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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贺景瑞坐在程浩的烧烤店门口抽闷烟。
他平时烟瘾不算大,今天却一支接一支,周围堆满烟蒂。
后来是程浩拿着扫帚出来干涉,让他别破坏公共卫生,他们是签了门前卫生三包的协议的,他才蔫蔫地回鞋铺。
见他进来,沈清源停了手上的活儿,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贺景瑞看着他苦笑:“清源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你怎么就过不去这道坎儿呢?你知道你运气有多好,要是换了别人可能就进去了!进去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现在的一切就毁了!明白吗,全毁了!”
贺景瑞说:“你好好看看,我们已经换了新机器,租了新房子,所有东西都是新的,为了那么个人你要把一切毁掉,你值得么?”
沈清源眼睛一眨,睫毛上挑出大颗的泪珠。他哽咽着说:“我就是想不通!他怎么能那么对我!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他怎么会是那么个人?!”
“他就是那么个人!是你自己瞎了眼!”
贺景瑞冲他吼,几步垮到他面前蹲下,握住他的肩头使劲摇,“你醒醒好不好?!你这么多年就当是让狗咬了!可你还有我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你睁眼看看!你看看我啊!”
贺景瑞又把包着的手指举到他面前,红着眼说:“你看,我这伤是为谁受的?我这些天忙里忙外是为了谁?我不怕吃苦,我就怕你受到伤害,你知不知道?!
贺景瑞还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忘记过去?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过了这道坎儿?你说出来,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呜呜……你怎么不为我想想?呜呜……”
索性坐到地上,贺景瑞抱着头哭了起来。
像是要把这些天积累的压力去哭出来似他,他嚎得旁边烧烤店都听得清清楚楚。
程浩啪啪按几下键盘,音箱里飘出刘天王苦哈哈的歌声:“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沈清源也哭了。
边哭边说:“我恨他!不,我恨我自己!这十多年我把心都掏出来了!一个人有几个十年?我睁着眼闭着眼都会想,我怎么爱了这么个东西?!我吓了眼,他妈就是个大傻/逼!”
贺景瑞抹着眼泪对他吼:“你就是个大傻/逼!!!!”
沈清源哭得更厉害:“是,我是傻/逼!可你知道我在城里打工有多苦多累受了多少气?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一心想和他过日子才撑到今天,可因为他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想不通!想不通啊!”
说到最后他伏在桌上放声大哭。他一哭,贺景瑞就不哭了,坐在地上怔怔地注视着他。
隔壁的歌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阿敏探头探脑地走进来,看看贺景瑞,又看看沈清源,尔后小心地说:“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吵架啊。”
坐着的俩人不说话,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阿敏又问:“你们要吃饭吗?浩哥下厨,全是他的拿手菜。”果然有菜的香气从旁边飘过来。
“我不吃了。我还要去摆摊。”贺景瑞去拿毛巾擦完脸就走了。
阿敏拉起沈清源的手,热情邀请:“走,你来吃吧。”
不等沈清源说话,他又笑着说:“浩哥难得下厨,不把饭菜吃完他会失望的。”
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沈清源只得跟着阿敏出来。
阿敏递给他纸巾,指了指他的脸。他不好意思地接过纸巾擦干脸色的泪渍。
☆、第21章 (二十一)放手
程浩的烧烤店要到9点以后生意才会好,这个时间只有两桌客人,烧烤店的服务员围坐在一起吃饭。
“来了。”程浩冲沈清源点点头,递给他一瓶啤酒,又招呼他吃菜,十分亲切。
阿敏坐到程浩身边,一面安静地听他说话一面给他剃鱼刺,一副贤内助的模样。
程浩很能侃,不时在席间讲些趣闻开个玩笑,把所有人逗得哈哈笑。
没人问沈清源刚才的事,大家既不过分关注他也不冷淡他,恰到好处的氛围,让沈清源放松下来,很自然地融入这个小团体。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吃完饭,大家开始各就各位做事,剩下沈清源帮着阿敏收拾碗筷。
站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阿敏笑着说:“你们刚才的声音可够大的,幸亏店里没客人,要不然得让人围观了。”
沈清源讪讪地说:“让你们见笑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贺景瑞这个样子。”
“你们认识他挺长时间?”
“嗯,好多年了。以前觉得他这个人,怎么说,挺不着调的,没想到还有这一面。”
“他,人很好。”沈清源小声说。
“哈,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阿敏噗地一声笑出来。
沈清源奇怪地抬头看他。
“你知道浩哥以前坐过牢?”阿敏已经转移话题问。
“贺景瑞没跟我说过。”沈清源摇头。
“浩哥坐牢坐得冤枉,他是替他的兄弟顶罪。他那时候傻得可以,讲什么兄弟情义,结果人家早在背后把他女朋友睡了,因为想□□设计把他们社团的老大害死了,把浩哥骗进监狱顶罪。”
“啊?”沈清源吃惊地张着嘴,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些事只在电视剧里见过,没想到会出现在身边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人身上。
阿敏状似不经意地说:“浩哥让猪油蒙了心信错人。但话又说回来,重情义也不是坏事,总比没情义好,对吧?我就喜欢他是重情重义的汉子!”
然后他继续扔重磅炸弹:“我以前当过……mb?”
“啊?mb?”沈清源的嘴张得更大了。
阿敏:“就是出来卖的。”
他默了两秒,又说:“我爸好赌,欠了一屁/股债,我很小的时候就出来挣钱。开始当小偷,可我手太笨,没办法才、才去卖。”
沈清源一直觉得自己活得苦,没想到眼前这个笑嘻嘻的年轻人竟然比自己还哭,心情一时惭愧一时感慨一时惭愧,十分复杂。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真没想到自己会过得像现在这样。也许是因为过得太好了,就觉得以前那些破事全不是事,如果我去夜总会也不会认识浩哥。”说起程浩,阿敏的嘴边总忍不住挂上甜蜜笑容,幸福溢于言表。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租他的房子。有一次夜总会的同行恨我抢客人约起来揍我,是浩哥救了我。后来贺……有个客人逼我玩□□,又是浩哥帮忙打发走那客人。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他了,决定一辈子跟着他,然后真的一直跟在他身边。”
“看得出他对你很好。”
阿敏使劲点头:“嗯嗯。可我以前哪想得到会有今天?贺景瑞对你也很好啊。”
沈清源洗盘子的手停了停,轻轻“嗯”了一声。
“我不是帮他说好话。他以前可不像现在这样,简直换了一个人,你挺厉害的。”
“他以前什么样儿?”
阿敏眨着眼说:“欠揍样儿。”
俩人相视一眼,哈哈笑起来。
明白阿敏是变相地开导他,沈清源心里十分感激。
从烧烤店里出来,他沿着马路慢慢走,想了很多事。以前还劝贺景瑞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去管会有怎样的回报、不去管会得到怎样的评价,而这一次自己竟如此婆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人的一生这样长,还能没有几个坎儿?还能不摔几次跤?问过无数次为什么,如今他不再问了,渐渐接受李邺就是这样的人、自己就是瞎了眼的事实。也许这就是命吧……
他停住脚步,发现自己来到李邺的学校门口。
望着熟悉的、对他而言却高不可攀的学府大门,他想起过去很多次在这里痴痴的、满怀崇拜地等待李邺的情景;想起每学期开学自己替他背着行李送他上学的难舍;过去的种种放电影似的在眼前闪过,令他再次热泪盈眶。
也许,有些人注定会被错过,有些感情注定会被辜负,年少的美梦已经一去不复返!
一阵风吹过,卷起街边的落叶,他脚下躺着的一个塑料袋也跟着扑簌簌在风里起伏,刺眼的白渐行渐远。
沈清源注视着塑料袋飞过马路,高高低低就是不肯落地,无声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再见,李邺哥。”
贺景瑞晚上回来,发现屋里多了个微波炉,桌上放着饭菜,盘子低下压一张纸条让他把饭菜用微波炉热一热。
第二天早上贺景瑞沈清源为什么要买微波炉。沈清源说他摆地摊回来的晚,肚子饿要吃东西不方便。
贺二少欣喜地发现,沈清源终于回魂了。不但开始每天努力干活儿,对贺景瑞也比以前好。比如每天晚上都要烧一瓶热水、准备一些吃的给贺景瑞;还了买帽子围巾腿套怕他晚上出去着凉,诸如此类的小事,几乎每天都在生活里出现,把二少美的,都快找不着北了,天天挂着灿烂无比的笑容,像朵得了阳光的向日葵。
“看,我媳妇给我买的!你摸/摸,软不软和?”贺景瑞又开始向筱琴炫耀沈清源对自己的温情。
筱琴摸了摸,点头说:“嗯,不错。他在哪儿买的?帮我买一条。”
贺景瑞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你喜欢什么颜色?我让他给你带。”
他们正说着,对面一个卖衣服的年轻人踱过来聊天,“贺哥你说要到元旦了,城管会不会来扫摊?”
贺景瑞:“肯定要来。他们好多天没来就是让咱们放松警惕,突然来一下得抓不少。我可随时准备着,我这包,随便一卷就可以跑。筱琴我说你这样可不行,到时候收拾起来可费时间别耽误跑路……”
筱琴笑着戳他,示意他回头。
他扭头,正对上提着饭盒的沈清源。
贺景瑞立刻扭捏了,笑得那叫一个黏糊:“你怎么来了?”
“浩哥包了饺子,送几个给你吃。”沈清源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哎,见者有份!快过来,有饺子咧。”筱琴笑着大声说。
“你别过分,这是我媳妇给我的!”贺景瑞冲她瞪眼。
沈清源则大方地打开饭盒,筱琴用湿巾擦过手,伸手抓了一个就吃。
很快旁边围过几个熟人,都抓了饺子吃。
贺景瑞眼看饭盒里饺子渐少,不干了。一把从沈清源手里抢过饭盒抱在怀里护着,瞪眼说:“你几个行了啊,我还没吃呢!”
众人笑:“切,你要不要这么小器?”
贺景瑞不理他们,抓起饺子囫囵塞进嘴里。
沈清源:“你慢点儿。”
不知谁在前面喊:“城管来了!城管来了……”
贺景瑞急忙把饭盒丢给沈清源,转身收拾,不到一分钟大好包准备跑路。
筱琴没准备,她的杂杂拉拉摆得到处都是,收起来特别慢。
贺景瑞和沈清源帮她一起收,结果没跑出去,让城管街头街尾各一辆堵在街中。
经常来的城管他们都认识,扫摊挺温和,最多就是收东西罚款教育几句。
但这次来的是些新面孔,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态度很横,没几下就和摊主们起了争执。
拉扯间,有个城管把筱琴踹倒在地,还要去收她的东西。
贺景瑞不干了,像堵墙似的把筱琴和沈清源挡在身后,厉声质问:“你干嘛打人?”
城管:“你哪只眼看见我打她?她自己没站稳摔了,怪到老子头上?!”
贺景瑞:“她身上的脚印是谁的?你敢把鞋脱了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