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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羽被弄得更不是滋味,她辩驳着:“没人让你救,干嘛不让我死了算了?”说着她又煞有介事地向后退了两步。她像一头骄傲的小鹿,而当触及我的目光时,很快低头。看着她那样,我便笑着将她一把揽了过来,她一开始还有些反抗,等钻到暖和的被子中便不再动弹。
“阿尘,我会自己上来的,不用你动手。”她还略带愤愤。对于这个称呼,她改了半月方完全改了过来。
我也不想回答,只是紧紧抱着她。她在怀中的感觉让我觉得格外充实,似乎只要这样,哪怕是火海刀山,哪怕是天涯海角,都不在话下——只要她在我身边。
那柔柔的发时而会蹭过我的脸,而她的呼吸就在我怀中起伏。她总是很晚才能入眠,我亦然。起初她会沉默,后来她会轻声问:“睡了吗?”我会以抚摸她的发顶来回答。我怕她失眠或是半夜醒来得不到回应,几乎有半年都未正常入睡。而她似乎也知道,总是与我说:“我能睡着了,你别担心,看你的双眼最近总是不明朗。”说着,她会用她那冰冷的指尖触上我的眼角。
“没事,我会睡的。”我总是这样答道。
大约过了半年,一切都进入正轨,我买下了一个酒楼,时不时照顾那边的生意,便当是我们的生计。因此,晚上常看到她做了一桌好菜等着,夕阳投射在她身上,洒下一片光华。之后她总是与我随便聊聊,很多是过往的旧事,但她已能放开。有一次,她对我说:“如果有个孩子,我会好好爱惜,至少不会让他与我们的童年一样。”又过了一年多,我们的儿子就出生了。秋羽说要给他取名翌,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心中有过一瞬的抽痛,却在她温柔的笑容中漾开去。
她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合格的妻子,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子。她会为翌儿付出她所有的,会在清晨服侍我,在傍晚等候我,并练出了不错的厨艺;然而,她还是不会装扮自己,她只穿淡雅的衣裙,一些首饰,除非我买她方会郑重地戴上,一直不会拿下。至少我记得,那一次春市,我帮她选的那蓝色簪子,她一直戴到了临终前。
临终时,她刚刚白发。疾病已经缠绕了她数月,我也试着联系过鬼老,他却未有应答。我知道这是大限将至。本来浓烈的感情因为岁月的铺展而寡淡,在那时我却又感觉到岁月积淀之后的蓬勃。我该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泪吧,泪流不止。她却像是平常的告别般,淡淡笑了,依然是她原有的风韵。她抬手拭去我的泪,然后极轻极浅地对我说:“我爱你,阿尘。”
外面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我的眼泪凝滞,而她的双眼也已经安然闭上。
我终是动了动嘴,无声地说着:
我也爱你。
——摘自《先洛记事》
如果
安翊云只是安翊云。
淮南会有那样一座府邸,里面住着的是淮南王。淮南王是个半大的孩子,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名为洛秋羽,字子玥。
他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个身形秀颀的侍卫,约莫弱冠的年岁,因其样貌而成为淮南一绝,名为安翊云,字子琅。当时便有人揣测过他们的关系,一个子琅,一个子玥,琅玥是洛国名贵的玉,温润无华。
两人常常相伴出现,洛秋羽在前面欢快地走着,时不时回头像小狗一样瞅一瞅安翊云,“翊云,你说今天看什么戏好?上一次看的那出《云羽恋》如何?”
安翊云忍俊不禁地笑了,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羽儿说什么,就去看什么。不过那云羽恋中的羽还真是有些缺少男子气概,不想现在洛国民风已这般开放。”
秋羽略有些愤愤,甩了甩头,“缺少就缺少,其实剧本编的还是不错的。”
安翊云无奈地摇摇头,任由他拉着自己。那家戏园上题了三个字,极其洒脱,秋羽不由地怔忡了一会儿,喃喃道:“不知这是哪位高人的字?”
旁边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身灰布衣,回答道:“这是凌陌凌才子的手笔啊。”
这样听着,他倒是提起了兴趣:“哦,略有耳闻,说是淮南第一才子,而且极为年轻,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幸一见?”
中年人叹了口气,掸了掸袍子上的灰,“这些时日他都呆在家里,一心一意照顾老母亲了。就连别人请他题字作画,都很少应下。”
“这是为何?”
“科举不济啊,当今圣上并不赏识他,最后连个进士都没有。不过他还年轻啊年轻。”说着,那人就缓缓走开去。
看着洛秋羽还念念不忘那什么凌才子,安翊云立刻给了他一个爆栗,看着秋羽带着幽怨的眼神,感到心情大好。他笑得格外明朗,“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移情别恋?那我可就回去了。”
秋羽忙拽住了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赔礼,把他拽进了戏园。
傍晚回去时,暖暖的夕阳映照在他们身上,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羽儿知道那云羽恋的来历吗?”安翊云问道。
秋羽想了想,本是想装傻,但一看到他的眼神,就很老实地笑着点了点头。见他这样默认,安翊云拉过他的手,紧紧抱住,然后轻轻吻了吻他的发,“我们也会像那戏中演的一样,一直在一起的吧?”
秋羽脸上有着微醺的晕红,他双眼微微闪烁,之后缓缓点了点头,仰起脸来,一脸温暖的笑意:“翊云就是翊云,我们就是我们,当然会一直在一起。”
他那是在淡彩的辉映下散发出的幸福之色,柔柔的,暖暖的,足以融化一人的心房。
又过了一年多,安翊云及冠那天,洛秋羽为他整了整华美的衣袍。从未想过,在名头上仅仅是一个侍卫的他能够穿上这样的衣衫,甚至能够有人为他举行及冠礼。前不久,他们还一同爬了礼山,两人在礼山上刻下了各自的名字。秋羽在两人的名字中间连了一条线,说是永不分离。
自从母亲去世,家道败落,他就在此托母亲的关系当一个皇子的侍卫。未曾想能够有今日的待遇。秋羽轻轻拉着他的手,带他走到院子中,给他斟酒,又为他戴上了三顶帽子。
“抱歉啊,没法找来有名望的老者来为你举行及冠礼,只能我这样走个形式。”他淡淡笑着,笑容中带着喜悦,又散发着忧伤的气味。
“我很满足了,不用道歉。”他俊秀的脸庞笑容微漾,惹人犯痴,“再过五年,我也会为羽儿举行及冠礼,陪你一起去礼山。”
秋羽低下头,有些怔忡,见安翊云疑惑,方故作镇静地踮起脚尖帮他理了理发。他特地请人请了凌陌来为他画像。凌陌确实有一支妙笔,画出来的人像可以以假乱真,而一旁的题诗也让秋羽心驰神往。
只是这凌陌两年来愈加郁郁不得志,整个人虽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有着极好的礼节,却让人感到疏离且忧郁。他作画时低垂着眉眼,骨子里透出的那种清雅让秋羽不禁看得怔愣。
待触及安翊云不悦的目光,他方收回视线,然后笑着说:“如果本王是皇帝,绝不会亏待这个人才。状元非他莫属,并拜官丞相。”
安翊云为他的想法感到好笑,因为他毕竟不是皇帝。而凌陌也抬头笑笑,然后低沉地说:“承蒙王爷厚爱。”
秋羽送走凌陌时,送给了他一套笔墨纸砚,说这是一点心意,是当年母妃收藏的。凌陌抬头深深地看着他,许久才道:“多谢王爷。”后来过了半个月,凌陌托人送来了两幅画,一幅是秋羽单人,画中的他身着暗黄色的衣袍,衣角还绣着两条暗色的龙,他的脸秀美,又带着点威仪。安翊云看到后连忙收了起来,说是若被有心之人看到会带来灾祸。
另一幅是一名女子坐在铜镜前,后面站着的是一个温和的男子。秋羽觉得面熟,那面庞像极了自己与安翊云。安翊云看着也怔住了,轻轻抚了抚他的发顶,“确实是一手好画技,这女子像极了你。”
秋羽有些不知所措,他忙把这画收了起来,低着声问:“我像女子吗,翊云?”
安翊云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
“若我不是我,你还会在我身边吗?”秋羽有些急躁,双眼睁大看着他问。
“你就是你啊,羽儿。”安翊云将他抱在怀里,抚着他起伏的背,软语安慰着。
秋羽长长舒了口气,然后鼓起勇气,说道:“能给我办个及笄礼吗?不需要太奢华的,简洁的就行。”
安翊云愣住。
他还在轻声地说:“今年本该是我及笄的年岁啊。”他那带着忧伤的眸光让人动容,安翊云忽然感觉到自己怀中的正是那画上的女子啊。
“好,羽儿。”低下头,吻了吻她,而她也笨拙地回应。
及笄礼那天,他们给院子里的家仆都放了假回去。之后秋羽穿上了鹅黄色的裙装,衬着一张灵动妩媚的脸。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向他,之后对他露出了极美的笑容,就像夏日盛开的莲花。
安翊云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深深地吻住,“我爱你,羽儿。”
“我也是。”她的声音近乎抽泣。
后来作为当今圣上的三皇子本意欲随了杨丞相之意除了自己唯一的皇帝,但发现淮南王在淮南游手好闲,甚至喜好男风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就不再理会,为此与杨丞相出现了分歧。又因为之前积久的恩怨,没过两年,杨丞相就失势,最后以谋反的罪名打入牢狱,弃尸乱葬岗。
而淮南王也真的合了他的意,甚至没有纳妃,与他的侍卫白头到老。他们还领养了两个孩子,一个名叫阿尘。
燕沐轩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低矮的石碑前,碑上无字。他的声音因为岁月的洗礼而低沉沙哑,勾勒着如果。
“我找了你们很多年,我知道她一定还在。然而,等我找到时,终已只剩石碑。”他俯下身,轻轻抚着石碑上的纹路,“她连名字都不能刻上。”
冷倾尘站在一旁,“不,你错了,她从未想将自己的名字刻上,留给后人瞻仰或者回忆。至少,在无名的后半生,她很幸福。”
燕沐轩点点头,“我怎么能忘了,她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人啊。”
他本想将这坟头清扫,却发现这里比别处都要干净,就好像每日都有人来,她从不曾孤寂。
他转头看到冷倾尘深沉的目光,知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自己终是败给他了。
后记
洛朝的辉煌也仅限于前两位帝王,因为腐败昏庸,还是两百年便灭亡了。
后世之人决定要保存好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洛宫。他们在收拾其中遗存下的物品时,在曾经一代大帝洛国洛羽帝的御书房发现了这样一份东西,里面有十首离辞,也是他留给后世的唯十篇。这十首,有的淡,有的深,很明显不是同一时期写的。便引得很多人探究其中奥秘,比较容易接受的说法是写给当是身边人的离别之诗。
附:
离辞十首
一
染尘一眼白,相伴十余载。
琴水箫风哀,孤影青城外。
二
杯酒别堂皇,戎马斥苍凉。
子无田字相,何逐黄沙殇?
三
无颜复无言,忠行更忠心。
一朝为民跪,来年枯草兴。
四
莫愁春红凋,但闻夏蝉尽。
幽莲不忍老,丽蝶葬雪清。
五
君自轻狂意,逢战沉着气。
一骑入奸敌,星陨孤城泣。
六
挥毫千字传,信口万篇成。
贤政比挚真,得相更何人!
七
孤鸿偏乱世,独步赴敌幕。
碌碌珠盘掷,踽踽华发生。
八
一唱草离离,二抚人靡靡。
三守心痴痴,四叹宫凄凄。
九
雏雉囚苍鹰,无道掩多情。
背向凌烟阁,面朝陶然亭。
十
一宫一深闺,一帝一骨灰。
一乱十春秋,一息百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