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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指将头发撩到背后去:“我怎么说也是瀛仙门的掌门,打听消息的途径要比你多一些吧,关于这龟甲的秘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知道的。”
我得寸进尺地往他身边又靠了靠,侧头问他:“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能看懂那音谱的?”
“我哪里知道你看得懂?不过是随口一问,本来还决定如果你看不懂便去问问月沐华,谁知道你一口便说你看得懂,我还没问你为什么竟会看得懂这东西呢。”
我两只手的食指在一起绕着圈子,这一般是我组织重要语言的通用动作:“我以前学琴,我的师傅常找来一些古符号记录的乐谱给我看,他说当今流行的曲子皆是以五音记载乐谱,要习得琴曲之中的精妙,光看当今这些五音曲谱帮助是不大的,要多研习一些远古的曲谱才行,而远古的曲谱,大多是以很多不规整的符号来记录的,师傅便要求我学会看一些久远的音律记载符号。”
闲溱侧头道:“你学过琴?那你方才又说你不会弹琴?”
我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便随意扯了一个谎:“时隔久远,忘了。”
“哦?”他虽是一副不信的表情,却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转了一个话题:“那依你看,这龟甲之上记录音谱的符号,是哪里的符号?”
我起龟甲,用手抚摸着上面的刻痕:“这是位于北方某个部族的文字,龟甲之上所刻的曲谱,很可能便是那个部族里的曲谱,后来据说这曲谱传入了以音律乐声闻名于天下的殳国,除夕之夜,这曲子在殳国被弹奏之后便成了名曲,但由于那之后没有人再见过这支曲子原来的曲谱,所以这首曲子也没有用五音来重新记载的版本。”
他意犹未尽地看着我:“你对以前的事情知道不少啊,那可知,当时是什么人在除夕之夜弹奏这支曲子?”
我愣了一愣,一时间竟还没想出来怎么回答,最后还是忍着心酸,对他说:“听闻……弹奏这支曲子的,乃是当时殳国的昭华王姬。”
闲溱眼睛看着前方,一眼透过门口望出去,是一望无际笼在夜色之下的水原湿地。
“这位昭华王姬定然是个妙人,可惜了,若是我生在五十年前,定要去一睹她的姿仪。”
我紧紧拉住我衣裙的一角,结结巴巴地问:“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真的看见了这位昭华王姬,你可会喜欢她?”
他转过头来,耐心地看了我一眼,笑道:“你这什么话?我与那昭华王姬素不相识,只知她弹得一手好琴罢了,其他的譬如相貌美丑,脾气心性一无所知,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喜欢她?”
我再深入地问了一句:“若是她相貌,脾气心性皆同我一般,还弹得一手好琴,你会不会喜欢?”
他又敲了敲我的头:“就会胡思乱想,世间怎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我瞧你是累糊涂了罢,还说不困。”
最后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得好好听他的话,先睡上几个时辰,其实我的脑子甚至比我想象中还要清醒,他说世间不可能有两个音容面貌,脾气心性完全一样的人,但是他却不知,他自己便是一个立在眼前活生生的例子,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大敢闭上眼睛,安稳睡上一觉,因为害怕闭上眼睛之后,五十年前那些纷乱之事便会在脑海之中上演,更怕每每被惊得一身冷汗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真的是孤身一人活在这世间。
想着想着,本来毫无睡意,却也迷迷糊糊去梦里神游了,今晚上这梦做得很是古怪,梦里我睡在缠缠绵绵一路铺开的白云之上,上面是碧海晴空,下面是江河万里,而身边有人用修长的手指拨了拨我的发丝,将挡在我眼前的发丝撩到耳朵后面去,那双手冰凉而温柔,那人的袖口之中,传来阵阵的松针香气。
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的头发依然好生生地别在耳后,同睡梦中一样,睁眼看看四周,唯独云矜,嗣音和周翯还在一旁睡得迷迷糊糊,而其余的人却不见了,我身上盖的是闲溱的披风。
慕容不见自是寻常事,他这人向来不为别人挂心,却也不需别人来挂心,有他的凤尾鸟陪伴便可,而闲溱和月沐华都不在,月沐华在不在当然没我什么事,我倒还希望他走得越远越好,但是没见闲溱的影子,却让我有些忧心。
我走出山神庙,天色还未大亮,天边也只隐隐透了一线曙光,我的眼前芳草水泽连成一片,罩在氤氲薄雾之下,我走在小路上,一路拨开面前的青草,一路找闲溱,闲溱没找到,在不远处的一处水塘旁边,倒是看见了月沐华。
他背对着我坐在水边,身子端直,一席长袍舒展曳地,不知在做什么,我并不是很想同他打交道,便偷偷的要往回走,本来觉得自己没发出什么动静,估计不会让他发觉,谁知我方才转身走了两步,便听闻他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既然来了,怎么又要走?”他的声音如死水不惊,却清澈动人。
我转过身:“……我是来找人的,见你在这里,怕打扰你。”
“闲溱?他昨晚上便走了。”他缓缓站起来,面向我,他一副翩翩之姿在这碧草方泽之间,比昨晚上的黑夜朦胧之中显得要更好看,脸色却也更苍白一些。
“你说什么?”此刻我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
“我说,闲溱昨晚上便走了。”他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好像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若是他说慕容昨晚上走了,我倒是深信不疑,可是他说闲溱昨晚上走了,我却觉得浑身上下像被谁泼了一盆凉水,那凉水顺着我的头发,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
“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的?”
“瀛仙门有人来寻他,他便跟那人走了。”
我想,他唬我也没什么意思,要弄清楚正常人是不是在唬人已是不大容易,要弄清楚喜怒哀乐皆是一个表情的人是不是在唬人则更难,这类人,月沐华便是代表。
“来寻他的可是一个叫姬棠的女子?”
“我不知道是不是叫姬棠,不过确实是个女子。”
“哦,谢谢你。”我咽了一口气到肚子里,转身便要往回走,这一转身,方才看见的春波碧草晓寒处,芳草青烟水连天的风光,如今却全部变作了灰白色不堪入目的景象,尽是荒草没路,残垣断壁,遭了天雷一般,我在原地顿了一顿,正要往回走,被月沐华叫住了。
“你既然来了,便来听我弹一曲琴曲如何?”
“什么?”我回身看着他,他理了理衣袍,坐了下来,宽大的袖子垂到地面上,面前稳稳当当地放了一把琴,我走来他的身边:“你会弹琴?”
他不答,将手指摆来面前的寒枫七弦琴之上,妖娆的双目凝视这面前的琴弦。
“你素来都听些什么琴曲?”他一面紧盯着琴弦,一边问。
此时冒上我脑海的琴曲只有一首,我听过,亦弹过数千的琴曲,这时候却只想得起一首。
“《舜华仙》。”
“没别的?”
“没有了。”
“你就听过这一首曲子?”
“哪里,我听过很多曲子,也记得很多曲子,印象深刻的,也有很多曲子,只不过,这个时候能立刻想起来的,只有这一首。”
“这首曲子是以前殳国的曲子,曾经兴盛过两年,流传甚广,曲谱很是温婉细腻,虽不知原来的作曲人是谁,我想该是出自女子之手。”他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点点头:“这支曲子,确是出自女子之手,我以前……经常听的,所以很是怀念。”
这首曲子正是我亲手所作,却极少为人所知。
他的目光蓦然离开琴弦,看了我一眼,在他看我那一眼的瞬间,修长的指尖勾了一丝琴弦,随后,《舜华仙》熟悉的音律便回荡在周围,他弹得行云流水,指法变化多端,每个音都勾勒得恰到好处,琴中流泻而出的曲子,同我当日弹给苏夜听的差不了多少,我庆幸这首曲子完完整整地传了下来,没有像《宫商月满》那样失传。
听着这曲子,心中竟然起了一阵莫名的心酸,一曲未竟,我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他见我站起来,便也不弹了,颀长而苍白的双手离开了那寒枫七弦琴。
“怎么了?”他扬头看我。
我猛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扰了你的雅兴真是对不住。”
“无妨。”他伸手收了琴,站了起来。
我赶紧转移话题,不想话题在这件事情上继续下去:“你从哪里弄来的琴?昨天晚上都不见你带琴啊。”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眼皮子都不跳一下:“我有一乾坤宝袋,能容天下之大,不过小小的琴罢了,占不了多大的地方。”他一面说,一面把琴收进了袖口,果然一大把琴一下子便不见了,只见他宽大而空荡荡的袖口。我怎么说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见了这好宝贝不至于眼睛睁的老大,嘴角还淌着口水。
“真厉害!”
“还好。”他走过我身边,目光先缓缓漫过远方的茫茫水泽,最后定在了我的身上:“我们一同回去吧,是时候上路了,你不是还要去寻那龟甲?”
我低头:“好。”
本来还想逮着机会狠狠损他两句,谁知真的来到他的身边,他一身上下肃穆的气质硬是令人也不得已跟着一起严肃起来,总觉得若是在他的身边,谁要敢没皮没脸地说笑,那定是比五雷轰顶还可怕的事情,他走在我的前面,身影高大而孤漠。
我抬头,看见一路飞雁上天,不知不觉,已经快到秋天了。
往后混混沌沌的日子,我是数着时日过的,起初大家还会问问闲溱的事情,比如闲溱去哪了,还回不回来之类的,然而一日之后,闲溱的位子便完全被月沐华替代了,与云矜一路人为伴,一路吵吵闹闹自是不绝于耳,可所有的吵闹,终归都绕过我的内心扬长而去,我觉得这便是寂寞。
有人享受寂寞,独自西风白发,有人惧怕寂寞,一生之中,少不得片刻喧哗,我行中庸之道,不似慕容那般刻意不惹喧嚣繁华,也不似云矜,一路上总要找两个人,一个在身边陪伴,一个在嘴上牵挂,前者是嗣音,后者是刘疏凌。
月沐华说八枚龟甲之中,可以凭借一枚龟甲感应到下一枚龟甲的所在,他说下一枚龟甲在南海秋由族之处,秋由族乃上古某个神族的旁支,虽未继承神族神力,却承了神族的巫术占卜之术,传说中,秋由族所卜之卦,从千秋岁月,天下大势到个人命数,婚丧祸福无一不准,但秋由族世代隐居于南海畔,以前尚有人能找到这神族旁支,让他们为自己卜上一卦,但是现在,整个族群已经隐匿了行迹,无人能寻到确切的位置。
云矜对这种以一枚龟甲推出下一枚龟甲的位置之事很是感兴趣,问月沐华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只见月沐华把龟甲立着放起来,龟甲便不自觉地朝着一边倒下去,而方向正是朝着南边,云矜和周翯见了,直说月沐华忽悠人,被月沐华妖异凌厉的双眼狠狠瞪了一眼之后,两人马上改了说辞:“哦,这……这推算之法真是高明。”
我尽量沉住气,趁着周翯和云矜等人不在的时候问月沐华:“你真的是这样去推算位置的?”
他看了我一眼,冷漠地说道:“不是。”
我在心中暗暗庆幸,幸好不是,否则没了闲溱指路,月沐华这人又不明深浅,还不知道这趟是不是要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