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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鬼再一个瞬闪避开,待现身时,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见李掌教桃木剑再一指,又一轮新的圆月显形,再向它斩来。它刚闪开,又是一轮。
圆月只三轮,却灵动无比,不离阳鬼左右。任凭它身法了得,瞬间即告消失,但现身时,总会有那么一丁点的凝滞。就这一丁点的耽搁,便再摆脱不得。阳鬼无奈,一声鬼号,六根鬼索飞出。圆月如刀,只一滞后,便将鬼索齐齐切断。阳鬼一声闷哼,显是吃了大亏。
趁圆月一滞的几个呼吸间,阳鬼一个瞬闪,出现在李掌教面前。李掌教丝毫不乱,一声大叫“临”,一门光盾现身在他胸前,正正挡住阳鬼一击。他闷哼一声,又一声大叫“定”,顿时定住那阳鬼。
阳鬼情知不妙,正想挣脱开,那三轮圆月已齐齐斩到,正正斩在它身上。阳鬼一声厉啸,那凝实的身体差点儿被彻底打散。它鬼号连连,浑身黑气翻滚,将击入它体内的至刚阳气,生生地消磨掉。
这一击,阳鬼虽然身形未散,但有清晰可见的三条裂缝前后贯穿,其中黑气四溢,显然受创很深。
李掌教这般全力施为,也承受不了,嘴边鲜血隐隐。他含住鲜血不吐,咬紧牙关,趁阳鬼不能动弹的这会儿功夫,又唤出三轮圆月,正待一鼓作气,诛杀此鬼时,变故忽生!
小钟馗听到鬼号凄惨,近在耳边,禁不住地睁开了眼。这一眼看去,正看到阳鬼那双漆黑的眼。眼如漩涡,轻易地吸去了他所有的勇气。
小钟馗一声鬼叫:“鬼啊,好怕,我好怕,爹爹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大叫声中,他撒腿就跑!
在这般紧要关头,在这即将大功告成的关键时刻,他竟然,竟然撒腿就跑!
诛邪阵十二人,缺一不可!
于是,诛邪阵,不攻自破!
这一变故,惊呆了大堂里所有的人!许掌门傻了,许若雪傻了,正在调息的小道士傻了,正在运转阵法的玉线派一众道士更傻了!
李掌教首先反应过来,嘶声叫道:“畜生,回来,布阵!”
一干玉线派道士大叫道:“回来啊,布阵,布阵!”
小钟馗才明白过来,正犹豫着,是先逃命还是先回去布阵时,已经晚了。
阳鬼已经勉强恢复过来,就是一个瞬闪,出现在两名玉线派弟子身前,一双鬼爪探出,正正穿心而过。
可怜那两名弟子,口中鲜血狂涌,还在挣扎着叫道:“回来,布阵,布……”
鬼爪抽出,两名弟子颓然倒地,死不瞑目!
阳鬼狂性大发,一声鬼号,六条鬼索窜出,直直扑向六人。
李掌教一声长叹,叹息中,有无尽的遗憾、无尽的悔恨和无尽的自责!他长喧一声:“无量寿福。”桃木剑一引,挡住了射向他这边的两条鬼索。
可也只能挡住两条。
一条鬼索,直刺向不能动弹的小道士。眼看就要取他性命时,许若雪横身挡在身前,一声清叱,舞出无数落英。
落英纷纷中,血海剑血煞之气大作。无奈阳鬼的阴气极盛极纯,血煞气抵挡不得。但好在许若雪剑术无双,一片落英消失了,无数的落英就重重叠叠地扑上去,竟然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刺出了不知道多少剑,生生地将那鬼索,削木片一样的,削了个大半。
阳鬼一声闷哼,又吃了一个大亏。李长老见得,大叫了声“好”!
再一条鬼索,被另一名长老手持八卦镜挡住,还有两条,却穿过两名来不及反应的玉线派弟子,将那两人提至空中,在空中挣扎惨嘶!
李掌教见了心中大怮:“罢了,罢了,贫道拼了这命不要,也会拖住这阳鬼。你等各自逃生去吧!快去。”
李长老嘶声叫道:“掌教!”
李掌教惨笑:“哈哈,我玉线派今日遭此大难,全因贫道平时太过宠溺痴儿。既然贫道种下了这恶果,就该承受这恶罪。你等不要管我,快逃,逃啊!”
惨笑声中,李掌教全身法力涌动,他再无丝毫保留,只一人、只一剑,便生生地拦住了阳鬼。
小道士看在眼里,直恨不得提剑上前,与李掌教并身抗敌。无奈他之前心神受创甚重,这一时半会儿的哪能恢复过来?别说动用法力了,此时就连站都站不了。少了他,大阵即破,玉线派真的再无丝毫机会!
许掌门几个腾挪,捡起地上的法器,和许若雪一起挟着小道士,往后堂退去。李长老和另一名长老相顾一看,一跺脚,挟起地上瘫成烂泥似的小钟馗,跟着退去。
待出了后门,耳边还听到李掌教的大笑声:“哈哈,来啊,贫道就算下了冥府,也得让你永世不得超生!来啊。”
众人心中惨然,面面相觑,不知该逃向哪里。
小道士脑中灵光一闪:“去金罡阵那。这阳鬼深受重伤,定然破不了那阵。”
有弟子迟疑,李长老说道:“道友说得是!那阳鬼穷凶极恶,定然不会放过伤害过它的我等。若是分散逃跑,只会被恶鬼一一击破。全力一博,说不定还会博出生机。”
计议一定,众人就往金罡阵那赶去。正在此时,一直痴痴呆呆的小钟馗忽然猛力一挣。他这下用力极大,两位长者哪能拖得住他,被他挣扎着下了地,踉跄着跑去。
李长老大惊:“回来,危险!跟我们跑。”
小钟馗不听,嘴里叫着:“爹爹,孩儿好怕,爹爹救我!”
李长老正待追上前去,许若雪再忍不住,提剑拦住:“那么一个废物,生生地坏了大好的局面。他自己找死,还救他干嘛?嫌他捣的乱还不够大?”
李长老一声长叹,终于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离去时,还听到小钟馗的哭声:“爹爹,孩儿来了,爹爹救我。”
然后是李掌教的叫声:“你回来做什么?我儿快跑啊,跑啊!”
“恶鬼,休得伤我儿!”
众人匆匆逃到许掌门的居室那,推门而入。
万幸的是,金罡阵还算完好。法器十二枚,符篆三十六张,样样法力隐隐。布下这阵的守真子,果然名不虚传!
金罡阵若无人主持,只靠法器和符篆上附着的法力,抵挡不了阳鬼的几次攻击。好在玉线阵长于法阵,金罡阵只是寻常阵法。当下由最熟悉此阵的李长老主阵,另一位陈姓长老、小道士和剩下的四位玉线派弟子辅阵,将许掌门和许若雪保护在阵中。
刚刚安排妥当,却听门外传出小钟馗的哭叫声:“李长老、陈长老,救我,救我啊!”
两位长老急急打开大门冲了出去,李长老抢先问道:“你爹嘞?”
小钟馗大哭:“我爹爹死了,他死了,天啊,我爹爹死了。”
陈长老大怒:“胡说八道,你都逃了出来,掌教真人怎会仙去?”
小钟馗哭得撕心裂肺:“是真的!我爹爹为了保护我,遭了那恶鬼的暗算。他老人家临死前,用鲜血布下法阵,困住了那恶鬼。他叫我快逃,可他都没了,我能逃到哪儿去啊,我又能逃到哪儿去啊!”
正文 59 纨绔子的最终下场
陈长老一声痛呼:“惨也,惨也!”
他眼中流泪,手颤抖着指向小钟馗,恨声说道:“你关键时刻坏了大事,害了我玉线派不说,还害死了你爹爹。你爹爹都死了,你这个草包还活着干嘛?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
他怒极、痛极、恨极,不顾自己已然年老,冲上去就是一脚将小钟馗踢倒在地,骑在他身上扬拳就打。
小钟馗不敢反抗,只是抱住头,哭喊道:“李长老救我,陈长老救我,我爹爹叫你们救我。”
李长老上前拉住陈长老,劝道:“他再是不肖,可毕竟是李掌教唯一的血脉。李掌教待我等恩重如山,这能救总得救啊!”
陈长老住了手,冷哼道:“怎么救?”
李长老沉默不语。
陈长老冷笑道:“我问你怎么救?这个草包连练了整整七年,练熟练烂了的诛邪阵都给败了,你要他掺和进从没见过的金罡阵?是嫌他害我们害得还不够吗?”
李长老迟疑道:“金罡阵内……”
“金罡阵内最多塞得进两人,你还想塞进三个人?或者说,你要把能顶上大用的许女侠换下,让这个草包上?好,就算让这个草包上,你敢保证,那阳鬼一到,这草包不会再到处乱跑,冲了阵法?”
李长老沉默,长叹了一口气。
小钟馗见机不妙,哀求道:“李长老,求你救我!等日后我当上了玉线派掌教,我必封你做太上长老,由你掌管玉线派。”
这话说的,连不谙世事的小道士听了都直摇头,陈长老更是大怒。他怒极反笑,指着小钟馗笑道:“哈哈,哈哈,天下竟有这样的草包?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着掌教之位?李长老,你若再为这草包求情,休怪我不念多年的同门之情!”
李长老再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小钟馗一声哀嚎,就要往门内冲去。不料一枚铜钱分出,正正击中他膝盖上的足三里。小钟馗只觉得腿一麻,摔倒在地。
却是侠肝义胆许女侠出手!
大门关上。门外传来小钟馗的哭喊声,他一边疯狂地拍着门,一边拼命地哀求着,听来很是凄惨、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屋内众人虽然不忍,可终究没人开门,放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子进来。
小道士心地到底善良,朗声说道:“小钟馗,我指点你一条生路。那阳鬼只会追着我等不放,别的人,它是不会管的。你看先前青城剑派众门人逃就逃了,有谁被阳鬼伤到过?你现在赶快离开这,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小命。再耽搁下去,真真是来不及了。”
门外小钟馗的哭声一滞,然后继续哭道:“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我爹爹困不了那阳鬼多久,我现在才跑的话,会被阳鬼抓住的。你们放我进去,金罡阵能够护得住我。李长老,我是玉线派门人,是李掌教的独子,你们怎么可以放着我不管,却护着那外人?我爷爷、我爹爹前后两代掌教,都为玉线派付出了生命,你们怎么能对这李家唯一的血脉,都不管不顾啊!”
李长老不由回头看了看许家父女,许若雪狠瞪他一眼,手按血海剑,眉尖一挑。李长老苦笑,对门外的哭喊声,就此充耳不闻。
没过一会,小钟馗忽然尖声叫道:“它来了,恶鬼来了,放我进去,放我进去!”
“不要,不要过来,爹爹救我,李长老救我,不要,啊……”
隔着木门,听着门外的惨叫声、肉体撕裂声、鲜血流淌声,屋内众人只觉得心有戚戚然,只是硬着心肠,运转起金罡阵。任凭重伤后狂性大发的阳鬼,慢慢地、一点点地在两步外,生生地折磨死了小钟馗。
门外的惨叫声,终于停歇了!
李长老嘶哑着声音喝道:“注意了!集中精力,感受天罡阵内法力流转的方向,缓缓输入自己的法力。切记松驰有度,万万不能乱了节奏。”
他话音刚落,阳鬼已穿门而入。依旧如墨玉雕成的人像,浑身上下竟滴血全无。
它冷冷地注视着小道士,然后,踏阵而入。
天罡阵顿时白光大盛,结成一个圆桶,将众人护在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