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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一年跟父亲说的话,不超过百句。
爸爸偶尔回来几次,在家也待不过二十四小时,跟妈妈说话也只是用争吵来代替。我冷眼旁观他们的生活,努力把自己置身事外,可他们却总能用一句话戳破我所有的伪装——还不都是为了你。
是啊,为了我。我多荣幸,能成为你们针锋相对的纽带。
我什么都没有做,却得了全部错,这大抵是我出生的唯一价值。
回忆排山倒海而来,我招架不住,任那些过往在耳边充斥……
“生活费打过给你妈了,过年不回去了。”
“照照,你晚上自己随便弄点吃,我出去有点事。”
“我是你薛叔叔,你妈呢?”
“你爸有什么用,他回来不回来都一样。”
“给你钱,自己去玩吧,注意安全就行。”
……
魔音贯耳,我费尽心力垒起的高墙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绝望是什么,是你满怀期待扑进父亲怀里,他却冷漠走开;是你哭着找妈妈,她却厉声责骂;是你回到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却抱得满身寂寞;是你对着一个插足者,还要笑着说欢迎。
全世界的声音都压缩成一句话:庄照照,你不配得到爱!
我不期望,便没有失望,我不去爱,便没有伤害。
朦胧中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压迫而来,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心里的痛苦被身体上的疼痛慢慢取代,眼前隐隐闪过白光。
“照照,照照!”温柔焦急的女声频繁的响起,“她怎么到现在还没醒?”
“没事,她已经过了昏迷期,现在只是睡着了,很快就能醒了。”
“小简,别急。”
“姐姐,呜呜呜,耀耀要姐姐。”
姐姐?幼稚地童音一声声灌入耳中,让我不得不费力地睁开眼,白炽灯悬在头顶上,场景分外熟悉,我这是又死了一次吗?
眼前忽然闪过来一张脸,跟梦中熟悉的脸庞相重叠,我条件反射的抬手打掉她欲伸过来的手。
她像是受了很大惊吓,手悬在空中,直愣愣地看着我,不可置信的低唤:“照照?”
我也盯着她看了数秒,理智开始慢慢回笼,我好像还活着,并且活得还不错的样子。我捏捏眉心,把眼神里还未压下去的恨意全部揉散,太久没有梦到前世了,这偶然一梦,竟被梦魇魇住了。
庄耀见我醒了,在爸爸怀里扑腾着要往我身上蹿,我刚想坐起来去抱他,微微一动身,身体就像散了架般的痛起来。
妈妈把我按回去,柔声说:“别乱动,你身上的伤口刚处理好。”
哦,对了,我竟然又出了次该死的车祸!
爸爸把庄耀放下来,面上竟是难得的明显担忧与后怕,眉目沉着,语气是少有的严厉:“过马路为什么不看路!”
我突然就笑了,爱之深责之切,能被严厉地关爱都是件特别幸福的事。我不祈求这份关爱能有多浓,只求别再像梦里那般,稍纵即逝。
“好了,照照没事就好。”妈妈偏头拉了一把爸爸,说话间满是疲惫。
庄耀趴在床边一直想往上凑,我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忽然想起来,“耀耀发烧了,你们给他吊水了吗?”
“你还说耀耀,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几个小时啊,若不是邻居看到了打电话通知我,你们俩姐弟死在马路上我都不知道!”她瞪圆了眼,不提还好,一提她就要上火。她又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幸好你们两都没什么大事,耀耀已经带他吊过水了,报过来的时候睡醒了,一直哭闹着要见你。”
我心口一暖,感觉这一身伤并不是没有价值的。
我用手擦掉耀耀眼角的泪渍,轻轻弹了弹他额头,“小笨蛋。”
他这时候已经懂得笨蛋是什么意思,鼓着腮帮子叫:“耀耀才不是笨蛋,姐姐才是,姐姐趴在马路上睡觉不起来!”
爸爸从后面把他捞起来,跟着也叹了口气,趁机教育他:“是啊,姐姐是笨蛋,耀耀别跟姐姐学习,不能在马路上睡觉知道吗。”
我就应该在马路上多睡一会儿的。
“好了,没什么大碍,留院观察几天。脚骨扭伤的地方一定要注意,不能使劲,其他的擦伤地方别碰到水就行。”一直站在旁边做检查的医生终于找到机会插话进来,他摘下听诊器,偏头对后面跟着的小护士低声嘱咐:“这个药的剂量是一日两次,一次两颗……记住了。”
我抬眼瞅了下,那个小护士好像有点眼熟来着,视线移到她胸口处的名牌:黄秋玲。
哎呦我去,不就是那个当初给我扎针扎鼓包了,害得我有生以来在脚上扎了第一针的小护士嘛!她怎么还没被辞掉?
妈妈说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让爸爸先带耀耀回去睡觉,晚上她留下来看护我,我顺便让爸爸明天来的时候把我的苹果带来,大概就是我们没有吃平安果才会这么倒霉。
夜半,我迷迷糊糊中忽然想到,好像还没有跟裴渡说圣诞快乐,我摸摸身上的病号服,估计手机也在车祸里壮烈牺牲了。
市一院这两年也全面整修,病房里的设施全部改革一新,就连墙面粉刷用的漆都是上等无异味的,新装修的病房消毒水味道还没有多浓,所以我可以很清晰地闻到妈妈靠近我时,她身上独特的香味。
这味道比薰衣草还要助眠,被子被拉到脖颈处,暖和的要命。
这一次酣然无梦,那被梦魇住的恐惧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我想我这次真的可以鼓起勇气对自己说,庄照照,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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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身为病人是有特权的,日子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零食是吃到饱的,情绪是被照顾好的。
可是……
“妈,我要次饭。”
“你手又没受伤,自己吃。吃好了顺便帮我喂下耀耀。”
“爸,我要上厕所。”
“自己按床铃喊下护士。”
“妈,我想买个手机。”
“买手机干什么?”
“那什么,有点无聊。”
隔日,我就收到了一大塑料袋子的书本,妈妈笑呵呵地说:“我问了书店的阿姨,人家说这是今年新上来的练习题,跟你现在学的课本是配套的,你不无聊嘛,没事多做做题目吧。”
说好的病人最大呢!
庄耀耀还是比较有良心的,吧嗒吧嗒跑过来,从怀里掏了块巧克力出来,说:“姐姐,你看。”
我热泪盈眶啊,世上只有弟弟好啊。
我正要接过,他却猛地收了回去,笑嘻嘻地骄傲着:“我找到了哟。”
我眯了眯眼,这才看清他手里的巧克力包装纸是我所熟悉的,那是裴渡从美国给我寄回来的高档巧克力,给他吃了一个后,他就一直找我要,我不理他他还跑去跟妈妈告状说我虐待他,我不得不费尽心思把巧克力藏起来,省得被老妈看到,我又解释不清。
没想到还是被他给翻出来了,估计那大半盒巧克力现在是一个不剩了。
我心塞的啃掉最后一个苹果,跟老妈表示我好想吃肉,最近因为忌口,已经很几天没有吃到可口有味的食物了。
妈妈从卫生间里挂了电话出来,“你就知道吃!”她语气有些敷衍,虽然极力隐藏,但我还是能一眼看出她情绪间的愁思。
我刚想开口问问怎么了,她手里的手机便催命一样的又响了起来。她躲进卫生间里接完电话再出来时,皱着眉对我说:“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看着点耀耀,我等会儿就回来。”
她这一会儿直到半夜都没有见到人影。
我找护士借了床被子过来,铺到看护的折叠躺椅上,给耀耀当垫被,不然躺椅太硬,他睡着肯定不舒服。耀耀虽然白天有些皮,但到了睡觉的点还是很好哄的,我给他说了个五分钟左右的小故事,他就张着小嘴睡着了,样子蠢萌蠢萌的,可惜我这时却没手机给他拍下来。
更遗憾的是我已经好几天没跟裴渡联系了,不知道他的圣诞过的平不平安。
这几天整天都在睡觉,所以到了晚上我躺在病床就不大能睡的着,无聊的数绵羊数了上千只才开始有点困意。
临睡着前的几分钟意识还介于半梦半醒间,对房间里的一切声音都格外敏感,推门声几乎是一响,我就条件反射地半睁了眼,隐约能看见走廊外的灯光反射出来的人影,我估计是妈妈回来了,就又放心的闭了眼,虽然很好奇她干什么去了,但是现在有点困,还是明早再问吧。
脚步声像是被刻意放轻了,但呼吸声却是沉重的,就像是跑了八百米后一样的沉重。
我迷迷糊糊地想,奇怪,妈妈跑回来干什么?
病床前忽然陷下去一边,我鼻翼上方的空气瞬间就被一股子清冽寒意所侵袭,那是外面零下几度空气里的湿气,我冷的缩了缩脖子,想说让妈妈过去一点,但实在是懒得张嘴说话。
下一秒,脸上竟传来更冰冷的触感,我不满地皱了皱眉,侧了脸躲开那凉凉的触感,可是它竟不知好歹的又贴了上来,我忍无可忍,睁开眼朦朦胧胧中撞进一双许久不见的眸子。
我直直地望进去,心脏如同如栽进一池清水,本以为是浅溪,没想到却深不见底,可是又心甘情愿的在里面浮沉。
他俯□来,语气里清冷淡然的音调不复存在,急切又惶恐不安,他唤我:“照照。”
这久违的声音乍在耳边响起,像空谷回声,飘渺又不真实。
裴渡,真的是你吗?如果这又是一场梦魇,那我也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惹!对手戏在向你们招手你们看见了嘛~~~
基友说这章看得快哭了,你们咩,有木有心塞塞一下下,被虐到的来报个道,二思发棒棒糖(才没有!)
依旧打滚求收求评,带着男主一起打滚求收,送只裴大神给供大家调戏!
☆、第27章 相见
(二十七)
隔了这么久,我都快认不出来了,黑暗里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那双黑眸带着点亮色,让我足以感受他眼里的情绪波动,满眼的痛苦不安;是我认识他这多年里第一次看到的复杂情绪。
我盯着眼前这张脸看了数秒,然后张开双臂;不管不顾的就抱了上去,反正是梦;抱一下也没有关系吧。
可是下一秒,我竟被他更深的带入怀里,他双手紧紧的托着我的背;呼吸间有些急促,热气喷在我脖颈处麻麻痒痒的。我甚至能清晰的听到他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叫嚣一种叫做“恐慌”的情绪。
他是在害怕吗?这个梦是不是真实的太过头了点?
我被他勒的有点喘不过气,想想如果在梦里憋死;好像有点亏,伸手挣扎一下去推他,抱多久我都没意见,可是能不能抱的温柔点啊。
稍微挣扎了下的后果,就是被勒得更紧了,他有些微微的低喘,说出的话不似平时的冷然,而是带了激烈的语调,就像压抑许久之后的爆发,“庄照照!你怎么敢再出事!”
再?我这貌似是第一次住院哎……原来梦里的裴渡竟这么笨!
我试着叫他:“裴,裴渡。”
回应我的是更加紧致的拥抱,好吧,我果然是在做梦,现实里的裴渡才不会如此奇怪。
“你是在害怕吗?”他触在我背上的手隐隐有些在发抖,可是他又在害怕什么呢?
他把脑袋埋在我脖颈里,狠狠的吸了口气,声音低低沉沉的压下来,挫败不堪的样子,“是。”
我深觉这时候作为一个怪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