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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赵总管便见,自己身旁空地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剑痕。
而那人,还在空中,还在数丈之外!
这是什么?是仙术吗?是邪术吗?赵总管看不懂。
可旁边的张都监明白,他不顾一切地失声叫道:“是剑气,这是剑气!是可杀人于十丈外的无形剑气!天,这世上,竟有人真能使出剑气!”
他这一喊,原本就骚动不安的众士卒更是大乱,如林的长枪缩回了大半,如墙的盾牌倒下了大半。
赵总管大怒,喝道:“稳住!”
深吸了一口气,赵总管排众而出,对那一人一剑,独立官兵面前,面不改色,依旧潇洒从容的俊朗中年男子说道:“可是青城剑派许掌门当面?”
许掌门捻须微笑:“正是不才。”
看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赵总管顿时恼羞成怒。
他终究绝非草包,甚至不能算是庸才。只是初入武职,诸事不明而已。深吸了一口气,再摸了摸怀中那人的书信,赵总管笑道:“久闻许掌门武功盖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许掌门笑道:“不敢当此谬赞。某七岁习剑,苦练三十五年,不过仅仅只能万军丛中取敌首级。”
赵总管立觉脖子一凉,他干笑了两声:“久闻许掌门治理有方,青城剑派在许掌门带领下好生兴旺。今日看贵派众弟子的表现,真是名不虚传。”
许掌门再笑道:“也不敢当。数百青城弟子习剑十年,习剑阵五年,若是上阵杀敌,也不过只能杀得数千精兵。”
他这一说,士卒又是一阵大乱。
赵总管再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蓦地大声说道:“许掌门说得好。只是,”
他一手指着头顶的天,喝道:“这天,是我大宋的天!”
他一手指着脚下的地,喝道:“这地,是我大宋的地!”
他一手指着青城弟子,喝道:“这人,是我大宋的人!”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某等奉朝廷号令,率堂堂王师前来,代表的就是朝廷,代表的就是大宋,代表的就是这天、这地、这人。许掌门,莫非你还敢反抗王师不成?”
许掌门看着他,眼里露出了一丝赞赏,他叹道:“某不敢!”
赵总管怒道:“你不敢?可某看你的这番作派,很敢!”
“许掌门,哪怕你剑术通神,哪怕你青城剑客能以一敌百,可就算你一剑割了某的头,就算你青城杀光了我数千官兵。哼,敢问许掌门,你杀得光我大宋百万精兵,你堵得住我大宋千万百姓悠悠之口吗?”
许掌门正色说道:“我等皆是大宋良民,向来奉公守法。所以习武,也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保家卫国。大人这话却是言重了,我青城剑派从前、现在、以后都绝无丝毫谋逆之心!”
赵总管手一指众青城弟子,喝道:“那请问许掌门,这是何意?”
许掌门一指众官兵,也喝道:“那请问赵总管,这又是何意?”
他怒道:“想我青城弟子,向来行侠仗义,在川蜀一地声名远播。而如今数千官兵围山,欲要血洗青城。某身为掌门人,试问,我青城所犯何罪,当得起大军刀兵相向?”
他转身看向一众弟子,朗声喝道:“青城,是我等的青城,是先师传下来的青城。我等本无罪,今日若是惨遭杀戮,苍天不容,我青城男儿也绝不容!”
他话音刚落,数百青城弟子齐齐扬剑,大喝三声:“青城、青城、青城!”
喝声如雷,声声滚动,众士卒听闻,无不骇然失色。
赵总管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方才一时口快,喊出了“血洗青城”这四个字,生生地激起了众怒。实在是,大错特错。
情急之下,他手抱拳,向北方一揖,说道:“当今圣天子在位,事事皆明,青城诸人有没罪,难道圣天子会不知道?”
他抬出大宋天子,许掌门立即噤声不敢言。
赵总管大声说道:“诸位,朝中有人上书,说青城剑派私藏军械、窝藏匪徒,多行不义,还有不轨之心。朝廷派我等来此,是要调查明白,不放过坏人,可也绝不能错杀好人。朝廷可没说过,诸位有罪。”
许掌门大是鄙视这心口不一、见风使舵的家伙,他问:“哦,原来如此,却不知大人调查的怎样?”
赵总管犹豫了下,终说道:“这些时日,某问过当地士绅、附近百姓,已经查探清楚,青城剑派中人向来行侠仗义,从不曾行过不义之事。”
到得此时,赵总管终放下了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何曾想到,麾下五千精兵,竟至这般不中用。他何曾想到,近千青城剑客,竟如此了得!他更不曾想到,青城剑客面对朝廷大军,竟真敢冲冠一怒,血洒青城!
现在,别说借“青城剑派数百反贼的人头一用,以谋大功”,他但求能平安地带走许掌门,问出许若雪和张天一的下落。
看他服了软,许掌门说道:“某等是江湖中人,身上多多少少惹了些江湖恩怨。赵大人要某等放下兵器,听从发落。某等自会担心,从前招惹的是非会带来祸患。”
“赵大人,某等是剑客,从来剑不离身。还请赵大人体谅一二。”
这是打蛇随棍上啊!赵总管心中大恨,若是自己手中有数千披甲雄兵,那还用说什么?直接大手一挥,血洗青城,将这些乱臣反贼通通杀尽,将所有财物一扫而空,哪用得着受这等龌蹉气!
可现在力不如人,徒呼奈何?赵总管只能大笑道:“既然某已查清,诸位都是侠士,从来都不曾行过不义之事,那放下兵器之说,自然大可不必!”
“某,以朝廷名义宣布,青城剑派私藏军械等事,纯属子虚乌有。只要众弟子不反抗朝廷,某担保,一切就如往昔!”
听得此言,许掌门长松了一口气,终于将剑派从这个漩涡中摘了出去。
随即,他又长叹了一口气。朝廷花费了偌大的心血,征集了五千大军,自然不可能是上青城来赏风景。
现在,轮到自己付出了。
他说:“那不知赵大人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赵总管脸一板,正色说道:“朝廷召令,青城剑派女弟子许若雪,和其夫君张天一,数月前私入庆国公王墓,毁坏王陵,辱我当今圣天子先人遗体。此罪为谋大逆,当诛三族!”
“但念及事出有因,是误入王侯墓,惊醒僵尸,与其大战,才致主墓室崩塌。所以朝廷特从轻发落,免去其谋大逆大罪,着其自行归案。”
“但二人自恃武功高强,拒不从命。为正朝廷法纪,特发海捕文书,令各府县全力缉拿此二贼归案。若青城剑派袒护二贼,可调集成都府路一路官兵,围剿青城!”
“许掌门,你现在知道,某前来,所为何事!”
正文 281 只一人一剑
直到此时,许掌门才知道,许若雪所犯何事。
辱及当今圣天子先人遗体!他心中发苦。便是平民百姓,先人遗体被打扰,也是大仇。更何况被欺辱的,可是当今天子!
天子手握天下,谁敢辱他?
许掌门只觉得口中发干,哎,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惹祸精。上一次下山,惹出与祝家庄的一场惊世血战,死三百多人,伤六百多人。这一次下山,更是了不得,竟牵扯上谋大逆的罪名。
谋大逆,当诛三族,罪不可赫!
看许掌门神色怔怔,赵总管只求心中快意,他冷笑道:“朝廷已将许若雪和张天一的罪名,从谋大逆大罪,降为死罪,已是仁至义尽。今我大军已至,你青城剑派难道还要反抗王师,包庇罪犯?”
许掌门说道:“不敢!”
赵总管拍掌叫道:“好,如此,请将许若雪并张天一交出来。”
许掌门摇头说道:“小女自上次离开青城后,这大半年来一直杳无音讯,某实在不知她下落。大人要我等交人,人都不在青城,我剑派怎么交?”
赵总管淡淡地说道:“哦!是吗?”
他看着前面那高耸绵延的屋舍,一时心中犹豫,暗道:口说无凭,派兵进去搜查一下,那是再应该不过。这其中好处无数,要不要取一下?
可看看自己面前,虎视眈眈的众长老,和杀气腾腾的数百弟子,赵总管心中长叹:哎,力不如人啊!
他说:“许掌门既然如此说,本官也信。只要这次贵派应允两个条件,本官这就率大军下山,绝不停留!”
“大人,却不知是哪两个条件?”
“其一,许掌门即刻辞去青城剑派掌门之位,这就随本官离去,听从有司审问。”
“其二,青城剑派立即派人,协助官府缉拿许若雪和张定一,以自证清白。”
这两个条件,比之前信中所提的,已宽松了很多。不但给自己留了颜面,关键是若雪那里,只是“协助官府缉拿”。协助而已,随便派两个人应付便是。
自己一夜苦思,精心布置,让弟子那般震撼地出场,果然有效!许掌门于是便要答应。
却不料,他身后的弟子一听,个个大怒。
这几日官兵围山,上不来也下不去,众弟子不知所以,只风传,是大姐大在外惹了事,官兵是来拿她。直到现在才知道,官兵拿得,可不止是大姐大,还有许掌门!
这还了得!
这数百弟子,正当热血的年纪,久居山上,最敬佩的人,莫过于,青城剑派大姐大许若雪和青城剑派掌门人许不二。
而现在,官兵要带走,正是这两人。
一时之间,众弟子大乱,竟压制不住。
有数十弟子直接拔剑,喝道“杀了,杀了”,直接杀上来。
许掌门大急大怒,提声喝道:“尔等想做什么?退下。戒堂弟子何在?”
三长老便一众执法弟子,守在阵前,这才险险压住这场躁动。
尽管如此,众弟子手按剑柄,看向官兵的眼里,竟是个个杀气腾腾。似乎一言不合,便要杀将上来。
官兵这里,自然又是一阵骚动,好在张都监见机得早,处置得当。不然,怕是有人转身就做逃兵。
赵总管手心里捏了一把汗,他压低声音,说道:“许不二,本官就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和你女儿,本官志在必得!这是本官的底线,也是朝廷的底线。”
“你孙不二若是肯辞去这掌门之位,好生配合下朝廷,朝廷自不会拿你怎样,顶多羁押个几年。断不会冒触怒无数江湖高手的风险,真要了你的命。”
“想朝廷数千大军开上青城,若是无功而返,本官头上这乌纱帽不保不说,少不得还要问罪下狱。你孙不二真要将本官逼到那份上,好,本官豁出去了,定会挥军来攻。到时就算本官血洒青城,你剑派数千弟子,也必死无葬身之地,死后还得落个反贼的骂名!”
“孙不二,你要不要试一试!”
许掌门看赵总管眼神疯狂,满脸狰狞,就知他说的还真是“掏心窝子的话”。真要将他逼到“丢官问罪”的份上,他真会不惜一切,拼死一博!
许掌门长叹一声,提声喝道:“青城弟子,各归其队,不得出声。”
见有弟子还在大叫大嚷,许掌门盛怒:“哼,此刻某还是青城掌门,怎么,某的话这么快你等就敢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