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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庞大的送葬队伍终于穿过西城门。
城门后;夹道欢迎的百姓更为壮观了;有来吊唁的;更有来看热闹的;喧嚣不已。
送葬队伍渐渐进入王都城内繁华地段;街道两边商铺酒楼林立……
突然;小四低声在官语白耳边说了一句;官语白眉头一动;突然勒住马绳;马儿停下;紧跟着;他身后运着棺椁的五辆马车也停了下来;再之后;马车后方的送葬队伍也停了下来……仿佛时间在这一瞬间被人施法静止了。
周围夹道的百姓都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渐渐地;有人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忙示意身旁的人噤声。没过多久;这原来喧闹的街道竟然奇迹般变得寂静无声。
而原本被压过的乐声也逐渐清晰起来;一道低沉的埙声从前方的一个酒楼传来;幽深;旷远……
“快听!”不知道谁叫了一声;但立刻被身旁的人捂住了嘴巴。
那埙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沉痛而又凝重;好似一个历经百战的老者正准备讲述一个震撼人心的故事。
突然;埙声一顿;就有一个嘹亮的歌声清晰地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狼烟起;江山北望……”
歌声起;那埙声又起;随着歌声时快时慢;时缓时急;热烈激昂……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
官语白心中微微一动;这声音是……
不止是他觉得熟悉;小四也认了出来;忍不住脱口而出:“公子;是百……”百合的声音。这最后几个字他没机会说出口;官语白一个抬手的动作阻止了他。
歌声还在继续;与埙声完美地配合在一起;到后来已经不知道是埙在为歌伴奏;还是歌在与埙协奏。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裕要让四方来贺……”
“……逝者已逝;惟有英灵不灭!”
不管是来送葬的还是来看热闹的;眼前仿佛都出现了这样一个场面:战火纷飞;金戈铁马;将士带领士兵奋勇杀敌;保家卫国;最终战死沙场;尸骨遍野;哀鸿遍野……
只要想想;就觉得心痛如刀割;血肉淋漓!
明明只有一埙一人;可是众人听着却都是激荡不已;心里像是着了火似的;更像有什么东西如那炙热的岩浆般急欲喷涌而出。
终于;有人突然仰首大吼一声:“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裕要让四方来贺!”
四周又静了一瞬;仿佛在那一刻;许许多多人心中的某个屏障被打碎了;有更多的人齐声喊了起来:“逝者已逝;惟有英灵不灭!”
这一声声呼喊叠加在一起;声如雷鸣;震得王都城震荡不已。
谁也没注意到那埙声与歌声不知何时消失在风中;但那唱词却仿佛已经刻在了所有人的心里;所有的声音最后化成同一句:“英灵不灭;英灵不灭!”
……
“英灵不灭?”
御书房内;皇帝手中把玩着一个薄胎青花茶盅;嘴里低喃着这四个字。
刘公公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还有呢?”皇帝漫不禁心地问。
底下来报消息的锦衣卫指挥使陆淮宁回道:“回皇上;除了那些酒楼商铺之外;书院门口亦设了香案;学生们还作了诗……”
皇帝不由想到了官如焰将军;那个为了大裕江山镇守西戎的男人;久久不语。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喊道:“陆爱卿!”
“臣在!”锦衣卫指挥使陆淮宁忙应声。
“命锦衣卫协同五城兵马司务必维护好王都的治安;莫要扰了官大将军的英灵。”皇帝缓缓地说道。
“谨遵皇上圣命。”
待陆淮宁走后;皇帝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一旁的刘公公:“朕若是没记错;官家旧居的封条还在吧。”
“是;皇上。”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吩咐道:“怀仁……你去一趟;宣官语白觐见。”
“是;皇上。”刘公公立刻领命退下;不到半个时辰;一身粗麻孝袍的官语白就在小太监的指引下进入御书房。
“草民官语白拜见皇上!”官语白恭敬地跪倒在地;微微低首;眼帘半垂;让皇帝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神。
皇帝深深地看着下方的官语白;眸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大裕朝刚定;他还只是太子;才不过五、六岁的官语白俯在他膝上;开心地喊着“太子伯伯”;他还曾笑言让官语白好好学着兵法武功;将来他若登基;官语白将会是他手下的一员猛将……
当初的笑言似乎还在耳边;可是却已物是人非。
好一会儿;皇帝才缓缓道:“平身吧。”
“谢皇上。”官语白起了身;俯首而立。
“官语白;官家遭此大难;蒙冤受屈;你可怨朕?”皇帝问道;问题犀利而尖锐;一双眼睛更是紧盯着官语白;不愿意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禀皇上;若是说草民丝毫没有怨过皇上;即便是草民如此说了;皇上也必定是不信的。”官语白抬起头;坦然地看着皇帝;目光清澈;“可是草民时刻记着家父的教导……”说着他神色肃然庄重;“官家本是一介草莽;深受皇恩;才有今日的官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官家一案;罪在奸臣当道;蒙蔽圣听;如今皇上铲除奸党;为官家洗雪沉冤;还朝野朗朗乾坤;先父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皇帝面色稍缓;叹道:“难得你想得通透;接下来你有何打算;或者有何要求……”顿了一顿又道;“朕可以尽量满足与你。”
“草民在此谢过皇上;草民如今别无所求。”官语白表情恭敬;说话舒缓有度;“接下来草民就想着操办好家人后事;让他们早日入土为安;而草民身为人子;怎么也要在亲人墓旁结庐守孝。”
皇帝目露赞赏道:“语白一片孝心;相信官大将军地下有知;可慰九泉。”他沉思了片刻;忽然提议道;“不如这样;待语白你为官大将军守完孝;再重返朝堂;为朕重建官家军吧。”皇帝确是真心;官家军骁勇善战;从无败迹;若能重建也确能成为他的臂膀;而且;官语白……如此出色的官语白;他曾视如子侄的官语白;他也想他能重归朝堂。
“草民在此谢过皇上的信任和抬爱。”官语白声音温和的说道;“只是以草民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只能有负圣上的器重了;如今草民武功尽废;体虚身弱;今生都无法再习武;恐怕是无力重建官家军了。”
皇帝大惊失色:“武功尽废;怎会如此?”
他也有些担忧官语白会对他怀有怨恨;可是;当听到他说自己武功尽失时;皇帝心中的震惊还是越过了那一丝的担忧;忙命道:“怀仁;速去把吴太医请来。”
“是;皇上!”刘公公立即指派了一个小太监前去请吴太医。
官语白羽睫微垂;眸光一闪;也没有说什么。
没过多久;吴太医就气喘吁吁地进了御书房;也不等他行礼;皇帝忙吩咐道:“吴太医;你帮官语白把脉;看他身子可有何不妥。”
“臣尊旨。”吴太医起身领命。
官语白向吴太医拱了拱手:“那就有劳吴太医了。”
两人坐下后;吴太医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官语白的左腕上;细细地把起了脉来。
待他收回手后;便听皇帝语带关切地问:“吴太医;官语白他如何?”
吴太医神色恭敬地回道:“禀皇上;官公子曾经受过重创;又中过剧毒;已伤及脾肺;如果一直仔细将养着;倒无大碍;但是切不可受寒;不可食寒性食物;不可劳累过度;不可……”吴太医说了一大堆禁忌后;又目露可惜地叹道;“官公子的武功尽废;实在是可惜了;而且以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宜再习武了;不然有损寿元。”吴太医忍不住多看了官语白一眼;两人也是旧识了;曾经的官小将军是王都最闪耀的新星;铁马金戈;然而才堪堪升起;便已陨落……
皇帝面露婉惜之色;心中有些窒闷;当初虽是被奸佞蒙避;但犯下错还是难以弥补。
这样一员大将;眼看着就此折损。
皇帝挥手先让吴太医退下了;这才对官语白道:“……既如此;那朕就不勉强你了。”说完;只见他神情一肃;沉声道;“官语白听旨。”
“草民在!”官语白立即跪下听旨。
“今特封官语白为安逸侯;二等侯;世袭三代;赐黄金千两;赐良田百亩;赐还官大将军旧宅……”
官语白看似专心地听旨;但心神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事到如今;就算是将整个天下捧到他眼前又如何;他的家人再也回不来了……
一个时辰后;王都城东荒废了两年的大将军府旧宅又迎来了它的旧主。
即便是在两边翠绿色的梧桐和灿烂的阳光掩映下;这偌大的将军府也难掩其落寞和凄凉。
门口两尊石狮早已少了一尊;曾经永远擦得一尘不染的匾额如今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连大门上贴着封条都几乎掉了一半;褐红色的大门紧闭;铜狮形的门环上也布满尘土……
官语白怔怔地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大门;久久没有动弹。古语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却原来不止是“人非”;物亦非。
官语白心中五味交杂;已经分不出到底是何滋味。
“公子!”小四一向面无表情的脸庞中透露出少见的忧心。
“我没事。”官语白淡淡地说道;大步上前;抬手毅然地推开了这道已经尘封两年的大门。
“吱呀……”
门上的灰尘随着大门的打开飞扬了起来;洒得官语白和小四灰头土脸。但是官语白却满不在乎;神情复杂地继续往前走。他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他都如数家珍;可是现在却只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这个家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那还叫做家吗?
小四环顾了一圈;发现不过两年;这曾经辉煌的将军府已经变得仿佛一个鬼宅般;到处积满了灰尘、蛛网;花草皆枯;残砖碎瓦;连厅堂中都见不得一把完好的桌椅……
当年官兵抄家之时已经把整个将军府弄得面目全非。
不过自己当初又何曾想到有一天他们还能光明正大地回到这里呢!
只不过……
小四眉头一皱;现在乱成这样;公子又如何居住呢?
“公子;我去找人把您的住处先打扫……”
小四没说完;就见官语白摇了摇头;道:“先帮老爷他们设灵堂。”他看似平静;但声音中却透着嘶哑;显然内心远没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是。”小四对于公子的命令;永远只有这一个字。
很快;小四与扶灵回来的几人就行动了起来。他们的效率都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府中已经挂了白幔;设好灵堂;从供桌、桌围子、红白拜垫、孝盆到灵人;无一不齐全;连棺椁都扛到了灵堂之中。而这些人的腰间也都扎上了白麻布。
官语白恭敬地跪在孝盆前;一张张地给父亲、母亲;叔父;以及所有的亲人、战友;烧着纸钱;表情虔诚而肃穆;仿佛他在做的事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一件事……
官家洗雪沉冤一事如同一则传奇不仅传遍了王都;也传至天下。他们的一举一动在无数双眼睛的注目中;官家为仙逝的官将军开设灵堂很快传了开去;官家的故交友人纷纷闻讯前来进香、祭奠;这其中无论是真心的;假意的;伪善的;后悔的……将军府的大门都来者不拒。
不知不觉;三日过去了;可是官语白却觉得彷如昨日。
又送走了一名前来吊唁的官员;小四担忧地看着官语白;只见他脸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眼下更是有一片深深的阴影;显得非常憔悴。
“公子;您已经跪了三天三夜了!”小四忍不住劝道;“再这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