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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瑾轩定定地看着凌波:“道长,我的猜想是否说的通呢?”
凌波僵立当场,夏侯瑾轩的话,就好像打通了筋脉,一切晦涩不明、滞涩不通的,全部都关联了起来。
她抬起头,看向暮菖兰:“暮姑娘,我……我问你一个问题。”
暮菖兰怔了怔,答道:“你问。”
“暮家依靠豢养的鹰隼传递消息。”凌波的声音很平静,却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你们是否知道一种鹰隼,约有这么大,喙爪短小尖利,通体青灰,腹白色,尾羽带着白色横斑,瞳仁黑色,围着一圈金色……”
暮菖兰不明所以,满心疑惑地听着,到得后来突然眼睛一亮:“道长从何处见到的?这可是海东青啊!”
“海东青?”
“对,被称为‘万鹰之神’的海东青,凶猛矫捷,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没有比它更快的,难得的是还极通灵性,据说十万只鹰隼里才会出一只。”暮菖兰不由神往,“据说只在辽东深山的悬崖之上才有。”
“只有辽东吗?”凌波似乎松了口气,“想来是我看错了吧。”
暮菖兰点头:“对,只在辽东才有可能寻到。”顿了顿,她又补充,“不过,听说鞑子都很喜欢这种鸟,宁愿用大量的牛羊、金银去交换呢!只是太难捕到,千金也难求。”
“啊,我也想起来了!”夏侯瑾轩一拍脑门,“《北冥杂记》上写过一种叫做‘雄库鲁’的鸟,据称是万鹰之王,用它狩猎无往不胜,想来应该就是海东青了吧?几十年前,那迦族最为强盛的时候,曾经用强大的武力逼迫辽东部族,每年都要进贡一只海东青。所以除了辽东,就只有那迦族能够见到它了。”
凌波怔怔地说道:“那迦族……后来被夜叉所灭……竟然,竟然真的是……”
谢沧行问道:“凌波,你见过海东青?”
凌波却似没有听到一般,细瘦的双肩轻轻地颤抖起来,好像承受不住这事实的重量。
到真是不会背叛他的家国啊!可惜……错了,她错的太彻底。
暮菖兰有些不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道长,你……你不要太难过……”
凌波轻轻地挣脱开来,轻飘飘地说道:“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余下的三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谢沧行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愤怒郁结在胸口,想要发泄,却又无处发泄。
暮菖兰不想看他这副样子,岔开话题问道:“行了,咱们插不上手的事情就别想了,还是琢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比较实在。”
谢沧行冷冷地回道:“事情已经明了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咬咬牙,“这家伙还救过我一命……不论如何,也得做个了断!”
“谢兄切勿冲动。”夏侯瑾轩看起来就镇定多了,沉吟片刻,“我倒觉得,此事大有可乘之机,不如先按兵不动。”
正文 章三十九 螳螂捕蝉(11)
谢沧行登时会意:“你的意思是,将计就计来一招反间?”
暮菖兰点点头:“不错,我看这样好,白被人骗的团团转,我可不甘心。怎么也要挣回来才够本。”
谢沧行却有些谨慎:“他可不是这么好骗的。别忘了,咱们都怀疑了这么久,一点把柄都没抓到,要不是出了鬼王这次意外,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真相大白。反间计说的容易,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万一打草惊蛇,让他趁机溜了,反而竹篮打水一场空。”
夏侯瑾轩又开始摩梭腰间的衣角,回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嗫嚅半晌,一下狠心,说道,“其实,要骗过他,也不算难事。”
“哟?小少爷这么快就想出办法了?”暮菖兰奇道。
夏侯瑾轩瞟了一眼谢沧行,抿唇不语。
谢沧行却明白过来,苦笑道:“你的意思是,靠凌波?”
“我觉得挺好。”暮菖兰耸耸肩,“若是换了我被人这么耍了一回,当然要以牙还牙,报复回来才解气!”
谢沧行却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夏侯瑾轩叹气:“她若不愿,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再做他想便是了。”顿了顿,又道,“我想不论如何,凌波道长一定希望能亲自去做个了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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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在院中焦躁地踱着步,远远地见到夏侯瑾轩走了进来,连忙迎上去。
一见他面上的神色,瑕不用问就知晓了答案,嘟囔道:“真是乌鸦嘴,又被你说中了。”又不由得担忧问道:“凌波道长她……没事吧?”
夏侯瑾轩重重一叹,摇头不语。
瑕只觉得心里钝钝的痛,忽然忿忿地握起了拳头:“都是那个该死的上官彦韬!凌波道长那么相信他,却……”
夏侯瑾轩苦笑摇头:“他究竟是不是上官彦韬,都还是个悬案呢。至于他真正的身份,如果凌波道长都猜不到,我们就更加没有可能了。”
“不管是谁,都不该辜负这么好的姑娘!”瑕一副摩拳擦掌准备好了动手的模样,“哼,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解恨!唉,亏我还曾经羡慕他们神仙眷侣一般呢!真是大骗子!装的这么像!”
夏侯瑾轩沉吟不语,半晌才道:“瑕姑娘,如果换成是我,你会不会……会不会也似道长这般全然信任我?”
瑕脱口而出:“你才不会做出这种事呢!你要是这种人,我怎么会……”她连忙刹住话尾,有些忸怩地揉了揉衣角,想了想,突然恶狠狠地威胁道,“无论什么理由,你要是敢在这么大的事情上欺骗我,我肯定饶不了你!一辈子都饶不了!”
夏侯瑾轩笑得眉眼弯弯:“不会,断然不会。你我定然会是鸡鸣昧旦、琴瑟在御。”
瑕愣了愣,浑然不知自己被不知不觉地占了口头便宜,只是暗自腹诽乌鸦嘴就是改不了掉书袋的毛病,兀自说道:“先不说这些。乌鸦嘴,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对了,还有那个范公子,他也是一伙儿的?”
“多半是了。”夏侯瑾轩叹气,他们真的想象不到范福会背叛,上官家被铁鹞骑逼得那么惨,应该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才对。同时,他们从未怀疑“上官彦韬”会被狸猫换太子,最大的原因也是这位老熟人范福,他从一开始就给了他们确凿无疑的印象。
“不过,我不打算这么快动手。”夏侯瑾轩续道,“留着他们更加有用。”他于是将自己的想法简要说了。
瑕听的一愣一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侯瑾轩心下了然,叹气:“你说,我是不是太无情了?”
“我……我也不知道。”瑕移开了视线。
夏侯瑾轩苦笑:“我何尝不是如此觉得?可是,只要一想起死去的欧阳伯伯,一想起芮城里每天都要多挂几重白幡,就……就没有办法不去想,只要能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哪怕用些诡诈的手段也是好的。”
瑕怔怔地看着夏侯瑾轩,或许真像他说的,如今的夏侯大少爷终究是同他们初见时不一样了。
她紧紧地握住了夏侯瑾轩的手:“乌鸦嘴,这次打赢了,我们就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离开这些是是非非,好不好?”
想象着山水田园、东篱把酒的生活,夏侯瑾轩不由笑了,但那笑容很快便黯淡下来。
他们两个人天涯海角去哪里都好,可爹爹呢?皇甫兄呢?还有姜兄、谢兄、暮姑娘……这么多他们关心的人们,又该如何呢?他们的桃源,能盛的下他们的世界吗?
正文 章四十 缘生缘灭(1)
又是新的一天来临了,这一天似乎和往日没有任何不同,就连芮城的人们也逐渐适应了这种闲时筑城、战时冲锋——或藏的严严实实——的日子。只要地平线上远远地扬起一线烟尘,或者放在木制桌案上的圆珠滚落到地下,瞭望台上的守卫就会敲响警钟,一切都会在最短的速度内准备就绪。
这些都变成了人们的日常,仿佛从他们出生懂事时起就一直是这样似的。习惯,真是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东西。
然而这一天,城里却起了不小的骚动。一个消息火速传遍了大街小巷,那就是大刀阔斧整顿义军的消息。虽然大伙儿一开始总会意见重重,但想必到了最后仍是会习惯吧?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昨夜擅闯灵堂之事,就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夏侯瑾轩他们都一心忙着走街串巷说服各门各派的门主帮主们,足不点地也似。
只有龙溟依旧十分悠闲,没人刻意瞒着他,却也没人想起他,反倒是刚到的范福被拉入了忙碌的大军,以上官家嫡系弟子的名义四处奔忙。
至于龙溟,他除了安之若素也没有别的选择。显然,这一阵子的安份守己并没有增加他们对自己的信任。
又到了看诊换药的时间——惟有同凌波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稍感放松。可惜今日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凌波,而是凌音。
凌音看都不看他,不情不愿地进了门,脚步踩的重重的,好像要找人寻仇似的。龙溟无奈地笑笑,不过凌音对他一贯没有什么好脸色,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很自然地问道:“凌波呢?”
凌波答得很没好气:“河边上可能闹了瘟疫,姐姐去看看。”
“瘟疫?”龙溟讶异,原本已经坐下,闻言又站了起来,“是否严重?你姐姐有没有危险?”
凌音放下手里的东西,瞟了他一眼,嘟囔道:“怎么也比留在这里强。”
她自然知道姐姐离开的真正原因。今早姐姐被夏侯少主叫走之后,师伯就同她分说了经过。可就算不说,她又怎会看不出来呢?
昨晚,凌音也是辗转反侧地睡不着,门轻微一响,她就听见了,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可是凌波却充耳不闻,一个人呆坐在窗前,一坐就是许久,不言不语的。凌音叫了她好几声,才终于有了点反应,回首对自己安抚地笑笑。
即便只有晦暗不明的月色,凌音也看得出那笑有多么勉强,笑得就像哭一样,不,比哭还要令人揪心。
可她毕竟没有哭,似乎很平静,又是那种心无挂碍、无喜无悲的状态,又是被师父师伯称赞的好弟子,可凌音却头一次完全看不懂她了。
在凌音的劝说下,凌波从善如流地躺下,但她知道姐姐一定是整晚都没有合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凌音听见姐姐的声音幽幽渺渺地传来:“阿音,睡吧,明日一早,我们便回蜀山。”她这才放心入眠。
思及此,凌音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好转。不管怎样,姐姐终于同意和她一起回蜀山了——只要回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这样坚信着。
龙溟打量着凌音的表情,不知道这小妮子有什么心事忽喜忽悲忽怒的,心说莫非那瘟疫有什么凶险?但他也只是一时关心则乱,很快便释然了——若真有绝大的风险,凌音才不会气定神闲地跑来帮自己看诊,早就跟着凌波一同前去了。
凌波不在也好,正好他现在也没有理清自己的思绪。
更何况,现下令他在意的事情还有很多。义军的动向是不能不去注意的,但他既然被有意无意地排除在外,那也只能听之任之再暗中行动。不过这样也好,义军再出了什么纰漏,也就“与他无关”了。
“喂,我问你。”凌音刚起了个话头却又沉默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龙溟依旧笑得和善:“请讲。”
凌音有太多话想说,太多问题想问,可是有师伯“不能打草惊蛇”的耳提面命在前,竟没有一样可以问出口的,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才憋出一个问题:“如果我和姐姐要一起回蜀山,你会怎么做?”
正文 章四十 缘生缘灭(2)
龙溟一愣,原本还有大半的心思胶着在如何不着痕迹地打探消息上,这下思路立刻被打乱了,他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沉吟片刻,转而问道:“师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