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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陛下坦诚相见,自是能卸下包袱。”凌陌晃了晃酒盏,却未喝,“我早便说过,陛下极看重王爷,即便有所唐突也不会怪罪,有所失礼杵逆也能一笑了之,甚至全朝的官员与你作对,也只会收了兵权了事。我早便说过。”
冷倾尘看他,俯首浅酌一口,“本王之过。”
凌陌侧身看向桂花,“而现在,你是他能够活下去的最后理由。”
第十章 传奇(大结局)
一朵花瓣飘下,随着凌陌跪下去的势头,落在他肩上。
冷倾尘似乎霍地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他拉过凌陌的衣领,刚强有力的手上青筋蹦出,“你说什么?她怎么了,带我去宫里见她!”
凌陌也并未因这粗暴对待而不满,继续跪着,抬起头来面向他说:“你该知道陛下的身体状况,之前刺杀时就险些晕死过去,自从之前安平王之乱后,蛊毒虽解,后患无穷。而且陛下有难言之隐,御医也无法贴身诊断,只能任由她糟践自己。”
冷倾尘皱眉,松开手,“你早就知道,为何不说?”那目光凌厉得能将人生生洞穿。
“陛下于你重过家国,于我亦是。”凌陌低头,声音比平日都低沉,有如庄严的祭天仪式,“王爷只需答应,至少陪着陛下走过剩下的路。”
落英飞尽,美丽得不可方物。
洛秋羽悠悠地坐在御花园里,大批的奏章基本交给丞相和几位得力能臣。深秋已尽,灰白开始点染,她坐了一个午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冷倾尘的侍卫已经在她的再四要求下推去,但每日他都会来宫里陪伴,即便两人可能只是无言地坐着一整天。那种久违的温暖安宁之感让她觉得置身梦中,恍恍惚惚,只是身体上的疼痛才使她欣慰地相信这是真实。
秋羽觉得自己像是半百的老人,迟暮之年回顾着过往的辉煌或败绩。“十多年前我还怯生生地进到这里,现在我可以不被人打搅地独享这一片天地。当年的那些宫女早换了一拨又一拨,那些皇子皇孙也都各奔东西,真是物是人非。”此事对面,总坐着冷倾尘,他像原来那样寡言。但秋羽知道,他在听自己的每一个字,每次抬头,都能对上他那温和又深情的目光。这目光分明陪伴了自己十余年,她却现在才发现。
“当年我想,我要坐上皇位,不然面前只有死路一条。我大概是双手沾满鲜血爬上去的,之后又踹掉了将我撑上去的梯子。”她对着灿烂的晚霞,平静地叙述,“当上之后,我发现这个位子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舒坦。我需要应付内外交困的情状,为了不在我手上亡国,为了守护自己,我还要爬上更高的峰顶。可能这是目前这种状况的最好解释。”
余辉映着她的脸,红光满面,神圣的,落日的辉煌。“我又想,凌陌、冷凝、皇姐、杨霆、耶律雅、雷奴以及霍严、翊云,当然还有你,都应该有好的未来。我是这样想的,到现在,也基本圆满,虽然我总是念起杨霆霍严和浮欢。”
冷倾尘抬头看她,那是一个女子满足而欣慰的神情,在这夕阳下,仿佛要绝尘而去。
“阿羽,还未圆满。”他说道,“你,还有我。”
秋羽一怔,回头看他,那双墨色的桃花眼中仅有被晚霞印染的自己,本来苍白的脸色有了晕红。她忽然感到升腾起的温暖,暖到她想落泪。“我算了这么多年,却算错了,我在这个世间留下了太多东西。现在明了,那么至少不该留你一人在这里徘徊。”她冲着他微笑,“我知道,我知道的。”
子羽十年的冬天,雪下得格外大,给整个皇宫戴上了肃穆。天还蒙蒙亮,寂静到沉重。
整个皇宫似乎上上下下都聚集到了寝殿中,秋羽正躺在那里,脸色惨白,嘴唇已经没有血色。她半睁着眼看周围一干满脸关切焦虑的朝臣及宫人,很勉强地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却反而显得她更加衰弱。
老御医在一旁已经泣不成声,“陛下洪福,一定能过去这道坎。”而耶律雅当真哭得泪人一般,雷奴在一旁陪侍,不住地递着娟怕。小皇子走路还很踉跄,拽着母亲的衣角,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秋羽模模糊糊能听到他稚嫩的声音:“阿羽怎么了?”这称呼还是他当初跟着他娘学的。秋羽想笑,却笑不出来。
凌陌正伴在床尾,他一直如故的关切全然呈现,但他将最靠近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那里坐的是冷倾尘。冷倾尘就在床侧,紧紧握着秋羽的手,看着她干裂的嘴唇不时给她些温水。
起初秋羽还勉强喝下几口,嗓子很干,没有一向的清越,沙哑得撕心裂肺。后来不住的咳嗽让她无法再喝下,甚至难以将话讲完整。冷倾尘低下头,一双眼低垂着,深深地凝视。他时不时帮她拍拍背,又掩掩被子,动作熟练而又体贴,众朝臣都为之惊愕。两人之默契近乎多年夫妻,对方的一个动作或眼神都能够心领神会。
冷倾尘看到秋羽微弱的示意,就将她缓缓扶起,让她靠着自己,倚在怀里。秋羽此时不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只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在他的怀中更显得羸弱。
“遗嘱朕立了,”秋羽头有些发昏,缓了缓神,“但怕人乱用,就再重申一遍。”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安静,连抽噎都停止,“传位二皇叔,不必给貂儿;事后,皇后可归北狄,不再受洛宫拘束;丞相可辞官,不可相害或阻拦;冷亲王可在位不谋政,任何人不可相害;兵权收归,由二皇叔自行调配;坚持田耕保障政策,不得随意篡改;老臣都应寿终正寝,不得用刑;至于朕的后事,冷亲王与凌陌操办。”
她的气息很微弱,却维系了最后的威严。她耗尽了最后的气力,面面俱到又简而言之,交代清楚了后事。之后就发狂般咳嗽不止,因为乏力,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为干呕。
冷倾尘从让她靠着,改为抱着她。秋羽的头埋在那,慢慢安静,归于沉寂。她的脸色温和安详,就像是睡着的孩子。但周围的人都知道,一代帝王陨落。
凌陌扑通跪下,泪如雨下。耶律雅都忘了哭泣,紧紧拽着雷奴的手,颤抖着无言可表。冷倾尘还是抱着她,站起身来,从人们让出的一条道上走出宫门。他解下身上黑色貂绒的披风——那曾是秋羽为他系上,将披风盖到她身上,遂走入风雪之中。
沉闷的丧钟已经敲响,在死寂的宫殿中回响。四周白茫茫一片,死亡也显得圣洁而迷茫。
冷倾尘就这么抱着她,带她徒步走过,那曾经依存的子羽宫,曾经安静凝望的御花园,最后从洛宫的正门走出。白雪星星地将黑色的披风覆盖,他的发上也沾满了,花白得不像壮年的将军。地上留下一排脚印,咯吱咯吱的声音低迷却触人心弦。
洛都的人们都记得那一天,在雪中冷亲王抱着皇上走了很远,很远,丧钟将时间拉得悠长,天空发白,他们都忘了那到底是清晨还是正午。
后来皇上下葬,都是由冷倾尘和凌陌操持。两人的神情自始至终似乎都一样,淡然沉稳,肃穆庄严。冷亲王又回到了那个冷峻的将军,至少当他经过当年爬过的礼山脚下时,祝雷如是想。
没过几天,就是新皇登基。先皇之胞弟如遗嘱登上了朝堂,坐上了龙椅,而二皇嫂也名正言顺地掌权后宫。
第二年春,雅后耶律雅带着雷奴及小皇子貂儿回到北狄。至夏,凌陌辞官,衣锦还乡,隐居于竹林之中,再未露面。冷亲王也不再上朝,王府也闲置,据传闻是去了淮南。遗嘱上的耕田保障以及对老臣的安抚都未破坏,还遵从旨意给了冷氏一族“忠义侯”的封号,到百年以后,冷氏后代还以此为傲。
史料上记载,子羽十年冬,洛羽帝洛秋羽崩,时年二十有三。
这个年轻的少年帝王统治了这个国家整整十年,在他诞生的冬季大雪中身逝,而他十年的功绩成了后世的美谈,为人所津津乐道。
一个时代的结束却又承接另一个时代的开始。那之后第三年,燕地的燕王驾崩,新燕王登基。新王养精蓄锐,野心勃勃,用了十年心血逐步谋划了统一天下的宏图。策马扬鞭,亲历战场,几经生死,他从由盛到衰的洛国手里夺回了原有的土地和权力,甚至进一步扩大了疆土,将北狄也收入囊中。洛国自羽帝驾崩后只有五年的安顺,仁皇寿命不长,之后就政权更替频繁,始终动乱,并被崛起的燕所灭。
当十多年后燕沐轩作为一代天骄,站在这个大陆的顶峰时,他并未最先举办盛大宫宴或是讴歌功绩,而是去了洛国皇陵。他特意嘱咐不可肆意妄动洛国的建筑草木,而皇陵和宫殿更是要求悉心保护。
他站在那代表洛羽帝的碑前,上面无字,一片灰白。
“我回来了。”他已经早生毕发,不惑之年却有说不尽的沧桑,“你去得那样早,不过是为了避开我罢,羽儿。”
新建立的庞大国家并没有延续燕的称号,而是用洛。而新皇称为洛云帝,后来以南洛北洛区分,他便是北洛的开国皇帝,而羽帝是南洛的最后鼎盛。后世人们常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因为他们相仿的年龄和经历,以及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细线。更微妙的在于,洛云帝毫不迟疑地首先将洛羽帝时期的政策习俗沿袭下来,修缮了原皇陵,并善待那些南洛旧臣。他将闲置多年的冷亲王府中收归国有并驻兵保护,将原洛宫几乎原封不动地承袭,尤其是子羽宫,成为了他的寝殿。最特别的是他每年冬季,下了第一场雪,必然要去洛羽帝皇陵前,长久伫立,似是祭奠,又似是怀念。仿佛一块石碑就是通向两地两颗心的洞扉。
多年后,这成为了传奇,而传奇中充满了疑点。真相如何,仅当事人知晓而已。
(正文完)
正文番外 未来
淮南的春景是洛国的一大特色。淮南河畔,柳绿桃红,河上,几只画舫或是简单的小舟,撑着一支竹篙,悠悠漾起几道涟漪。热闹却不嘈杂的环境,引来无数游人。
一艘画舫上,隐隐绰绰可见帘后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形。春风吹动着,能够看到她葱葱细手。
一黑衣男子撩了帘子进去,引得对岸几人一阵叹息。
“阿羽,”他微低下头看她,“久等了。”眼神依旧如往日那样深沉,却不再藏匿,由幽深渐渐明亮。
“不妨事,阿尘,在这很好。”秋羽轻笑着,嘴角上扬。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色锦缎裙,典雅而温和地坐在床侧,一头黑色的长发松散地披着。她的容貌本是带些妖魅,一双眸却极为柔和深情,淡且浅的笑容褪去了妖气。
冷倾尘偏头看看床上睡着的那个小小身影,注视了好一会儿,方缓缓道:“今天竟没胡闹。”
秋羽也随之望去,眸光柔和如水,“翌儿玩累了,刚睡。”床上那是个半大的孩子,约莫三四岁的光景,抱着被子,睡的正香。沉寂良久,她才转过头来:“我听外面过往的人说,登基的新燕王开始拓展疆土,边境上已经与他们打起来了,看起来还处于劣势。”
他听了,忽而走到她跟前,轻轻抱着她,让她把头埋在自己怀中,“早说过了。不必再去谈论政治,他来了便来了,淮南照旧如此。”
她也就这样埋在那儿,闭起眼,缓缓呼吸,然后伸手回抱住他,“我知道的,只是听到罢了。”
两人自然地依偎在一起,任着这画舫随处漂流。
“只是,不可再动用内力,”冷倾尘这么说道,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你的内力不是来干这些事的,是用来保命的。不然五年前,那场雪会埋葬你。”
秋羽讪讪一笑,顺着他的手微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