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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跪的人,甚至还穿著军服,一脸风尘仆仆。
太子丹慵懒地点点头,左手拥着酒楼名姬的香肩,右手随意一挥,遣退了来使。
在酒楼里收受军队的贿款,这个王前红人也未免太胆大妄为。
但太子丹今天心情极差,极差,极差,顾不了这么多。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才三天没来,素仙儿就嫁给了……嫁给了那个谁?”太子丹怨忿难平,左手用力过猛,抓得歌姬的香肩都红肿了起来。
半个时辰前,一听到酒楼第一名姬素仙儿偷偷下嫁樊于期的传言,太子丹一个大惊,既羞且怒地率众而来。声势之壮,来意之不善,吓得酒楼其它寻欢客纷纷夺门而逃,免得遭到池鱼之殃。
“说啊!”太子丹重重一拍,桌子上的酒杯剧震。
“禀太子,是樊于期那厮。”酒楼店主害怕得全身发抖。
“樊于期!樊于期算哪根葱!”太子丹一脚踹下,将酒楼店主踢了个狗吃屎。
角扛着剑,在后面看着太子丹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暗暗好笑。
不就是个女人么?
而且,还是个酒楼里的破瓷烂瓦,有什么好计较?
“太子爷,不如我们就大刺刺过去,铲了樊于期,把那素仙儿给抢回来!”站在角旁边的剑客狞笑。
“说得是。樊于期不过是亡命来投的假将军,竟敢跟我们家太子抢女人?”另一个高大的剑客也跟着忿忿难平。
太子丹却狠狠瞪了他俩一眼。
“我还要那种贱货做啥!”太子丹大喝,众人噤声。
樊于期,这位被秦王通缉赏以千金的落魄将军,无论如何还是燕国的客人,也是合纵政策下的受惠者。与筹码。
收容了樊于期,燕国就拥有合纵下各国捐输的利益。胡乱为了个女人杀了他,不仅贻笑大方,也会失去实质的支持,引起燕王的不悦。
太子丹闭上眼睛,让几千个恶毒的想法在脑中沉淀下来。免得自己一时冲动。
“这姓樊的家伙,到底哪点比我好?素仙儿竟然要跟了他去?”太子丹的额上青筋暴露。
面子,是面子。
面子才是太子丹的罩门。
太子丹过去几年游历各国,各国无不以上礼接待,不敢分毫怠慢,何况在大燕境内?太子丹简直就是神人一般的人物。
太子丹门下养了许多食客,扣除嘴巴功夫胡乱献策的书生,都是杀气腾腾的剑手,不管这位未来国储到哪一家酒楼,都是百花争抢的巴结对象。
而素仙儿……
“混帐,老子连素仙儿长什么样都忘得一乾二净。”太子丹咬牙切齿,站了起来。
这倒是真的。太子殿女从来不缺漂亮的女人。
但此刻在太子丹的心中,樊于期已列为不可饶恕的对象。如果,樊于期在一盏茶的时间内不来磕头谢罪、献金献女的话。
“死罪可免。”角倚着柱子,懒洋洋地说。
太子丹冷笑。
2
( 本章字数:2976 更新时间:2006…11…9 14:41:56)
萧瑟的易水边,风带着对面山谷的干草味道。
草芦旁,一个穿著朴素的男人轻击木筑,颇为风雅地唱着诗经里的篇章。
击筑的男人,名叫高渐离。一个毫不起眼,将来也不会大鸣大放的人物。
高渐离唱的忘神,身旁坐了两个饮酒谈笑、半身赤裸的男子。
“据说,你惹了不该惹的人物,这下可麻烦了。”荆轲嘻嘻笑道,炎枫剑乱七八糟用绳子悬在树上。
“哈哈,我能有什么办法?女人嘛,喜欢了说什么也要抱回家!”樊于期搔搔头,举起青铜酒杯就往荆轲手中的酒杯撞去。
两人大笑,一饮而尽。
“太子丹门下剑客死士无数,将军出入自要小心。”荆轲似笑非笑。
其实,只要有他的剑立在一旁,要取樊于期的顶上人头,恐怕只有当今剑圣盖聂才能勉强办得到吧。
“说起胆子,的确,太子丹想动我颈上脑袋,胆子自是有的。但除掉了我,他可就要掉了大把银子,他可没这种烂算盘。”樊于期哈哈笑,不置可否。
“也是。也是。”荆轲莞尔,又是一饮而尽。
“说起那太子丹,混帐,表面上举合纵的大旗,骨子底却是大把大把金银的收。如果我是那天杀的赢政,一定最后一个才干掉燕国。有太子丹在,六国合纵的骨子底就是腐烂的根,说什么同舟共济,全都是鬼扯个蛋。”樊于期仰天长叹。
曾经统领十万甲兵的樊于期亡命来燕后,父母儿子女儿等数十眷属,俱被秦王下令斩首曝市,还发布没有期限、不论死活的通缉令,赏金千斤,邑万户。
灰心丧志之余,樊于期终日浑浑噩噩,与不得志的流浪乐师高渐离饮酒厮混,像个活死人。
直到他遇见了不可思议的糟糕剑客,荆轲。
“唉,我说这酒啊,没有漂亮的嫂子在一旁倒,只闻到三个臭男人身上的虱子味,真没意思。没意思啊没意思。”荆轲打了个嗝,难闻的酒气。
“哈哈哈哈,要我新过门的老婆为咱们兄弟倒酒又有何难?下次带着她一块出门也就是了,哈哈,哈哈。”樊于期嘴里咬着鸡腿,身子摇来晃去。
再过一段时间,樊于期就没有什么好介怀的。
那了不起的计画……
“有漂亮的嫂子斟酒,我肯定唱得更好啊。”高渐离点点头,伸手拿了壶酒就灌,这才继续击筑。
这家伙只要一醉,就越唱越不知道在乱嚷些什么了。
这三个大男人,在大白天的好天气下席地而坐,一杯又一杯地狂饮,若看在旁人眼底,肯定是迷醉的大荒唐,跟一般的市井无赖无啥两样,甚至犹有过之。
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莫名仓皇的气。
荆轲眉头一皱,刚刚的醉态瞬间一扫而空。
樊于期也感觉不对,却没有立刻站起来,因为他看清了乘马前来的人,正是从秦国跟随他来燕的家仆。
也只有家仆,才知道应该往这种鸟地方找樊于期。
马停,尘未平。
“将军!”家仆踉跄坠马,脸色煞白。
樊于期大惊,荆轲抢一步扶住不大对劲的家仆。
迅速检视家仆的身体,只见背脊下方有一抹平整的切口。切口深及内脏,血水早已晕黑了青衣。
“夫人她……”家仆意识模糊,却竭力撑住一口气。
樊于期脸色一沉,他心里已有了底。
“府里突然……闯进……”家仆眼睛半阖,嘴角冒出血泡。
樊于期欣慰点点头,拍拍家仆的肩膀,用他宽大厚实的手蒙上家仆的眼睛。
“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不枉我俩生死一场。”樊于期微笑,让忠勇的家仆安心归去。
高渐离的筑声停止,空气中却弥漫着悲伤的风声。
荆轲看着樊于期。
樊于期的脸色从平和转为铁青,由铁青转为可怕的滚滚杀意,再用一种任谁都瞧得出来的压抑力量,强自回到平和的脸色。
剑客出身,加上沙场经验丰富的樊于期,仔细观察了家仆所受的伤。
这切口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一刺,深度,角度,都是无可挑剔的恶毒。
他清楚知道闯进家里的刺客是刻意让家仆苟延残喘一口气,好让家仆将噩耗带到,扰乱他的心神。
而刺客做了什么事不问可知。他的新娘子十之八九已不在人世。
如果现在匆忙赶回去,大概会被一群以逸待劳的杀手围歼吧。
“比起报仇,还有更重要的事,是吧。”荆轲看着胡乱悬挂在树干上的炎枫剑。
虽说是如此,但荆轲并不介意仗剑报仇。因为他有理由,也有胜算。如果樊于期开口的话。
高渐离装醉,趴抚在筑上。
荆轲与樊于期相交不过数个月,却有数十年也及不上的情感。
男人之间的情感,并不需要时间去证明什么。
而是一起去做些什么。
“帮我葬了他。”樊于期扛起家仆。
这已是樊于期这辈子第二次尝到被赶尽杀绝的滋味。
除了从秦国带来的少数家臣,燕王配给樊于期的宅邸守卫有二十多人,个个都是受过剑击训练的退伍士兵,并非寻常家仆,受到樊于期的武士精神感召,颇为忠心。
但仍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新婚妻子素仙儿的尸体被直直斩成两半,一半挂在前门,一半吊在后院,死状凄厉可怖。
没有任何线索显示,这件轰动蓟城的惨案是出自太子丹的授意。
要说唯一的证据,就只能说只有太子丹拥有这样的实力,跟狠毒的本色。
城门口,络绎不绝的商客进进出出。
马车上所运送的物资有九成与赵国僵持的战事有关。若说战争促动了国与国之间的经济活络,并不算错。
只是代价过于残酷。
算命摊,一只大手摊放在桌上。
“居士的命格充满沧桑啊,您瞧,这掌纹凶险不断,危机起伏彼此,按照古代猎命仙人留下的掌谱,这叫不死凶命。”城门口的算命老人说,翻开厚重的竹简,仔细找了张刻图。
“不死凶命?”樊于期疑惑,一旁的荆轲也楞了一下。
“是啊,人有形,命有气。人一生下来就栖息着命。这命的凶霸之处,在于不断掠夺宿主至亲好友的性命,导致宿主一生孤苦悲绝,最后终至自行了断。”算命老人实话实说。
“你说的是。”樊于期点点头,将银两放在算命老人的手上。
久经沙场的人,什么样的怪事都见过。什么都愿意信。
樊于期站起,拍拍身上的尘埃,就要与荆轲走人。
“等等。”算命老人叫住。
“还有何事?”樊于期。
“一年内,不,或许三个月内,居士还有个大劫,这个大劫不只会让居士身边的朋友死绝,就连居士自己,恐怕也躲不过。”算命老人的语气很笃定。
樊于期与荆轲相识一笑。
一笑后,就是大笑。无可遏抑的大笑。
“居士难道是不信么?”算命老人皱眉。
“不……不是不信,而是先生说的完全正确!”荆轲笑得肚子痛了。
“是啊是啊,我们三个月内死不了,才真得是毫无道理啊!”樊于期疯狂拍手。
这两人,肯定是疯子。
算命老人诚恳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