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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卫兵的差事实在好做,只需守在仙医和军师的身边,不用奔赴第一线和魔怪对砍,更不用绞尽脑汁列队布阵。
宁瑟百无聊赖地抱着剑,在人群中寻找清岑的身影。
天外惊雷越劈越猛,玄术所立的高墙即将被毁,白衣公子反而纵声大笑,眉目之间如有癫狂之色。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站在废弃的屋舍之顶,手中紧握一枚紫铜铃铛,大量的魔兵攻占了道路和街巷,当下正在和天兵割据。
魔兵和鬼物倒下了不少,天兵同样伤亡惨烈,有位仙医目不忍视,阖上双眼叹息道:“我们准备的这般充分,怎么还会闹到这一步?”
他身旁的黑衣军师冷嗤一声,面色凝重地回答:“你当魔族是小绵羊,乖乖等在那里让你宰?”
那仙医正要答话,黑衣军师又道:“你是没见过我们天兵被魔族打得节节败退的场面,那可比如今惨烈千倍,那时我师父他老人家尚且健在,作为军中头一号的军师,他眼看天兵惨淡收场,却发觉自己无能为力。”
宁瑟听了这话,颇为诧然地插。了一句:“还有这等事?”
作为凤凰族的帝姬,她从小听着她爹的赫赫威名长大,一直以为天兵骁勇善战,攻无不克,哪想到还有被魔族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候。
“倘若没有这等事,蛮荒北漠也不会落入魔族手中。”那军师接话道。
“这魔城中的万年老妖,早已向别的魔城通风报信,盼着援军来解救他。”另有一位军师道:“但各个魔城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像他想象的那般。”
言罢又添了一句:“不得不佩服殿下英明。”
宁瑟听得云里雾里,低头细想了一阵,隐约觉得魔城间的关系之所以如此松散,很可能是因为天界从中作梗。
她一直以为如果天界要打仗,就会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打,但眼下看来,似乎背后的手脚也必不可少。
“单看这白衣人的架势,像是着了疯魔一般,就知道这场仗不好赢了。”方才那名仙医复又开口道:“战场上的拼杀决策,就和行医治病一个道理,稍有不慎便会断送性命。”
仙医大人说这话时,脸上神情格外沉稳,仿佛一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让宁瑟心中有些佩服。
然而仅仅下一刻,便有三只骨妖冲着这里狂奔过来,张着血盆大口,作势将要咬人。
仙医吓得浑身发颤,禁不住“啊——”地惊叫出声。
宁瑟拔剑而起,三两下砍碎骨妖,阴风擦着她的脸划过,在她耳畔呼啸作响,白烟倏尔消散,地上又冒起两只亡魂,她心中不胜厌烦,旋剑一个霹雳绝杀,所有鬼物被斩得干干净净。
因她动作太快,脸上面具就松动了几分。
“小兄弟好身手。”一旁的仙医长舒一口气,不吝言辞地夸赞道:“剑术高超,反应敏捷,不愧是天君殿下的近卫兵。”
宁瑟伸手去扶面具,背对着仙医大人回话道:“多谢夸奖。”
二十一军营的兵长带着几位伤员奔向此地,前线战况不容乐观,他本人虽然安然无恙,最看重的手下却受了几处刀伤,还中了血妖的剧毒。
那几名伤员里,状况最严重的正是萧若。
兵长放下伤员后,马不停蹄返回前线,甚至没有说话的时间。
几位仙医立刻扶起伤者,给他们把脉疗伤,因为萧若坐得最远,仙医们又忙得不行,这么一来竟然没有看见他。
提起萧若此人,宁瑟印象最深的还是他被炸成锅盔的头发,眼下见他眉眼清俊,面目苍白,腿上几处刀痕,一副病弱美男子的模样,宁瑟还有些不太习惯。
她伸手去扶他,刚打算叫一名仙医,就发觉萧若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脸,他方才不顾性命砍杀魔物时,尚且能保证冷静自持,而今见到宁瑟的本来面目,却惊诧到双眼发直。
宁瑟抬手摸上自己的脸,这才发现面具掉了,一时也有点震惊当场,但很快就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状若无事道:“啊,萧兄,你看你伤的这么重,就别说话了。”
四下妖火闪耀,灯光迷离若浮华,将她本就白嫩的肤色衬得像凝玉一般,她开口叫来仙医,低头去找那面具,卷翘的睫毛落下淡淡虚影,眼中还有莹光闪动,更不要说那秀挺的鼻梁,微抿的红唇,如何看得人心头一软。
真是漂亮极了。
萧若有伤在身,呼吸更不平稳,他盯了她好一阵,原本苍白的面色竟然微微泛红。
且不论宁瑟外貌如何,光是这女扮男装也要上战场的决心,便叫萧若很是仰慕。
“宁、宁瑟姑娘……”趁着仙医还没来,萧若忽然开口道。
宁瑟猛地抬头,跟着问道:“怎么了?”
即便伤口疼痛不止,萧若依然面不改色,一派正经地问道:“敢问你可有意中人?”
宁瑟尚未回答,萧若忽然想起在北漠边境第一次见到宁瑟时,她对他说的那番话。
那时宁瑟为了不让萧若对自己起疑,胡扯了一些话来诓他,用以解释自己为何一眼就认出了他。
宁瑟说的话,大概类似于,我们萍水相逢,但是我记了你很久,还经常梦见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此刻的萧若将这番话回忆起来,竟然一把拽住了宁瑟的衣袖。
“我想起来了,你亲口承认过,早已对我芳心暗许。”萧若倾身靠近她,在距离一尺的位置停了下来,“等战事平息,我会娶你过门。”
第42章 旷野
四下风影摇曳,苍穹黯淡无光,金戈铁甲两相击撞,处处都是战场独有的骇然声响。
萧若心知自己的话说得突然,唯恐宁瑟不会接受,于是又沉声补了一句:“你既垂青于我,我心中也有你,人们常说的心意相通,两情相悦,大抵正是这个意思。”
宁瑟从未听他说过这么多话,眼下早已出离了惊诧,尤其他那句“等战事平息,我会娶你过门”,给了宁瑟很大的冲击。
她不知从何讲起,兀自抱剑站远一步,想起当初面对萧若的那番胡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萧若一手撑剑,侧身半靠着灰墙,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但他眼中隐含希冀,话也说得沉稳有力:“战场上刀剑无眼,随时可能断送性命,你扮成男人只身来此,可是为了捍守天界?”
宁瑟心想,她能有勇气追来这里,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清岑,所以草草答话道:“并不全是。”
言罢她又说:“萧兄,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先前我同你说的那番话,都是我情急之下的胡言乱语,你若是当真了,我先给你……”
“道个歉”这三个字尚未说出来,萧若已然低头吐了一口血。
他缓慢抬起头,用衣袖抹去嘴边血痕,出声打断宁瑟的话:“你不用同我解释,更不用说拿胡言乱语来搪塞,我知道姑娘家面皮薄,要你直接承认也是不妥。”
话音未落,两位仙医抽开了身,狂奔着赶了过来。
宁瑟微张着嘴,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
近旁黑墙有塌陷之势,鬼魅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阵法交融隐现血色,火光愈发晦暗幽凉。
一位白袍仙医伸手给萧若搭脉,另一位往他嘴里塞了止血的仙丹,短短片刻过后,白袍仙医语声肃穆道:“你中了血毒,必须尽快运功疗伤,以防筋脉逆行。”
“怕是来不及了。”另一位仙医道:“他气脉微浅,意识薄弱,已经无法运功,如何能逼出血毒?”
眼见萧若呕血不止,那白袍仙医更加焦虑,抬头环视四周后,一眼瞧见了宁瑟。
早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宁瑟便找到了丢失的易。容面具,那面具碰巧挂在她的盔甲上,被她伸手摸到以后,一把套上了脸。
“你来给他运功逼毒,不会耗费多少体力,很快就能救他一命。”白袍仙医冲宁瑟挥手,一边伸手扶稳萧若,好让另一位仙医拿出银针,扎入萧若的几处大|穴。
宁瑟愣了一愣,站在原地不动,就听那仙医催促道:“人命关天的事,你怎么还站着不动?”
此话一出,宁瑟闪身而至,一副恭敬听命的模样。
白袍仙医略松了一口气,当即扯开萧若的衣襟,露出大片健壮的胸膛,而后肃声道:“你运力于指,出力七分左右,分别点向他的紫宫|穴、玉堂|穴、外陵|穴、关元|穴,我和那位仙医负责给他施针用药,不出半刻钟,他便能吐出毒血。”
仙医所说的几处大|穴,分别位于萧若的前胸和腹部。
宁瑟闻言微感艰难,目光游离在萧若身上,试着探寻那几处|穴位,刚看准玉堂|穴,白袍仙医再次开口催促。
“医者父母心!”那白袍仙医着急治病,眼见宁瑟磨磨蹭蹭,已经失去了耐性,“你们都是军营里的天兵,可以同袍共浴,点个|穴位又有何难?别再耽误时间了,你想让他因此送命?”
清岑临走之前,吩咐近卫兵照看宁瑟,不远处的两名近卫兵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跑过来查看详情。
白袍仙医适时开口道:“正好有两个人,你们都过来帮忙。”
于是这个烫手的山芋,就被转交到了这两名近卫兵的手上。
约莫半刻钟后,大功已然告成。
那两名近卫兵深藏功与名地离开了,甚至没有等到萧若转醒,就默默走向了一边。
天外电闪雷鸣,乌云成团翻弄,数道黑墙依次倾塌,惹来无数鬼怪凄厉嚎叫,当前战况愈加激烈,风中牵引上万流箭,送来的伤员也越发的多。
宁瑟所待的地方已经架起了结界,几位仙医铺了一块几丈见方的软毯,那云棉毯子没有完全贴地,而是凭空漂浮在离地三寸的位置,其上有伤员数十。
他们或坐或躺,多半伤得很重。
萧若坐在软毯的边角,宁瑟提剑站在他面前,手上捧着仙医给的金疮药,她将那药米分掂量几下,伸手递给萧若道:“这是仙医给的药,等你伤口的残血干透以后,你把药米分均匀抹在患处,三天之内不能动武。”
萧若抬手接过,脸上回复几分血色,但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重伤的迹象。
他问:“按时用药,几天能复原?”
“至少七天。”宁瑟道:“仙医说你伤的不轻,不过你的底子很好,所以按常理来讲,能恢复得比别人快一些。”
他听了这话,缓慢抬头看着她。
萧若在天乾山修法时,深受许多师弟师妹的追捧,他相貌俊朗,年少有为,又在剑道上造诣匪浅,堪称天乾山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他的父亲是苍游云洲的散仙,闲来无事时,总喜欢和他母亲共游天界,平常也不太管他的生活和学业。
萧若既觉得自己无人约束,又觉得自己负担很重,好在他一路顺风顺水,直到成为天乾山的大弟子,都没遭遇过什么挫折,更没什么大悲大喜。
在男女之情上,也几乎是白纸一张。
而如今,他觉得时机已经来临,合该考虑终身大事,以防看中的姑娘被人抢去。
诚然,宁瑟不仅长得漂亮,身段也很好,不过除了这些表象以外,最合他心意的,还是她的性格和人品。
当初在昆仑之巅时,宁瑟跟随她哥哥殊月返回了凤凰宫,第二日所有门徒都知道她是奕和仙帝的女儿,也是凤凰族的帝姬,从前笑话她出身凡界的人,多少都觉得有点尴尬。
那之后不久,昆仑之巅的弟子和天乾山的弟子来了一场比试,但因宁瑟不在场,萧若和人切磋时就没什么兴致。
他从师弟口中得知,宁瑟返回了凤凰宫。
从凤凰宫到蛮荒北漠,她想必吃了不少苦,甘愿吃苦也不放弃,可见其定力之深,他心下思忖片刻,更觉得她非同一般,于是更想娶她进门。
“半刻钟以前,我虽然昏迷,但还有些意识。”萧若握着那包药,继续和宁瑟搭话:“你对我的关心,我全都知道了。”
讲完这些,他还觉得不够,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