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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呆了两日,小道士终离开此地。一路上他策马缓行,确保许若雪能跟得上。到得晚上,柔儿现身后,他也只是和柔儿说说话。别的,却是再不敢做了。
这样数天后,小道士抵达下通江。下通江不远,便是达州。由达州抵巫山,可顺江直抵重庆。
进了城,小道士想找个地方解解饥。
来到一间烧饼铺子前,小道士叫道:“老丈,请来五个烧饼。”
那老人家应了声“好嘞”,手里麻利地捡了烧饼,拿荷叶包好,说:“承惠二十文。”
小道士数上铜钱,递过。那老人家正要接过,一看他的脸,手却猛地一颤:“这天还大早,小老儿还没开摊,小郎君请去别处吧!”
小道士奇怪地看了看太阳,天还大早?都近午了!
还没待他问个分明,一旁的老妇人就指着那老人家就骂道:“老匹夫,有钱都不赚,你老糊涂了吧。”
那老人家大怒,一拍掌打去。于是两位老人你抓我头发,我挠你脸地打成一团。摊上的烧饼,都滚了一地。
小道士摇摇头,径自离开。不几步来到一间酒楼,见里面人来人往,他便进去。这间,总开门做生意了吧。
却不曾想,本笑脸相迎的掌柜却是忽然脸色大变,说道:“客官,小店客满了,还请去别处?”
小道士看了看空了足有一大半的大堂,怒道:“这倒是奇了怪了!怎么今儿个到哪都被人往外赶。我是小道士,可不是小瘟神。掌柜的,你不说个明白,贫道却是不肯走了。”
掌柜的苦笑,左右看了看,凑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某知道你,天一道长。先前达州先前闹鬼,全府震动,有点钱的人都吓得往外跑。是道长你大展神威,除去了三牛村的恶鬼,救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道长自然是好人。可却不该得罪了哪家的权贵,现在下通江这,到处都张贴有通辑道长的海捕文书啊!道长难道没注意到?”
小道士吓了一大跳,海捕文书,我去!
这一路行来,一直平安的很。海捕文书的事就如一块碎石掉进了湖中,在激起了几朵浪花后,便再无声息。所以一向心大的小道士,早就将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掌柜的说道:“不止是下通江,利州全府,包括恭州,甚至可能全四川路,怕是都贴上了道长的海捕文书。道长你还不快走,愣在这干嘛?”
小道士道了声谢,二话不说,急急离去。
却已经晚了!
还未出城门,便听一声呼哨响,十几个公差从民居里、商铺中、大树后、屋顶上齐齐跃了出来,正正将小道士围在中间。
当先一个捕头,手里抛着四枚形似燕子的暗器,大笑着说道:“怪不得今日某出门时,有喜鹊大叫。却原来是,老天爷将好大的一场功劳,送到某的手中。”
旁边一个捕快谄笑着说道:“大哥必是前世积了大德,今生才捡了这份大功。这小道士现在老珍贵了,全四川路的公差都在找他。现在落到了咱‘追魂镖’张大哥的手中,大哥升官发财,必在明日!”
张捕头大笑,指着小道士喝道:“看老子的燕尾镖,取你右腿膝盖以上三分。”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翻,一道乌光急闪。取得正是,小道士右腿膝盖以上三分。
此时小道士早已铜钱剑在手,当下一剑急刺。
可这道镖,实在极快,快极,就只见乌光一闪,根本见不到半点镖身。
见小道士不自量力,竟敢试着去挡,公差们大笑。这数年来,他们见过太多这样自不量力的人,可这燕尾镖从来都是,百发百中,绝不虚发!
小道士也并没有把握能挡住,他只是尽力而为。
然后手中大震,他竟,真的挡住了!
这一下,有五分实力,倒有五分是运气,小道士心中大叫侥幸,脸上却是一脸的嘲讽:“好一个追魂镖,不过如此!”
所有公差的笑声戛然而止,人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长得跟个娘们似的小道士,竟真得能挡住!
小道士的手闪电般地一抹,神乎其神地,他手上便多了一张驱鬼符,那快的,就好像这符凭空出现。
他冷笑一声:“看清楚了,这,只是一张黄纸,一张最轻最簿的纸!”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翻,一道黄光急闪,正中空中一只飞蛾,将那飞蛾,斩成两截!
好公差惊呼:“片叶伤人!”
“这是传说中的神功啊!”
“这,这,武功真能练到这等境界?”
小道士大笑:“贫道这手暗器功夫,又当如何?”
张捕头沉默,旁边的公差齐齐后退。
小道士淡淡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是修行之人,不欲杀人,所以还请各位,”
他忽然嗔目怒喝,大喝一声:“滚!”
正文 214 天罗地网陷道士
这声大喝,如雷霆乍起,众公差惊得齐齐后退一步。
那捕头却是大怒,手上青筋爆起,端立不动。
小道士深吸一口气,解下身后包裹,取剑在手。
他微闭眼,凝神,握剑,拨剑。
那捕头死死地盯着他的手。
拨剑的手,极稳;手法,极精妙;持剑的姿势,正最最适合出剑。
这是一个,真正的剑道高手!
还是一个,“片叶能伤人”,内功练到传说之境的顶尖高手。
那捕头额头冷汗滚滚而落,当小道士的剑终于完全出鞘,当那双眼蓦地一张时,他终于再忍不住,嘶声叫道:“且慢!我等多有得罪仙长,万请恕罪。我等这就离去,仙长请便。”
说完,捕头一挥手,这群公差如释得负,立即做鸟兽散。
小道士神色傲然,嘴里轻轻一哼,慢条斯理的将剑归鞘,轻松写意地解下大黄马,悠闲自在地按辔徐行。
那神色,直似在春游。
可事实上,他内心心急如焚,直恨不得身上忽然长出一双翅膀,好让他,腾空而起,飞离此地。
我去啊,下通江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县城,这里一个小小的不入流的捕头,竟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江湖一流暗器高手!
这也太坑了吧!
所以,哪怕心里再焦急,小道士也不得不装出这副模样。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在暗处,有一双如狼似虎的眼,正狠狠地盯着自己。一旦发现有不对,那张捕头必会立即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慢悠悠地来到城门口,小道士果然看到,在显目处贴有两张海捕文书。
画得,正是小道士和许若雪!
还画得,栩栩如生!
不止小道士画得神形皆肖,就连一直蒙着面纱的许若雪,也画得惟妙惟肖!
我去啊,这得要找到多少丹青高手,才能在全四川路的各所在,贴上这样的画像。
真是,好大的手笔!
再看海捕令,写得果真是:误入王侯墓,惊醒僵尸,与其大战,致主墓室崩塌,使庆国公遗骸受辱。罪名只说,“犯下重罪”,却没明说,“犯下谋大逆的不赫之罪”。
其上给的赏格极高,如有行义事者,赏银千两;如有官差立功,赏银五百两,并计大功!
海捕令中,竟还着墨很多,将小道士和许若雪的相貌、脾性、所长、主要经历写得大是详细。甚至连小道士祭天山捉鬼的事都有,潼川府法会等更不用说,只是给的结论是:妖法惑众!
我去啊,区区两个多月,这得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将两人调查得如此详细。
完了,这下惨了!
哪怕以小道士的心性,此时也不由心神大乱。
他脑中又想起了三牛村李里正说的那番话:
“龙,潜于渊时,无人知晓!龙,腾于空时,天下大惊!”
“我们虽然隐于暗处,但挥手间,就能搅动风云;动念间,就能定夺苍生生死。我们只是在静待时机,然后,龙啸九天!到时,整个天下,不止是大宋,包括金国,包括西域,都将因我们,而彻底改变!”
“我们,是一群现在默默无闻,但将来,必定改变天下,创造历史的英雄!”
“相信我,我们龙腾九宵的这一刻,即将来临。最多三年,不过区区三年。到时,这世上的苍生,都只能跪在地上,倾听我们的声音!”
还有,李里正临死前,发得诅咒:
“你坏了我们的大事,必会受到无尽的追杀!”
“你会死,你的亲人会死,你的朋友会死!与你有关的所有人都会死!”
“小道士,我,在地狱里等你!”
而现在,小道士已经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个神秘组织的强大!
只一着闲棋,便能指使得动一名朝廷大员,最后是使得九宵宫数人尽殁,而自己,也被安上了洗不脱的罪名!
在此时,这组织更是动用了偌大的权势,发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在整个四川路,都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这,是要调动整个四川路官府和民间的力量,将两人生生辗压成尘啊!
一时之间,小道士都起了不顾一切、抛弃一切逃回九阴山,从此隐居深山,再不踏足红尘,只一心修道的冲动。
可,他还能逃避得了吗?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深深呼出。再睁开眼时,小道士眼里满是坚定。
他知道,自己还深陷危险之中,若是不小心被人看破虚实,那必无幸理!
要知道,海捕令中强调了许若雪“剑术了得”,却没说自己会武功,只是“精通妖术”。正因如此,哪怕自己亮出了“片叶伤人”的绝世武功,那张捕头还是心中生疑,窥伺在侧。
于是小道士微微一笑,伸手,轻松地一撕,直接撕下了两张海捕令。
这自是大违朝廷法度,可小道士还在乎这些吗?
将两张海捕令小心地折好,收入怀中,小道士转身,冷冷地往身后瞟了一眼,策马缓缓离城。
一会儿后,他注目处,张捕头和几个捕快从巷子中转出。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捕头脸上阴晴不定,最后终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出了下通江,小道士立即快马加鞭,沿途不敢再走官道,哪儿偏僻就往哪儿跑。
到得没人处,他下马,将道袍换下,换上常服,然后腰佩长剑。
大宋民间严禁携带兵器,他是一个正经的道士,手中有朝廷度牒,自然不敢像许女侠般,公然违背朝廷法纪,背着把长剑到处乱跑。只是到得此时,却是再顾不得了。
此时此刻,小道士极是后悔。早知会有今日,自己当时就万万不该触怒许女侠。若有这绝世女侠护在身边,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这下可好,自己的武功稀松平常,真要遇到了真正的高手,怕是只能束手就擒。
哎,海捕文书的事,许若雪必然会很快知道。知道后,必然会来找自己。只是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自己现在生命危在旦夕,只求隐匿形迹,哪里还敢公然露面。
至于最后是谁先找到自己,那就,听天由命吧!
后面几天,小道士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连睡觉都得睁只眼睛,生怕从某个角落里,忽然飞出一条铁链,将他锁了就走。或者干脆飞出一把长剑,将他刺个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