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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造成的错,亦是她记忆里最不敢回首的深渊,这么多年,她与慕春寅共同挣扎在那场痛苦里,没有人得到解脱。
她在许静雅身边坐了很久,慕春寅也坐了很久,没有人说话,这一刻的心情,像彼此缄默守着一个年深日久的伤口,任何言语,都是血淋淋的痛。
房里的窗户格外的大,一群小护士来来去去,几个人正愉快的讨论着年货的事。房里樊歆听了片刻,终于小心翼翼出了声,向慕春寅道:“阿寅,我们把珍姨接回去过个年好不好?”
……
慕春寅同意了樊歆的提议,两人同疗养院一番商议后,用专车将许雅珍与平时贴身照顾的几个护工带回了y市。
当一行人抵达慕氏大院时,樊歆鼻子一酸,对专车上的许雅珍道:“珍姨,我们回家了。”
回家后,慕春寅的心情不大好,一直不怎么搭理樊歆,樊歆知道他的心结,心下有愧也不敢惹他,乖乖跟护工一道照顾许雅珍。偶尔护工不在,樊歆就陪着许雅珍说话,虽然她听不见。
慕春寅也会过来陪许雅珍,不过多半是在深夜。
好几个夜里,睡不着的樊歆爬起来,会看见慕春寅的房间是空的——他来到许雅珍的床边,不开灯,就那么静静坐着。阴沉沉的夜色笼罩着整个别墅,他的悲伤如此强烈却又如此压抑。
昏暗的夜,樊歆立在房门口看着这一幕,心口某一处闷闷的痛。
她缄默良久,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大半夜的翻来覆去之后,给莫婉婉拨去了电话,“婉婉,我睡不着。”
那端显然也没睡,莫婉婉最近迷上了通宵打游戏,“干嘛?头条帝又折磨你了?”
“不,他在折磨他自己,我心里好难过。”担心莫婉婉没听明白,樊歆补充道:“我们把他妈妈接回来了。”
莫婉婉好奇地问:“你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爸妈是怎么了?”
长长的一阵缄默,樊歆终于将这隐藏多年的秘密说出了口,“我十四岁那年,跳芭蕾得了全国青少年银奖,全家都很高兴,慕叔叔和珍姨陪我去领奖。颁奖地点在c市电视台,我们开车去的,阿寅不舒服留在了家里,车上就我和慕叔叔珍姨三个人……那天下着暴雨天气很不好,我们抱着奖杯却很高兴,返程路上还在讨论回家怎么庆祝,可还没到y市就出了事。车子经过跨河大桥,桥面突然崩塌,桥上五六辆车全掉进滚滚水中……”
樊歆紧闭上眼,用了很久才平缓心头翻滚的情感,“后来……我命大被救了起来,但慕叔叔没了,珍姨溺水过久,脑部缺氧受损,变成了植物人……”
莫婉婉那边倒吸一口气,“我去!!”
大概是太过震惊,她那边安静了好一会,而后才说:“可这也不能怪你啊,你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话是这么说,可悲剧的确因我而起。如果没发生这事,慕春寅不会在十四岁失去父母,慕家也不会家破人亡……”樊歆低低笑了笑,“婉婉你知道吗?其实十四岁之前阿寅不是这样子的,那会他脾气很好,对我特别好,做什么都想着我……他是出事后才性格大变的。”
莫婉婉感叹,“十四岁还是个半大孩子,没了父母不亚于天塌了,换谁都会性格大变……哎,所以你就是赎罪,不管他怎么对你,你都留在他身边。”
樊歆低声道:“是。”
莫婉婉道:“得了,你既然难过,就对他好点吧,反正你也回不到过去将悲剧阻止了。”
樊歆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Chapter 27温情
挂了电话后的樊歆去了一楼,她拖地擦窗,弄完一切又去厨房打点明天的菜——明天是除夕,她得准备团圆饭。虽然这个家已经破碎的不再团圆,她还是想要制造多一点的过年气氛。
一夜过后,慕春寅一觉起来,发现家的模样有了变化。
客厅里纤尘不染光洁一新,窗帘与沙发套都被换上了喜庆的海棠红色,墙面挂着大红的中国结,屋外不知道从哪弄了两盆金桔树,黄澄澄圆溜溜的果子挂满枝桠,分外可爱。除此之外,院里的桂花树木兰树都挂有红彤彤的小灯笼,远远看去喜庆极了。而别墅的大门口,樊歆正垫脚踩在凳子上贴春联。
见他走出来,樊歆面带笑意的招手,“阿寅,厨房里做好了早点,你去吃吧。”
慕春寅转身走了,眼睛余光瞟到樊歆从凳子上蹦下来,又去挂门外的灯笼。
等慕春寅吃完早饭后,樊歆已经打理完院子里的一切,又进厨房忙碌了——团圆饭得亲手做一桌菜才有意义,她得快点准备。
……
夜幕降临,护工们都回家过除夕了,硕大的别墅里只有三人。慕春寅在许雅珍的房里陪着,樊歆在一楼忙碌年饭。
六点半时,一桌饭菜终于做好。樊歆没有摆到餐厅,而是一道道端进了许雅珍的房间。
见她将饭菜还有一大锅饺子有条不紊的搬进来,床畔慕春寅一怔,樊歆抿唇一笑,“除夕不是要吃团圆饭吗?当然要跟珍姨一起。”
她盛了一碗饺子给慕春寅,又盛了一碗端在自己手中。她走到床头,凑过去对着床上的人温声道:“珍姨,慕心给你包饺子了,是你喜欢的三鲜陷,你闻闻香不香?”
床上的人紧闭双眼,纹丝不动。
樊歆毫不在意,仍是满脸笑容,她舀了一颗饺子送到许雅珍唇边,“珍姨,看看慕心包的饺子合不合格?都是您当年教的,哪,每个饺子要八个褶子,瞧我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还能入您的眼吧!”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樊歆的笑容却丝毫不减,她把饺子撤下,握住了许雅珍的手,柔声道:“珍姨,我跟阿寅陪您过年呢,您不是最喜欢这样吗?您快快醒来,慕心很乖,阿寅也很乖,我们一定会好好孝顺您……”
她眉目温软嗓音糯甜,将头靠在许雅珍脖颈边,依稀还是多年前那个跟养母撒娇的小小女儿。一旁慕春寅看着这一幕,眸里有复杂的情绪汹涌闪过,最后他将手中的碗往桌上一磕,走了。
慕春寅走后,樊歆坐在房间里出神。
其实她是想好好吃完这顿团圆饭的,她也努力做出愉快的模样,但是躺在床上没有知觉的珍姨,是这除夕夜里根本无法忽视的伤痛。
她强撑的笑终是维持不下去,扑到许雅珍身上,低低呜咽起来,“珍姨,对不起……”
……
她无法控制的情绪在半个小时后结束。
伴随着“砰砰砰”的声响,窗外乌黑的夜空爆出几朵粲然的烟花,将夜色点缀得姹紫嫣红,随之便是市民们的欢声笑语:“新春烟火啦!快出来看!”
伏在许雅珍身上哀戚的樊歆抬起头来,“砰砰”的烟火声还在持续,阴暗的天幕被这蓬勃的光彩所照耀,整个y市笼罩在一片热烈的欢腾之中。
桌上手机忽地震动大响,一声高过一声。呆看着烟火的樊歆接了起来,是汪姐的。
电话那头都听得见轰然的烟火声,汪姐用愉快的口气祝她除夕快乐,樊歆努力压住因为长时间哽咽而干涩的喉咙,敷衍的应了。
挂了电话,陆陆续续又有其他人打来,包括莫婉婉赫祈在内,都是盛唐的同事。一群人说七扯八,满含着新春的祝福暖暖道来,她先前胸臆间沉闷的痛楚,不知不觉冲淡不少。
与同事们说完新春的祝福,她放下手机,正要去查看床上的珍姨,倏然叮咚一响,一条短信进来。她以为是其它同事的,随手点开了来。
短信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发件人:温浅。
她握着手机,斟酌良久不知该回什么,便发过去两个字,“谢谢。”
发完这条短信,她放下手机,走出房间。
长走廊后是慕春寅的房间,门被紧锁,她敲了敲,里头没反应。
她隔着门轻声道:“阿寅,开门。”
那边不应她。
他每每伤心之时便会把门反锁,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她有些急,用更大的声敲了敲门,“阿寅,都这么晚了,吃点东西吧,不然等下会胃痛。”
门纹丝不动。
“阿寅!阿寅!”她连叫了几声,在得不到回应之下终于忍不住转身找出备用钥匙,将房门打开。
房里没有开灯,黑咕隆咚的一片。窗外有烟火不断腾起,肆意绽放的霎那,有光线映亮房间,显出屋内一个站着的身影。
微弱的光线里,他背对着她,微仰着头,看墙上悬挂的一副大照片。
没有灯光看不清照片上的内容,但凭这熟悉的位置,樊歆便知道这是幅什么照片。
那是他们八岁那年照的全家福。珍姨跟慕叔叔坐在庭院的椅子上,珍姨抱着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她,而慕叔叔抱着小正太慕春寅。四人偎依在一处,头顶是珍姨亲手种的桂花树,繁茂的枝桠里漏出斜阳蜜色的碎光,背后是茵茵的草坪,那只叫天真的拉布拉多犬正在草地上趴着打滚——画面无限美好欢喜,这真正是幸福的一家人。
此时那个孤零的身影正站在那张全家福下,举目凝望,眸光深深。
窗外的烟火还在一波接一波,屋外的喜庆热闹明亮而喧哗,而这阴暗的室内,如此岑寂与压抑。
他久久伫立,夜幕深深而他背影寂寥,没有任何言语与动作,却有无边幽凉的痛楚扑面而来,樊歆忍不住心头一颤。
这些年,她不在的那五年,他是不是每年都是如此,在每一个万众欢腾的喜悦节日,在每一个合家欢乐的幸福时刻,将自己锁进这个幽深的、冰冷的房间。于旁人欢笑团聚的霎那,任由自己被吞噬在这寂寂永夜中。
她的愧疚瞬如排山倒海倾轧而来,曾经他所给的折磨与伤害,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她慢慢走上前,来到慕春寅旁边,伸手牵住了他的衣袖,“阿寅……”
慕春寅恍若未觉,维持着方才的那个动作,一动不动地看墙上的全家福。
樊歆不知该说什么表达此时的心境,毕竟这一切伤痛都因她而起。她只能用道歉来缓解这一刻彼此的痛,“对不起……阿寅……对不起……”
见他没有反应,她握住他的手,“你别这样,你要是难过,你发泄出来……”
他不看她,只慢慢将她的手挣脱,她内心的痛楚霎时翻倍,在他抬步要走的瞬间,她猛地从背后重重拥住了他,喊道:“阿寅,是我错了……”
窗外沸腾的烟火映出她自责愧疚的面庞,她双臂加劲,将脸更近的贴到他的背脊上,在这回国的大半年后,她第一次道出心底的歉疚,“我错了,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我不该在国外呆那么久,我应该早点回来……”
她的哀戚越发强烈,都快哭出来,哽咽着道:“阿寅……以后我不会再这样……”
他漠然的神色终于有了改变,他缓缓转身,俯首去看她的脸,“真的?”
唯恐他不相信,她用力点头,“我保证,我以后会对你更好……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我们好好在一起,我们一起陪着珍姨,等她醒来……好不好……”
她的抽噎含着急切,手臂紧紧抱着他,扬起的脸满是祈求,大眼睛里漾着蒙蒙的水汽,像那一晚上湖心岛的月光。
他终于倾身,亦回搂住她。窗外烟火还在不眠不休,雪白墙面投出屋内相拥的身影,他的高大她的窈窕,他的苦楚她的慰藉。
她紧搂住他的腰,恨不得将这一身的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