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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人都安全撤离,温澄海才开口,声音不疾不徐:“侯爷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虽是文质书生可气魄竟然不输给煞星谢安平。
谢安平的手握紧了刀柄:“把人交出来!”
温澄海面无波澜,眉梢似乎带着一丝轻蔑:“我府中的人为什么要交给你?”
“操!还跟爷打官腔!”谢安平暴躁了就要讲粗话,“你把爷的媳妇儿藏起来了!姓温的你什么居心,爷的女人是你能觊觎的吗!快把美娘还来,不然爷把你大卸八块!”
温澄海勾勾唇:“侯爷说笑了,本官这里并没有侯府的人,里面住的是在下内子。”他刻意咬重了“内子”两个字。
谢安平一听果然炸毛:“放你的狗屁!她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内子外子了,她是爷的女人!”
“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温澄海冷静自若的模样跟谢安平大相径庭,他扬眉含着志在必得的笑意,“侯爷何时娶过妻,本官怎么不知?”
谢安平咬牙:“就算不是正妻又怎么样,爷八抬大轿迎她过门的!”
温澄海嗤道:“众所周知,侯爷爱妾在两年前已经不幸亡故,敢问侯爷什么时候又娶一人?”
“这……”这种文绉绉的交锋谢安平明显不是温澄海的对手,他一时语噎,不过顿了顿又反过来质问,“你又凭什么说她是你家的?爷也不知道你娶过媳妇儿!”
温澄海早想好了说辞:“本官与内子是在并州成的亲,不及邀请侯爷饮一杯薄酒,请见谅。”
谢安平脸都气歪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冲进去:“去你妈的!等爷找到娇娇再出来揍你!”
温澄海并不着急拦他,而是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玉印,摆到大门中央。
姜参事一见脸色大变,赶紧拽住谢安平:“侯爷去不得!”
原来这方玉印是当今天子赏赐给温澄海的,上刻“晋之铮骨”四个字,一来赞他有铁骨铮铮有气节,二来喻他为国家的肱骨之臣,是国之栋梁。要知道这方印的意义跟尚方宝剑差不多,见印如见圣上,众人这时是该跪下磕头大呼万岁的。
谢安平若此时视而不见冲上去,那罪名可就大了,这不是简单地殴打朝廷命官,而是藐视皇上没把一国之君放在眼里!
“别拉着爷!爷今天非灭了这弱鸡不可!”
谢安平又蹦又跳,姜参事和元力死命把他按住,苦口婆心劝道:“爷您就这样去不是落人话柄么?他就专门下了个套等您钻进去!侯爷忍住忍住,咱们下来再想办法……”
“老子不忍!爷的媳妇儿都被他抢了,再忍就是孬种!”
温澄海在门槛里面看见谢安平跳脚猴急的样子,轻轻勾起嘴唇:“侯爷是查案的,想必知道凡事讲个证据,不能轻易定人的罪。你说本官私藏了什么人,就请拿出真凭实据来,不然本官恕不奉陪!内子身怀六甲,实在经不起侯爷这么大阵仗的闹腾,您请回,慢走不送。”
他说完潇洒挥袖转身,背影磊落,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冲谢安平微微一笑:“你要硬闯也可以,踏着我的尸首进来!”
“姓温的你当爷不敢?大不了爷跟你同归于尽!”
谢安平在背后暴跳如雷,四五个强壮的侍卫一齐扑上来才把按住,但他在人堆底下还骂骂咧咧的,那口气就像吃了炮仗一样。
姜参事没辙,干脆让人拿绳子来把谢安平先五花大绑塞住嘴,然后冲着侍卫们一招手:“先回卫府。”
都说一堆混蛋里面一定要有个靠谱的人,才不至于让这个队伍出岔子。好在姜参事就是这么个靠谱的人,他看着被两名侍卫扛起来的谢安平,无视小侯爷杀人的眼刀子,而是平静说道:“武将杀人用刀,文臣杀人用笔,侯爷,您今天差点就中了温大人的计。”
谢安平“呜呜呜”地叫,嘴巴被塞住了说不出话来。
元力迟疑地拿开塞嘴的帕子,谢安平噼里啪啦的脏话就飙了出来:“我操你们一群兔崽子都反了不是!放爷下来,爷要去宰了姓温的!”
姜参事摇摇头,又动手把嘴给他塞上:“侯爷你听我说,你今天要是踩着玉印进了温府,无论伤没伤着温大人,他都可以参你一本,告你藐视圣恩。对于皇上来说此事其实微不足道,但若是涉及皇家的威严和面子,恐怕圣上想息事宁人也不容易了。皇上之所以器重温大人,一方面是为了瓜分世族大家的权力,一方面也是要笼络寒门子弟,所以温大人就成了一棵招风的树,很多人可能都看他不顺眼,但谁也不敢动他,因为动他就是跟皇上过不去。侯爷你以前揍谁都没关系,大不了被罚俸禄,但你今天要是动了温大人,恐怕就真的不妙了,更甚,你要是杀了他,皇上一定会让你偿命。”
谢安平满脸不在乎,嘴里嗷嗷仿佛在说“偿命就偿命”,姜参事无奈道:“但是侯爷你想一想,你若死了尤姑娘怎么办呢?谁来照顾她?”
果然美娘是谢安平的软肋,一提到她他的理智就回来了,眼睛里的火气也渐渐小了下来。姜参事见状再接再厉:“侯爷,对付文臣不能用武将的法子,明抢吃亏,不如……暗夺。”
谢安平双目一亮。
这夜三更,在小妾床上睡得正香的京兆尹大人忽然被人提着领子抓起来,这胖老头子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双手抱头不敢睁眼。
“好汉饶命!我的钱全部在床底下的匣子里!您要多少尽管拿,饶命啊英雄——”
“爷要你的钱干什么,把眼睛睁开!”
京兆尹大人觑开一条眼缝,看清来人先是松了一口气,立刻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哎呀原来是小侯爷,稀客稀客……您这会儿来是?”
跟他一起梦周公么?
谢安平扔开他,冷冷吐出两个字:“报官。”
“啊?”京兆尹吃惊望天,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哎哟喂痛死了!居然不是做梦!
胖老头小心翼翼问道:“小侯爷您说……报官?哈哈您真会说笑,下官的案子都还要拜托您拿主意呢……”
“少废话!爷就是来你这儿报官,你受不受理?!”谢安平没耐心,狠狠一砸墙壁,墙上顿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凹窝。
京兆尹擦擦脑门的冷汗:“可是天还没亮,师爷也不在……”
谢安平眯眼:“不在?是不是在你床底下?嗯?”死胖子大贪官,竟敢推三阻四!
京兆尹赶紧改口:“不在也没关系!下官可以受理!”
“那你听好了,”谢安平终于满意了,慢悠悠道:“爷的小妾跑了,爷要你想法子把逃妾抓回来,悄悄地抓回来。”
、73
73、绑美娘母女相见
谢安平出京了。
据说是北边出了什么大案,皇上派小侯爷捉拿要犯去了。金吾卫离京的时候好大阵仗,百姓们都见到这位混世魔王穿着那身绣獬豸的官服招摇过市,领着侍卫骑着骏马横穿长街,哒哒马蹄踏起一阵旋风。
美娘在家躲了小半月,一直提心吊胆害怕谢安平找上门来,那日她躲在后院都听见了激烈的动静,似乎差点打起来。虽然最后温澄海摆平了此事,但美娘心神恍惚半晌缓不过劲来,连着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梦里面的景色走马观花地变幻,无论她到哪里都能遇见谢安平狰狞着一张笑脸。一会儿在尼姑庵里上香,他从佛龛背后走出来;一会儿在阁楼绣花,他又从窗户外翻进来;甚至她躲进马厩,他都能从料草堆里钻出来吓她一跳。
美娘在梦中光顾着逃了,醒来之后满头大汗,心跳飞快差点从喉咙眼儿迸出来,就像大病过后虚脱了一样。她总是半夜惊醒,而温澄海又在隔壁房睡,害怕也找不到人倾诉,只得睁眼等到天亮。
这样心神恍惚地过了几天以后,美娘忽然从小珍口中晓得谢安平出京了,她好似心里面悬着的巨石顿时落了地,不知不觉松了口气。美娘一直想回家探望父母,就是碍于谢安平的骚扰才不敢出门,这时知道他不在立即有了种可以趁机行事的感觉,于是打算回王家一趟。
其实她打算给温澄海知会一声的,但一来温澄海上朝还未归家,二来他新入吏部公务繁忙,美娘也不是很愿意打扰他。于是她只是给管家打了个招呼,便坐上轿子走了,小珍随行。
温府离王家不算很近,美娘又归心似箭,只吩咐轿夫寻最快的路走。于是轿夫们抄小路进了一条偏僻小巷,前后都没有行人。
在巷子里,美娘被人劫走了。
歹徒们穿着清一色的靛蓝衣服,脸上蒙着布,单独走在街上并不引人注目,但聚到一起就令人生疑了。他们堵住轿子,三两下收拾了轿夫——用很快的招式把轿夫绑起来塞住嘴扔到一旁,动作倒是很娴熟,然后又用同样的方法擒住了小珍,不过显得比较温柔一些。
美娘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人从轿子里拉了下来,不过说是拉更像是扶,这群绑匪看她是个孕妇似乎也很小心,害怕弄出一尸两命。之后她被蒙上眼拴住手腕,送进了另一顶轿子,抬起来就朝另外的方向走了。
坐了轿子又换马车,美娘看不见外面的天色也不知道所去何方,只能暗暗在心里计算着时间。马车缓缓走了大概有半天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美娘猜测此处是郊野,因为她闻到雨后泥土散发出来的新鲜味道,还夹杂了青草杂树的气息。
她没来由忽然紧张起来。
其实刚才一路过来她也是害怕的,可她猜测绑匪们应该不会伤害她。因为他们对她还算客气有礼,并没有很粗蛮地拉扯咒骂,他们总是默默地做该做的事,鲜少开口。不,应该说是基本不开口,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而且美娘也留心到马车走得很慢,城里坐轿子出城坐马车,既然走的是城外山路,那按理说是十分颠簸的,可她坐在车上却几乎感觉不到路上有磕绊,也许是前面的人提前清理过了。从这几方面看出绑匪的本意只是绑走她,没有要她性命的意思,至于绑她来做甚么,只有见到幕后主使才知道了。
美娘下了车被搀扶着走了一截,然后进屋坐下。椅子上放了软垫,她坐下后手腕上一送,绳子解下来了,然后她赶紧伸手把蒙眼布拽了下来。
“又是你。”
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眶,美娘抬眸看了对面那个斯文俊秀的男人一眼,没好气吐出一句不惊不喜的话。
谢安平沉着脸没说话,一双风流眼又盯着她隆起的肚子看。
美娘吓得双手捂腹:“你想干什么?!”
谢安平抿抿嘴,很不情愿地说:“生下来,送人。”
“什么?”
美娘闹不明白了。这疯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安平带着半分气愤半分拈酸吃醋的口气:“爷最多让你把肚子里那货生出来,但你要是想养他,哼,没门!生下来就送走,不许留着碍爷的眼,要是以后敢出现在爷的面前,爷可就没现在这么好心留他一命了。”
美娘觉得他不可理喻:“你凭什么不让我养孩子?!”
谢安平理直气壮:“不是爷的孩儿就不许你养!你只能跟爷生孩儿,给爷养儿子!”
……
这厮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讲理国吗!
美娘扶额,根本没耐心跟他好好说话,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一不是我相公二不是我父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任你摆布?你说生就生说养就养?做梦吧你!”
谢安平一听她否认俩人的关系,气得握拳砸桌子:“爷才是你男人!不许你叫别人相公!”
美娘豁出去了也不怕他,昂着头故意跟他作对:“我就要喊他相公!相公相公相公——”
谢安平咬牙瞪眼,面红耳赤呼呼喘气,明显被气得不行。
美娘得意洋洋,眯眼瞅他,心想干脆气死这疯子一了百了。
就在二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只见从这宅子后堂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