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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溟一怔,轻轻点了下头:“嗯。”如此说来,连年征战未尝不是一笔财富。有朝一日入主中原,可不要过分懈怠了才好。
然而凌波却忍不住想到,如果天下能止息兵戈就好了,不止是中原与江南,而是真正的普天之下,不分胡汉。到那时,就用不着坚城高垒,用不着名将强兵。
可她并没有说出来,这样的天下,就像圣人们极力吹捧的远古盛世那般,只能在传说之中见到。况且,若这盛世当真那样好,天下又为何会变作今日的模样?
两人又是许久不语,各有所思。
或许他们都感受到了彼此间渐行渐远的隔阂,只是一个想要弥合却有太多顾虑,而另一个却想逃离却不由己。就好像天空中那一轮孤月,无论你想要接近它,还是远离它,它永远都在那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凌波开口说道:“明天就要离开芮城了。我们……是否都可以平安到达运城呢?”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龙溟轻叹,仿佛一颗悬着的心又有了落处,轻轻牵起凌波的手,“会的。”他说道,“至少你我,一定会的。”
凌波的视线垂到了他们交握的双手,想要挣开,却倦于睁开,她又看向龙溟,“这也是你的承诺?”
“是。”龙溟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底渐渐涌起一阵雾气,和一种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强烈,却压抑。
就在他再度开口前,只见她移开了视线,喃喃叹道:“只是你我么。”
龙溟玩笑道:“凌波可真是贪心。你忘了?连圣人先贤都讲究仁者爱也,推己及人,由亲及疏。吾辈凡人,自然要量力而为。”
“推己及人,由亲及疏。”凌波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八个字,忽然感到一种悲哀,她的亲却是他的疏,她想维护的,正是他欲剪除的。反过来不也是一样吗?同样的道理,相反的立场。
“走吧。”凌波力持平稳地说道,“回去吧。”随即转过身去,免得让他看出她的失常。
龙溟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不完全点明不行啊。他三两步追上凌波,伸手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道:“等这场决战尘埃落定,随我一起回塞北吧。”
他也说不清楚是在哪一个瞬间做出的决定,似乎只是某一个动念,又似乎在许久之前就放入了心底,不论哪一种,至少说出口之后的此刻,他并不感到后悔。
话音落下的刹那,凌波一僵,所有的思绪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似的,只有一片茫然。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念头,却是问他此话当真,但这样的想法却只会让她更加悲哀。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分别呢?
凌波很久都没有回答,心中寒冷如冰,却又沸腾如水。真是讽刺,她倒是不用再担心无法假装平静了。
龙溟也注意到了不对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怎么了?”他想要转过去看看她的表情,可凌波却倔强地转过身子避开。
“没什么。”她的语气平板,不带情绪,却有一丝极力克制的颤抖,“你有你的故土,可你忘了我也有亲人、也有师门吗?”
正文 章四十一 黄雀在后(7)
这正是龙溟预期的答案,自然不会有所怀疑。
他知道,虽然不常挂在嘴边,但凌波对师门的感情是极其深厚的,特别是还有自小相依为命的妹妹在。要她放弃这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算不去考虑那个对她来讲更加残酷的真相,也并不容易。
思及此,他不由叹了口气:“我明白这之于你是一项艰难的选择。”
可是,他同时也十分确信,凌波的心里并非没有自己,那么还有什么理由放弃呢?他们之间有许多分歧,也有许多并不简单的问题,可是他们也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和解决,不是吗?
龙溟沉吟良久,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斟酌着说道:“一切会好起来的,你同你的亲人,未必没有再会的机会。”
他从来没有必须要把谁赶尽杀绝的执念,只要对方不会过度与他做对。说不准哪一天,蜀中迟早是夜叉的,那么蜀山之人,不也是他的子民吗?
凌波彻底呆住了,倏地回过身,怔怔地看着他。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江南江北和平相处,会有这样的可能吗?
“怎么,你不信?”龙溟十分郑重地开口,“我许下的承诺,是一定算数的。”
凌波有一瞬间不由自主地相信了这是真的。
“空口白话,确实没有说服力。”龙溟沉吟道,“按我家乡的习俗,要紧的约定都要有信物才行。”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入凌波的手中。
凌波摊开手掌,手中横放着一只细长圆润的骨哨,由于年深日久,它的棱角已被磨得十分圆滑,原本的|乳白色也变得褐黄发灰。
龙溟合起她的手掌:“这是我小时候亲手做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是留在我身边最久的。”
“我……”凌波紧紧握着这枚还带着体温热度的骨哨,想要推拒,可他的手握得很紧,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龙溟收回手,一副大势底定不需再议的架势,转身向来路行去,“走吧,该回去了。”
“等一下!”不要去!凌波吓了一跳,险些脱口而出,内心激烈地挣扎起来,面上的表情却愈发呆愣,仍然维持着紧紧握住骨哨的姿势。
龙溟看着她呆若木鸡的样子,忍不住促狭地笑了:“我倒是不介意多留一会儿。可是,你不怕回去晚了,凌音‘道长’要生气?”
“我……可是……”凌波张了张口,最终仍是移开了视线,嗫嚅道,“我还没有答应。”
龙溟挑眉,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了一圈,那目光令凌波赶到一种忐忑。他走了回来,点点头:“不错,我差点忘记。”话音未落,他突然出手,抽走了凌波头上的发簪——那也是她身上唯一的装饰,看起来也是一件老物。
凌波“啊”地一声,只觉得挽住的发髻一松,一头青丝如瀑布一般垂了下来,一时间竟不知应该先夺回被无辜劫走的发簪,还是护住随风飞舞的头发。
龙溟笑吟吟地看着她,举了举手中的发簪:“交换了信物,约定就正式成立了。”
“你……”尽管在这样的情形下,凌波还是红了脸,张口结舌,“哪有人像你这样……”
可龙溟却只是若无其事地把发簪收入怀中:“这簪子我看你时常戴着,想来也是心爱之物。你若是舍不得,待约定实现之后,我再还你。”顿了顿,改口道,“我再亲手为你戴上它,如何?”
凌波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听起来一副有商有量的语气,可是她有反驳的余地吗?难道还能大打出手地抢回来?
龙溟本来也没期望她回答,见她还呆呆地握着骨哨,不由得笑道:“好了,你也快收起来吧。”他轻声说道,仿佛在念着某种咒语一般,“越是随身带的久的物事,越是牢不可破的约定。”
凌波怔了怔,“定情信物”四个字不期然地闪现,脸上再度飞上了红霞
正文 章四十一 黄雀在后(8)
龙溟看着凌波迟迟没有收回的手,脸上依然维持着笃定的笑容,可是对于她的答案,心里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能想象她的犹豫,而她也确实表现了出来。
更何况,夜叉与关陇义军的决战已经近在眼前,当两军刀兵相接的时刻到来,他就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再隐瞒自己的身份。到得那时,真相大白,一切的欺骗与利用都将毫无遮掩,凌波又会如何抉择呢?
虽然从没有说出口,但对于他们之间的情谊是否能够撑得过这一次冲击,他是没有任何把握的。所以今夜,他才会半强迫地逼她做下这样的约定,或许在那一刻到来时,就可以多一项筹码。
“凌波,”龙溟十分郑重地说道,“无论今后发生什么变故,你一定要相信我今天说的话,都是真的。”
凌波一震,只觉得心中陡然一凉,字里行间隐藏的真相忽然把她拉回了现实,就好像从高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她倏地攥紧了手中的“信物”,轻声问道:“会有……什么变故?”
龙溟静默了一瞬,云淡风轻地一笑:“呵呵,人生无常,总是充满变故,谁能说的准?”
凌波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果然,他早已安排好了行动,想必也是摩拳擦掌地要把“敌人”一网打尽吧。堵在胸口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了,好像心口忽然空了一大块,茫茫然没有着落。但反而无比轻松。
“好。”凌波淡淡一笑,“上官公子说过的话,凌波总是信的。”原来,若无其事地说出违心之言也没那么困难。
“我们走吧。”她收起骨哨,上面依然带着余温,却似乎再也没有一丝暖意。
龙溟微微皱眉,凌波的话让他的心里升起一股异样,但很快便又释然,对于她来讲,自己可不就是“上官公子”么?这么一想,忽然有些期待能以“龙溟”的身份与她相处的那一天。
他们一前一后地往芮城走着,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得很慢。
龙溟觉得凌波一定有许多思绪需要消化,自己的言语甚至目光都会对她施加压力,倒不如默默地跟在后面,留给她一个空间。
他的体贴确实很大程度上减轻了凌波的麻烦,但却丝毫无法减轻她心里的负担。她有很多次都想要掉头走开再也不回芮城,但又不断地阻止了这份冲动。然而这条路并非没有尽头,并没有留给她多少余裕来犹豫不决。
与凌波相反,龙溟的心情却是轻松而愉悦的,直到他们走入一片柏树林。暗夜中的树林影影绰绰,明亮的月光也没有办法把视野变得清晰。
他忽然感受到了气氛的怪异,立刻警觉起来。“凌波,有人。”龙溟下意识地回头示警,却见凌波落下了几步距离,晦暗不明地望着自己。
龙溟一瞬间怔住了,一丝疑惑悄悄涌上心头,一部分的直觉不断地警告他,情况不妙,可另一部分却惯性地让他感到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在此时,树后闪出了谢沧行的身影和挟着浑厚内力袭来的双掌。
龙溟一惊,急忙侧身往树后一闪,余光正好瞥见暮菖兰与瑕二人,她们并不出手,却一前一后地封住了逃走的退路,似乎对谢沧行的本事十分信任。
龙溟心中一凛,知道这次对方是来真的,并非如同以前那般只是怀疑与试探,于是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谢沧行的进攻。
“谢兄这是为何?”龙溟觑空问道,下意识地看向凌波寻求支持。
然而凌波却转开头不与他对视,默默地站在树木的阴影里。她仍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但无论如何,她也已经没有回头余地。
龙溟一怔,原来她竟是知情的么?
正文 章四十一 黄雀在后(9)
凌波会和人合起伙来算计自己,他竟然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一时间竟有了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可惜他没有细想的余裕,这一怔不要紧,谢沧行猛然变掌为拳,直向胸口击来。
暮菖兰与瑕的好整以暇不是没有原因,谢沧行一旦真的决心出手,当世高手任谁都要感到棘手。
这一招势法朴实,拳路严密,动作大开大合、浑厚矫健,纵然看得再清晰,却依然寻不到可乘之机——不论是理智还是本能,都在一个瞬间这样告诉龙溟,这是一个绝境。
绝境激出一股血勇,深藏在骨血之中的勇悍之气当即爆发出来,再也无法隐藏在彬彬有礼的面具之后。
他完全不想着见招拆招,本能地抽出手边最尖利的利器刺向谢沧行的左目。
这利器让谢沧行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扫了凌波一眼。
那正是原本属于凌波的发簪。白玉云纹,颜色带着青灰,玉质也算不上上乘,却因为长期随身携带,而带有一种难得的温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