲慕容勉便将她单独叫到书房。
“樱儿,你可知为父这次为何叫你回来?”父女俩数年未见,竟然沉默了好一刻。
“不知。青樱不是男儿,文不能辅佐君王,武不能上阵杀敌,总之对社稷无用,确实不知父亲为何一定要召回我。”
慕容勉情知父女之情素淡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心中叹了口气,决定缓缓地告诉她。
“樱儿十六岁的生日已经过了吧?”
“已经过了,难为父亲记得。”不怪她如此这般的疏远淡漠,实在在家时父亲也难得给她过一次生日。
“为父接你回来,是因为你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了,不能耽搁了你。”慕容勉想了想决定先这么说。
青樱垂首道:“父亲有话不妨直说。”
慕容勉不想自己心思被女儿瞧出,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地看着女儿道:“你该知道朝中郑妃惑上,外戚专权的事。”
颍川之言:每一段刻骨铭心,终将遗忘到像是别人的事情,留下的唯有成长和懂得,并感谢当时的肝肠寸断。
***
为收藏消得人憔悴。。
、第十一章 少年听雨歌楼上11
这件事,青樱在家中便有所耳闻,凤鸣山的前三年,同窗又皆是京中权贵,少不得有些私底下的议论。
永宁宫贵妃郑氏原是太皇太后侍女,姿容妖媚,数年来一直专房之宠,动辄便鞭笞宫人妃嫔,连皇后凡事也得让她七分。
宣成帝自幼由太皇太后抚养,由郑氏照料长大,情分自然是旁人比不了的,只是郑氏比宣成帝年长了数十岁,待到宣成帝继位之时,郑氏已经三十五岁。
这原也不由得众人议论,只是郑氏年纪既长,早已过了生养的年龄,膝下本有一子,是她在三十六岁时所得,自然与宣成帝都爱如珍宝,诞下不足一月便大赦天下封为太子。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太子在襁褓中不足岁便夭折了。
若是旁人,虽是悲痛,却仍有再添子嗣的机会,毕竟有着专房之宠。然而于她,却不可能,她那时已经将近三十八岁,自知再无生养的可能。
从那以后,后宫十九年只生出过4个孩子,皆是她毒手下的漏网之鱼。
即使是这四个侥幸存活下来的皇子公主,母妃也在不久后惨遭横祸,跟着株连母家全族,如此一来,哪个出身望族的后妃敢怀孕,即使皇上偶尔想起她们来,也都战战兢兢地悄悄用着麝香。
“郑妃野心昭昭,圣上龙体一日不如一日,她想等圣上百年之后自己做皇太后垂帘听政,甚至改朝换代女帝临朝。”慕容勉双目一道精光闪过,“还好皇太后仙逝之前督促皇上立了皇长子为赵王,赵王如今已经十八岁。郑妃见他已成年不便控制,弄了一大堆美人艳姬萦绕在他身边,不过是想让酒色彻底掏空他。”
“所以父亲难道是要我入宫为妃?”青樱几乎要冷笑。
“樱儿!在你眼中为父就是这样的人吗?”慕容勉喝道,但是转瞬声音又低了下来,“为父和支持赵王的大人反复商议,与其等郑妃弄一个女子时时在枕边监视赵王,不如趁早给赵王娶妃,待在时机一定,也可在内襄助。”
聪明如她,话听到这个份上,不是不知父亲的意思的。然而握成拳的双手一面抖着一面还是假作不知道:“如今京城中家世年龄适宜的,哪一位不是弱质千金,只怕宫中艰险,做这赵王妃困难重重,稍有不慎,轻则丢了性命,重则株连一众朝臣。”
“但是至少有一人当得起这番的重担。”慕容勉停了半晌,缓缓道:“那就是你,青樱。”
沉默在内室蔓延了仿佛一个漫漫长夜,青樱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为什么是我?”很多个过往的瞬间交织在一起,童年时深感被父亲抛弃的哭泣和迷茫,对青桐的羡慕,对所有的不解仿佛全部解开。
“为父……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慕容勉别过脸,艰涩道:“但是,除了你,没有人担得起扶持赵王的重担。你看如今的天下,后妃惑主,宦官作乱,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边境不宁,倘若将来幼子继位郑妃垂帘听政,内忧外患起来,只怕大夏万里江山不保!”
青樱不再发一言,沉默地看向窗外,无话可说。
颍川之言:女孩的悲哀,莫过于一个严厉的父亲。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让你不知如何被宠爱。
结局,总是悲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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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入宫门深如海
青樱掐着自己的手臂,面色苍白地立在原地。
慕容勉取了帕子拭泪,竟整顿衣裳正冠敛容,肃穆道:“大夏宣成朝正二品户部尚书慕容勉请求你应允入宫为妃,扶持赵王。”
“慕容大人,”青樱目光失焦,机械道:“我去做赵王妃,又有什么用呢?”莫非这万里江山,竟要扛在一个女子肩上吗?
慕容勉目光深沉,直逼青樱道:“你自幼明史习武,为父对你不可谓不严厉,于文你可相助赵王出谋划策,于武你能保护赵王免于一些危险。况且正因为你是女子,也难以引起他们的警惕,也便于除去他们安置在赵王身边的眼睛。有了赵王妃,那些美姬或死或撵出府,不过就是女子间的争风吃醋。而我和其他几位大人,则可以趁此机会助赵王培植势力,对抗奸妃。”
“再者,你与赵王在凤鸣山便相识,比起送入一个陌生女子更得他信任。”
“慕容大人,你万般考虑得都极周全,忠君爱国,可是,你想过我的想法吗?”青樱慢慢地绽开一个苍白的笑容。不等慕容勉再说什么,青樱闭眼道:“你容我考虑一下。”说着有些摇晃地自顾自离开,脚步虚浮。
***
史载,宣成二十年八月,皇长子赵王司马明禹娶正妃慕容氏,因其尚未就藩,又自幼丧母;永宁宫郑贵妃怜悯,不令其出宫别住,赐毓庆宫住,以期时时相见。
赵王娶妃办得极为隆重,一派奢华靡丽的景象,上大臣和皇室近亲宴席上所用的皆是金器,夜间艳姬歌舞,数百颗夜明珠照得室内有如白昼,从慕容府到毓庆宫沿路五十里全用彩绸铺路,据说这便是郑贵妃的意思,顿时朝中便有折子上奏赞郑贵妃贤德,应当皇后之位。
宣成帝闻言龙颜大悦,仿佛听说那日回到后宫还多吃了几块芙蓉糕,不知怎地却又听见说赵王又收了两名姬妾,其中一位是郑贵妃挑来服侍他的,顿时气得旧疾发作,当夜就传了太医。
而此时,赵王心中忐忑——这位王妃到底是何根底,背后隐藏着何种势力,他心中并不清楚。即使是慕容勉的女儿,他又怎敢深信,这宫中最不可信的就是人心。
况且今日一整天的各种繁琐礼仪,从辰时折腾到此刻戊初,虽是疲乏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这坐在喜床上的少女。她是慕容家的人,于慕容勉于自己,都是一枚棋子吧。
好在,他虽没有娶过正妃,对女人和情事上还有极有经验的,略有轻挑地笑道:“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爱妃…安寝吧。”说着伸手便去挑红盖头。
青樱一听这个声音,虽然阔别两年多,然而十二岁到十五岁的岁月里是日日伴随的,怎能分辨不出是谁。
果真是司马明禹!
连忙自己掀开盖头跳起来叫道:“明禹,是我!”
是她?是她!
司马明禹心中思索了无数的应对之策,却万没想到是慕容青樱!当下竟有片刻的失神,像是被惊到一般,好半天才难以置信道:“怎会是你?你不是还在凤鸣山中么?”他一直以为是慕容家长女。
颍川之言:嫁给分手多年的初恋,偶遇曾经有过小暧mei的人,与从前相爱相恨的人相视一笑……别后重逢总是故事的开始,所以,人生,需要历史,无论好坏,成为未来的铺垫。
、第十三章 一入宫门深如海2
青樱微微一笑,在红烛的艳光之下,一瞬间让司马明禹恍惚间想起在山中的那些岁月,只见她上前一步站起来道:“我回来了!拜见赵王殿下!”
明禹一愣,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把她拉起来。
两人都正欲开口,不约而同地察觉到外室的轻微脚步声,转瞬间就近了许多,而后又悄无声息。
宫中长大的明禹立时明白外面有人窥探——郑妃到底还是不放心,即使一个初嫁的贵族少女,也能让她寝食难安。
他迅速吹灭红烛,左手忽的揽过青樱,电光火石般反手又拉下厚厚的帘幔,两人一同倒在宽大的喜床上。青樱直觉得一股甜腻的香料味道扑鼻而来,从前的明禹身上可没有这样浓重的香料的,一时间十分不习惯,又听到他在耳边极轻道:“外面有人,床上说话安全。”跟从前一样冷静简洁。
“你……别靠这么近……”两人在凤鸣山时虽然比别人要好,司马明禹却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冷淡自持的,一起混了两三年,也从未如此亲密。
司马明禹闻言没说什么,身子却的确向床外挪了几寸,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青樱这才将父亲等支持赵王势力的计划和盘托出,如此机密,可谓将两个人的身家性命都置于其上,司马明禹闻言,一时没有追问下去,只将锦被拉上覆在两人身上,声音冷清道:“你一个女子,只怕帮不了我。”
从前他就是这么说,青樱心想,反正我不介意,便懒懒道:“虽然你总是小瞧我,但是我还是会尽力。”
父亲说过,赵王会明白这桩婚事是假戏,绝不会真做。
司马明禹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才答非所问道:“你在宫中一切谨慎行事。”略停了停,仿佛看不见的黑暗中,他看着她道:“你能来我很高兴,但是从旧日的情分上我真不希望是你来,宫中实在艰险。”
他这个人难得说一句体贴的话,倒叫青樱沉默了片刻,这才轻声道:“就是因为旧日的情分,我才会来的,我来帮你总比你一个人在这里好。”
司马明禹大约是不惯说些重情的话,顿时别扭起来,岔开话题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