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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的亲兵们也跟着停了下来,尾随而去。
唐青鸿的眼睛不由微微眯起,这辆青蓬马车看似普通,但却是由名贵的花梨木制的车身,上好的红轴木做的车轴,还有这匹拉车的棕马分明就是一匹可以日行千里的宝马,哪怕是自己,若是得了这样一匹宝马,爱惜且不及,又怎么会用它来拉车!再看马车周身的装饰,乍一眼低调,但是明眼人可以看出,无论车篷、车围子的用料都十分的考究。
就连那些随扈之人的穿着也不普通,那骑在赤马上的年轻人更是身着锦衣,金冠束发,带着一种仿佛与身俱来的倨傲。他们胯下所骑之马皆高大威猛,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是这些马是难得的良驹骏马。
这些人绝不普通!
骆越城的高门府邸,唐青鸿并不陌生,分明没有眼前之人。
更何况,现在才不过卯时,除了那些疲于奔波的百姓,谁会选择在这个时辰出门?
唐青鸿越想越觉得他们有些可疑,他虽急着回城,可若是在回城前就能立下功劳,岂不是正代表了他的能耐?
唐青鸿有些自得地抬手,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出什么事了?”
驾车的小四听到从车厢里传来的声音,低声回道:“公子,有人拦路。”
车厢里再没有声音,小四领会了官语白的意思,也不动声色。
李云旗毫不示弱地望着唐青鸿,这一队人个个都身穿铠甲,训练有素而又令行禁止,显然并不是普通的护卫,而是南疆的正规军。
可是为何要拦住他们?
就算是巡检,那也该是府衙所为,怎会用到正规军。莫非……李云旗心念一动,猜测着:莫非是镇南王听闻安逸侯要来,打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李云旗冷哼一声,名知故问道:“你们又是何人?”
李云旗的口音明显表示他不是南疆人,唐青鸿的怀疑又重了一分,他的手一挥,亲兵们立刻包围了过来,随后就听唐青鸿说道:“别啰嗦,官府盘查!”
官府盘查……那也得是官府,但显然唐青鸿丝毫不在意这点。
李云旗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没错,镇南王是想给安逸侯下马威呢!不知安逸侯会如何行事?
在他领了圣旨随安逸侯来南疆前,皇帝就已经把他叫到了宫里,给了一个密旨。他这一次的任务并不单单是保护安逸侯的安危,还在于监视,避免安逸侯与镇南王结成同盟,一旦有所迹象,予他密奏之权。
李云旗自然谨遵皇命。可没想到,镇南王把现成的机会送了过来。若是才刚到骆越城的地界,就先吃了一记下马威,哪怕如嫡仙一般的安逸侯也不会淡定吧?
想到这里,李云旗第一个利落地下了马,随行的四人也纷纷下马。
车夫座上的小四跟着下了马车。
唐青鸿指着小四身后的青色帘子,问道:“马车里的是什么人,让他也下车!”
小四面无表情地回道:“马车里是我家公子,他病体方愈,身子有些虚,不便下车。”
唐青鸿皱了皱眉,命道:“把帘子掀开!”
小四看了一眼马车,见官语白没有出声,便抬手掀起了车帘。
一阵淡淡的药香从中若有似无地飘出。
唐青鸿微微眯眼,锐利的目光朝马车里面看去,只见马车里铺着一层竹色的地毯,坐垫、窗帘等装饰几乎全部都是一色,看来朴素雅致。但细细审视,就会发现马车的内饰非常讲究细致,后梢横木上装了填瓦,车厢套围子的暗钉、帘钩,这些饰件虽然不过是用刻花白铜所制,但是件件精致细腻,恐怕与王府的马车相比也不逾多让。
一个月白衣袍的病弱公子病怏怏地倚靠在车厢上,他五官俊逸如谪仙,面色苍白,身形瘦削单薄,看来弱不禁风。正是官语白。
马车里空荡荡的,随便扫一眼就能看个清楚透彻,除了这个病弱公子,什么人也没有。
唐青鸿尖锐的目光仔细地盯着官语白瞧了好一会儿,心道:这就是这伙人的主子?看来是个文弱书生……
看来还真是自己弄错了。
不过,拦都拦了,总得要查个清楚明白,不然自己今天也太没面子了!
唐青鸿公事公办地硬声道:“这位公子,下车!”
小四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的冷芒,对官语白投以询问的目光。
官语白淡淡地一笑,拿起一旁一个乌木漆金的小匣子,道:“小四,扶我一把。”
官语白在小四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唐青鸿一挥手,立刻就有两个亲兵上前搜查起来,一个围着马车查看,另一个则上了马车,用刀鞘在马车里粗鲁地搅动着,从储藏凳、到食盒、到大小匣子……乃至车轱辘都仔细看了一遍,弄得马车里七零八落,小四的面色更冷。
官语白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笑,似是对眼前的这一幕并不在意,反倒是李云旗心中的不快越来越甚。
李云旗也是将门子弟,曾在与北狄一战中立有军功,在王都,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虽打着让官语白对镇南王不满的主意,但此时倒是他先按耐不住了,冷声道:“查完了吧?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这个时候,于唐青鸿而言,已不单纯是在搜查了。
事实上,若是这伙人放下姿态说上一两句好话,让他有个台阶下倒也罢了,没想到这些区区平民,竟敢还敢顶嘴!
唐青鸿又四下扫了一圈,想看看哪里还有漏洞,随后便落在了官语白手中的小匣子上,微微眯眼,说道:“这匣子里是什么东西?给本将军看看!”
李云旗终于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他的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脱口而出地斥道,“放肆!”
他身后的那四个随行士兵也是一样的动作,整齐划一。他们的剑虽然没抽出来,但是那试图拔剑的动作却是显而易见。
竟然敢动武!
不管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南凉的探子,敢对自己兵戎相向,那就绝不能姑息!
宁杀错也不能放过!
唐青鸿一挥手,亲兵们纷纷“刷刷刷”地拔出了刀鞘中的长刀,刀尖指向他们。
官道上其他路过的百姓吓得落荒而逃,远远地避了开去,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李云旗五人也抽剑出鞘,银色的剑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不管是唐青鸿还是李云旗,此刻全都被冲动蒙蔽了理智。
一时间,剑拔弩张。
官语白唇边是浅浅的笑意,他静静地一直看到这里,才出声,说道:“李校尉,切莫冲动。”
李校尉……
唐青鸿心中一惊,校尉是五品武官,军衔虽远不及自己,但也是有官身之人。
如果五品的校尉也只能做个随扈,那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面对唐青鸿探究的目光,官语白淡然自若地说道:“本侯奉皇命而来,若有误会之处,还请将军海涵。”
侯爷?
南疆可不比王都,遍地的侯府伯府,在这地界,除了镇南王和世子以外,可就没有别的有爵之人了。听闻是位侯爷,唐青鸿更是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哪怕这一位是一品钦差,他都不至于会如此失态。
看过了小四递上的令牌,唐青鸿算是信了,赶紧让亲兵收起武器。他一边在心底暗自报怨他们为什么不早说,一边讪讪地抱拳道:“侯爷,末将公务在身,有所得罪,望侯爷恕罪。”
李云旗正想质问几句,就听官语白态度温和地说道:“无妨。”
李云旗只能生生咽下了那口气,心想:早就听闻安逸侯温润如玉,乃一翩翩浊公子,这一路上所见倒也正是如此。也不知他当年带兵时又是何等模样,难不成也像现在这般温吞?那这赫赫战功可得好好惦量惦量了……
唐青鸿松了一口气,幸好遇到的不是嚣张跋扈之人,不然今日之事还真难收拾!他定了定神,说道:“侯爷这是要去骆越城?末将可送您一程。”
官语白微微颌首,含笑道:“多谢将军。”
唐青鸿向身边的王偏将使了一个眼色,王偏将立刻心领神会,先行赶去镇南王府报讯。
官语白在小四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哪怕马车已被翻得一片狼藉,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一丝不快之色。
小四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他跳上了车夫座位,一行车马继续前进……
有唐青鸿将军在将引路,自然毫无阻拦的进了骆越城,随后,官语白一行人便径直去了镇南王府。
王府的朱红大门大开,官语白被恭迎入府,一直被引到仪门处才停了下来。
官语白下了马车,镇南王闻讯而来,对着官语白笑道:“官侯爷,久仰久仰。”说着,镇南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官语白。
镇南王虽久闻官语白之名,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其人,心中不免有几分唏嘘:这丝毫不似武将的翩翩公子就是曾得守得西戎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官语白?
官语白恭敬地作揖:“见过王爷。”
镇南王忙抬手道:“侯爷免礼。”
两人寒暄了两句后,镇南王得知官语白是带着圣旨而来的,忙亲自把他迎进了正厅。
待下人匆匆摆好了香案,官语白取出圣旨,走到了正前方,道:“王爷,那本侯就宣读圣旨了。”
“有劳侯爷了。”镇南王在堂中跪下,垂首聆听。
官语白“刷”地打开由明黄|色丝绸制成的圣旨,宣读起来。
当镇南王听到皇帝让他出兵百越,助奎琅复辟时,差点没跳起来。当初奎琅率兵打得南疆数城元气大伤,连自己都一度被百越大军困于奉江城……现在皇帝竟然让他帮助仇人复辟?!皇帝是疯了吧!
而圣旨中带来的刺激还不止这一点,镇南王紧接着又获悉,官语白会留在南疆襄助自己。
镇南王的脸都黑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哪是襄助,分明就是来监视自己的!
好不容易等到官语白念完了圣旨,镇南王沉默了许久,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磕头谢恩,双手恭敬地接过了圣旨。
镇南王站起身来,一脸复杂地看着官语白。
哎,看来今后要与安逸侯共事了。
镇南王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笑了笑,说道:“侯爷一路辛苦了,若是不嫌弃就暂且在王府安置吧。”
官语白也不推辞,含笑谢过。
镇南王唤了一个丫鬟过来,命其给世子妃传话准备客院。
镇南王与官语白分主客坐下,李云旗也得了一个位子,立刻就有丫鬟上了茶。镇南王正想探探官语白的口风,想知道皇帝怎么会突然要帮奎琅复辟,没想到,官语白先行开口道:“王爷,本侯见骆越城戒备森严,敢问是出了何事?”
镇南王面色一僵,他是超品的藩王,品级远高于二品的安逸侯,本来不需要与官语白交代什么,但是官语白现在是钦差,又在来的路上受了唐青鸿的怠慢,如果不给他一个交代的话,他万一去皇帝那边告状,于自己而言,总是额外的麻烦!
镇南王迟疑了一下,终于道出内情:“倒让侯爷受惊了。侯爷可能还不知,南凉前阵子大举进犯,现有南凉探子潜入了骆越城,还掳走了本王的侄女,试图威胁镇南王府……”
镇南王把戒严的原因全数归结到为了搜查南凉探子上,这么一来,自己大举戒严,顺顺找找侄女也是理所当然。
“原来如此……”官语白微微颌首,思忖片刻道,“王爷,您可有派人搜查过茂丰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