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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楚自己新婚妻子的容貌后,昭和太子微微眯了下眼睛,眸底有暗芒迅速划过,心道看来传闻确实非虚,这碧姜公主倒真当得起大雍第一美人的称号。
若真要挑出点什么毛病来,大概也就是因年龄尚小的缘故,身材过于纤瘦,巴掌大的脸上竟似没有一点肉,倒显得脸部轮廓不够柔和。
他这般边看边想,浑然不觉自己的目光有多刺人,白苏在昭和太子的注视下只觉如坐针毡,睡意顿消,狠狠攥着手里白瓷瓶。
喜娘却掩嘴一笑,语气暧昧道:“看来太子殿下很喜欢我们公主呢,那奴婢们还是不要待在这里碍眼了。”说完便和众侍女一起施了个礼退下。
侍女离开之后,喜房之中只剩下白苏和昭和太子,两人对视,一时安静无比,落针可闻。
静默片刻,昭和太子忽然上前一步,白苏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连忙出声提醒道:“等等,还没喝交杯酒呢,我去倒。”
说完看昭和太子微微发怔,没有阻止的意味,白苏起身来到圆桌边执起长颈白玉酒壶,倒了两杯酒,借着衣袖的遮掩,快手快脚地将白瓷瓶中粉末撒入,然后将掺了料的那一杯递给昭和太子。
对方轻笑一声懒洋洋地接过,反应与明显过于紧张忐忑的白苏截然相反,主动上前,伸出手臂与白苏挽在一起,干脆利落地仰头将酒喝干,露出纤长优雅的颈部线条,以及微微凸起的喉结,垂着眼帘,目光下压,直直地落在白苏脸上,极具压迫性。
注意到昭和太子吞咽的动作,白苏提着的心至此才放了下来,亦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昭和太子将酒杯倒扣,暗示自己已经完全喝完,然后低声道:“时辰已晚,公主殿下还是早些休息吧。”
白苏心中咯噔一声,细看他脸色,见昭和太子双颊微醺,凤眸中带着几分慵懒之意,薄唇微勾,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由犯起了嘀咕,心道药效到底是发作了没?万一还没有的话,现在上床睡觉的话岂非自寻死路?
却不知就在白苏心内翻江倒海之时,昭和太子已经径自脱掉衣服,躺在床上,还很贴心地为白苏留出了“半壁江山”。
白苏蹙着眉头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慢吞吞地脱鞋子,摘凤冠,一直拖了很久,才试探着转过头去,果然见到昭和太子已经闭目沉睡过去。
有感于这一天经历内容之曲折,白苏拍拍胸口,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连忙加快速度,将厚重繁琐的喜服扒拉下来,担心被昭和太子识破身份,倒是不敢像之前那样只着亵衣,只好抽出一身质地柔软的布裙,苦逼着脸套到身上当睡衣穿,然后将自己团吧团吧,缩成个球状躺在床里侧。
大概是经了刚才那番折腾,心情尚未完全平复过来,白苏此时倒不太困了,索性在墙壁上几颗夜明珠荧光照射下打量起自己新婚“夫婿”来。
刚才只顾着思考如何蒙混过关,白苏不曾注意过昭和太子的相貌,此时细细看过才猛然发觉,这人得了个惊采绝艳的名头绝非是侥幸,面容儒雅清俊,宛如谪仙,难怪这次昭和太子大婚的消息传出后,引得胤国和大雍无数未婚少女柔肠尽碎。
玉桂西斜,摇落一地清辉。
不知过了多久,白苏沉沉睡去,与此同时,喜床另一侧的男人却悄悄睁开眼睛,目光平静无波地看了过来。
☆、第77章 乱世传说(四)
卯时刚过,白苏便被侍女轻声唤醒,他睁开眼睛坐起身子,看到四周精致奢华的摆设,这才恍然想起,昨晚自己已经“嫁人”了。
房内已然没了昭和太子的身影,白苏微觉惊讶,心想这人竟然起得这么早,而自己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换上橘黄|色盘领窄袖,下着了件烟霞红色百褶裙,白苏终于忍无可忍,对着侍女捧过来的珠翠首饰使劲摇头,宁死不屈,只捡了支素雅的玉簪挽发。
被众人簇拥着来到偏厅用膳,见昭和太子已经端坐在主位上,白苏略一犹豫,忍着抽搐的嘴角上前施了个礼,两人视线相接,对视了一瞬,却又十分默契地各自移开。
两人些许用了些东西果腹,之后便乘着马车往皇宫而去。
不同于大雍皇宫的精致梦幻,胤国工匠们喜用黑、红、金三色,布局伟岸庄严,倒是显露出非同一般的大气来。
进入内宫后,两人便不再乘马车,步行来到乾清宫外,早有身着藏蓝色长衫的小黄门等在那里,见到两人慌忙上前请安,嘴里一个劲地说着恭喜。
昭和太子淡淡地应了声,握着白苏的手,便欲往内走,冷不防地却被那小黄门给拦了下来,对方那张干瘦的脸上挤出一抹尴尬的笑意,小心翼翼地回禀道:“太子殿下,皇上他……此时尚未醒转,您看……”
听了这话,白苏才知道刚才这小黄门见到昭和太子时脸上为何出现不自然的笑容,心里不免想道这元德帝也真是荒谬,明知道今日昭和太子必然会谐新妇进宫请安,竟然还能做出如此行径,岂不是当众给他们两人没脸?
握住白苏的手微微收紧,昭和太子飞入鬓角的两条长眉紧紧蹙起,神情明显有些不悦,低低地重复道:“……未起?”
冷幽幽的视线落到那小黄门身上,直吓得他抖似筛糠,哆哆嗦嗦地应道:“是。”
昭和太子便不再说话,一言不发地转身往皇后中宫走去,步子迈得又急又快,白苏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昭和太子是元后嫡子,与当今这位许皇后关系却始终不咸不淡,加之又要避嫌,是以两人略待了片刻便离开了,许皇后亦不曾多留。
这一日便耗费在皇宫与太子东宫之间,实在称不得有趣,尤其是在回去的路上,昭和太子明显心绪不宁,面容阴沉,致使白苏越发拘谨起来。
也正是从这一天开始,白苏渐渐明白,胤国的昭和太子并不如表明看起来那么风光。
之后的一段日子过得倒也算宁静闲适,昭和太子本身并非是多事之人,日理万机,忙碌得很,即便是身为太子妃的白苏十日里也有三五日是见不到他的,这个时候白苏就无比庆幸他嫁的人是太子,不用像寻常人家一样侍奉公婆,否则若要自己每日像个小媳妇般端茶倒水,他肯定会疯掉。
唯一让白苏觉得揪心的便是他体内的断魂了,昭和太子忙于政事,和白苏之间并不亲近,偶尔见了也是相敬如宾,其他人尚好,一直暗中监视白苏的剑舞却心情急躁,催促着他早些做事,警告白苏莫要被胤国的荣华富贵迷花了眼。
对方掌控着他的生杀大权,思及断魂的滋味,白苏确实不敢不从,只是南宫旭平命他取得昭和太子的信任,这却并非易事,其他不说,只白苏大雍碧姜公主的身份就敏感的很,稍有点心机的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剑舞这个猪(神)队(助)友(攻)开始给白苏出谋划策,让他用怀柔政策,借用温柔攻势,先赢得昭和太子的好感,然后获取信任。
看着纸条上列出的几条方法,什么深夜送鸡汤啊,亲手做饭菜啊,绣香囊织荷包等等,无一不是小女儿家的手段,白苏一脸郁卒:“不做行吗?”
“可以。”剑舞居高临下藐视道:“但剩下的断魂解药我会拿去喂狗。”
白苏咬牙切齿:“算你狠!”
自此白苏毫不犹豫地将自身节操剁吧剁吧喂了狗,化身温柔贤妻,嘘寒问暖不要太殷勤,只是他终究有些做不惯这样的事,每次强迫自己,五官都有些扭曲。
昭和太子站起身,舒展身体,任由宫人服侍他穿衣戴冠,看到白苏脸上的表情,皱眉问道:“你不舒服?”
“啊?”白苏困惑,端着燕窝粥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最近时疫横行,让太医过来给你看看吧。”昭和太子扔下这句话,拢了拢衣襟大踏步离开。
白苏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心内感叹昭和太子没口福,一转头正对上侍女们来不及收起的同情眼神,当即被唬了一跳。
“你们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侍女们相互对视一眼,踌躇不敢言,她们都是自幼卖身宫中,经过严厉调教的,自然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可以议论的,只是看着懵懂无知白苏,又不觉产生一股感同身受的义愤,心道碧姜公主这般美貌的人都留不住夫君的心,自己以后如何敢轻易嫁人?
注意到众人的古怪神色,白苏心生疑窦,知道自己逼问不出来,只好加倍留心。
白苏骨子里是有些大大咧咧的,之前并未多想,是以忽略了很多细节,现在突然上了心,没多久就发现了真相。
以往昭和太子若是深夜不归,大多是拜访朝中重臣,亦或是出门狩猎,而如今却绝非这两种可能,倒像是瞒着白苏流连在秦楼楚馆,否则他衣服上的缕缕幽香又是从何而来,白苏可是深知,昭和太子素日只爱青竹的淡雅气息,从不在衣服上熏染花香。
怪不得这些日子以来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些怜悯,想是大家早已知晓此事,只自己一人被蒙在鼓里?
想到此处白苏有些坐不住了。
是夜,剑舞收到暗号,三更时分准时出现,刚一露面便不耐地问道:“你有何事唤我?”
白苏眯着眼睛,问道:“你整日隐匿在暗处,肯定已经发现昭和太子近些时日颇有些不正常了吧?”
剑舞点头,倒是没打算隐瞒,反而用一种悲悯中混杂着轻视的眼神看着白苏,有些幸灾乐祸道:“他去了花街柳巷。”
果然如此,白苏单手撑着下颚,冥思苦想了片刻,突然眯起眼睛狐狸似的笑了起来,一双凤眸星光熠熠,直盯着剑舞不放,一边还发出嘿嘿嘿的猥琐笑声来。
剑舞被他这个笑容恶心到了,抱剑横与胸前,警惕道:“你中风了?”
白苏被呛到了,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黑灿灿的眸子转动一圈,摸着下巴,狡黠地笑了起来,然后说了一句十分欠揍的话:“你还没去过青楼吧,明晚咱们试试?”
……剑舞把白苏胖揍一顿。
次日晚上,用完膳昭和太子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他一走白苏立刻回房,将众侍女打发下去,声称自己不舒服要早点休息,众侍女露出个“我懂”的眼神,乖巧地离开了。
白苏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坐起,来到窗边轻轻敲击三下,片刻之后,剑舞翻身跃了进来,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包裹扔给白苏,然后径直坐到桌边喝茶。
白苏打开包裹,果然看到昨晚自己提到的男装,心内欢呼雀跃,喜滋滋地捧到屏风后换上,月白色广袖长衫搭配浅蓝色宽腰带,衣领和袖摆间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腰边缀着一黛蓝色绣兰草的荷包,因年龄较小,尚未及冠,只用一方天青色逍遥巾松松地束起一半青丝,散于脑后。
绘着十里芳草图的纸扇唰得一声被打开,白苏兴冲冲地看着镜子里白衣若雪的少年,似模似样地执扇挥动两下,勾出个笑,得意地问剑舞道:“怎么样,是不是风度翩翩潇洒邪魅?”
剑舞纹丝不动,敷衍至极地嗯了一声,想了想警告道:“注意你的身份,不要露了马脚。”
终于不用再受胭脂水粉的荼毒,不用再穿繁复华丽的女装,好不容易穿上男装的白苏根本没注意到她在说什么,一个劲点头,几乎感动到热泪盈眶,这种幸福感谁!能!懂!
黑夜如墨,初更过后,街上行人明显减少,繁城褪去了它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