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想哭便哭出来吧,我陪着你。”
话音落下,从不认为自己会轻易在人前落泪的女子真就失声痛哭起来。沈复不清楚该如何安慰,唯有极具耐心地轻拍着她的背脊,希望能借此让她好受一些。
后来,他才得知,他的妻子其实并非云家的女儿。
“爹和娘,实际上是我的舅父、舅母,在我六岁那年收养了我。本来,娘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就在我被爹认为养女的那一天,娘怀着孩子独自在家,却不留神跌了一跤……那个孩子,当时已经有七个月大了,手脚都长齐全了……娘伤心过度,昏睡了整整三日,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将我误认成她的女儿。但是,她说得没错,如果那天爹没有去外头接我,就不会留娘一个人在家,如果不是她大着肚子却没人照料,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言说至此,泪痕已干的女子又一次泪如泉涌,“确实是我间接害死了她的孩子……如今又……”
“别说了。”越听越按捺不住的沈复冷不防张嘴打断了她的话,一脸疼惜地握住了她的手掌,“不是你的错,别说了。”
四目相对,女子泪眼朦胧。
须臾,她默然转移了视线,抬手抹去了两颊的泪水。
沈复看着女子竭力将眼泪往肚里咽的模样,想要问及她的亲生父母,却终究是没能开口。
是日,云府白绫高挂,一片愁云惨淡。府中众人皆披麻戴孝跪于灵堂,送亡者最后一程。
云以恒猝然离世的消息,很快就在认识他的人群里传了开,素来关心云府动向的江河海更是头一个惊闻噩耗,二话不说便赶了过来。当他亲眼目睹青烟缭绕的灵堂,亲耳听闻女眷们悲伤的啜泣,他才不能不相信,昔时的故友,竟然就这么与世长辞了。
他满怀悲痛地上了香,想去找云伴鲜问个明白,可见她神色哀戚、恍恍惚惚,他也只好姑且收起了向其问询的欲念,暗地里寻了云府的家丁打听。奈何家丁也说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他小姐几日前遭遇变故,老爷闻讯匆匆进宫,第二日一早回府后,就已然身中剧毒,回天乏术。
凭借数十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经验,江河海顿觉了然。
他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云府,坐上马车,径直往宫中去了。
七日后,云府当家出殡,棺木却没有移至墓地,而是于郊外以火焚化。满目的火光刺眼刺心,云伴鲜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养父的遗体在烈焰中化为灰烬,看着历历在目的往事于眼前一点一点分崩离析,尘封已久的恨意终于破茧而出。
而就在当天午后,府里的丫鬟突然心急火燎地跑来告诉她,说是夫人要带着老爷的骨灰回老家。
云伴鲜闻言并不惊讶,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似的,面无涟漪地吩咐丫鬟下去备车。沈复在一旁默默地站着,想张嘴说点儿什么,却又最终收了口。
是日,天空蔚蓝,万里无云,如同她来到这个家的那一日一般明媚。云伴鲜咬着唇出现在养母的面前,依依不舍地望了望妇人紧紧抱在怀里的骨灰盒。然而,云夫人却好像没看见她似的,径自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抬脚意欲跨上马车。
“娘……”云伴鲜终是忍不住唤了一声,令面无表情的妇人顿住了脚下的动作。
“你娘早就死了,我们云家……没有女儿。”
寥寥数语,冷漠至极。云伴鲜默不作声地听着,眼眶里情不自禁地泛出了湿意。
也许,这才是其养母应有的姿态——十二年来她得到的慈爱与呵护,全都是这位舅母的一场错付。
如今,是该她醒,是该她还了。
车轱辘毫不留情地转了起来,车内人悄无声息地流下了两行清泪,车外人却已抬手拭去了温热的液体。
云伴鲜对着那渐行渐远的车辇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然再抬头时,她濡湿的眸中已是一片肃杀。
沉睡多年的种子,终究是在她心底生了根,发了芽。
她知道,那些承欢膝下的日子,从此再也与她无缘。
作者有话要说: “分崩离析”一般用来形容国家或集团分裂瓦解,可是,在这一章里,实在是没有其他词能像它这样深刻地描述我的感受,所以,就允许我“用词不当”一下吧。
另,我的文下终于也有评论被吞了——那样和谐的以及说正事儿的评论,能请吐还给我吗?
☆、一纸和离
云夫人走了,带走了云以恒的骨灰,亦带走了云家宅院里仅存的温暖。
云伴鲜做主,将府里过半的丫鬟、家丁都遣散了,该给钱财的给了钱财,该帮忙找出路的帮着找了出路,剩下两三个在云府干了好些年的,都被她千叮咛万嘱咐了,派去跟随云夫人,继续照料其生活起居了。至于胡管家,他本就是从老家跟来的,这一次便索性跟着回去,一路上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就这样,原本并不宽敞的云家大院一夜之间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云伴鲜、沈复夫妻二人,大白天里都静得有些可怕。
是夜,六月将尽,暑气将退,沈复忽然看见云伴鲜开始收拾东西,自是忍不住问她这是要去哪儿。谁知道,等她一言不发地拾掇完了,竟不声不响地取来一张写了字的纸,面无表情地将之交到他的手中。
男子疑惑不解地接过纸展开一看,一笔一划写得清清楚楚的“和离”二字,首先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你这是作何?”他皱起眉头将纸搁在桌上,抬头眼珠不错地瞧着女子的脸。
“如你所见,你我和离,两不相欠。”云伴鲜神色淡淡地说着,并不作解释。
“为什么突然要与我和离?”
“……”云伴鲜抿唇不语。
“就因为你想为你爹报仇?”
孰料下一刻,沈复居然一语道破天机,短短一句话便猜中了她心中所思。
云伴鲜不禁抬眼看他,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岳父是在宫里出的事,陷害你的人肯定也在宫中,而且……十之八九,是个极有权势的人。”
沈复兀自不紧不慢地说着,云伴鲜依旧一言不发地听着,不过,她看他的眼神里,显然业已多出了几分探究之意。
“可是,我想问你,你认为,以你现在的能耐,有可能替你爹报仇吗?”
“所以我才必须与你和离。”
“就因为我给不了你能和仇人抗衡的身份地位?”
他竟然把什么都看透了……
女子抿紧了唇,借着烛光凝视着男子镇静的眼眸。
“既然你都已经猜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须臾,云伴鲜冷不丁侧过身子,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膛,“陷害我的人,的确是宫中显贵,凭借一般人的权力、地位,根本动不了他半分。”
“那你打算如何报仇?进宫?当上皇帝的妃子?”
“不。”那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如今也算是她的半个仇人,倘若没有他的昏庸暴戾和是非不分,她就不会身陷囹圄,她爹也就不会以身犯险,最终命丧黄泉,“旧的时代很快就会过去,人要向前看。”
话音落下,沈复禁不住面色一凝。
她这话的意思,简直就是……
“难不成……你要嫁给太子?”
此言一出,女子遽然咧嘴冷笑。
“那是我的杀父仇人,你让我嫁给他?”她索性毫不避讳地告知这一实情,彻底断了对方这可笑的猜想。
沈复闻言,眉心微动,干脆张嘴追问道:“那你要怎么办?总不见得……是看中了那个体弱多病、不问朝政的二皇子?”
诚然,皇帝被她排除在外,太子又是她的仇人,三皇子也已无心插柳地害她至此,整个皇宫上下,就只剩下一个不问世事的二皇子,算是与她没有什么瓜葛了。
可以感觉到沈复径直投来的目光,云伴鲜面不改色地眯了眯眼,思忖片刻后,她便侧过脑袋,泰然自若地与之四目相接。
“我的事,你不必再管。”
沈复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休,不过,他看得出女子不愿多言,是以也不再逼问,而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其和离的请求。
前路受阻,云伴鲜自是皱了眉头,问他为什么。
面对女子不太和善的脸色,被责问的沈复气定神闲地答曰:“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你的原话是这样的:要是有朝一日,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有了心上人,你我即刻和离,好聚好散,我不会拦着你,你也别缠着我……那么我问你,现在,你可有了心上人?”
云伴鲜没料到,他会用这个理由来回绝自己,噎了一小会儿后,她只得一本正经地反驳说:“今时不同往日,你觉得,如今我还有那风花雪月的心思吗?”
“没有正好,你我便不用和离了。”岂料沈复听罢,竟然老神在在地一拂袖子,将结论扯到了对他有利的一面上。
云伴鲜差点被他气笑了。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我不傻。”
“你……”
“你意图与我‘分道扬镳’,理由无非有二,一是找个有权有势的男子改嫁,好借着夫家的身份,夺得与太子叫板的资格,二是从此可以独来独往,毫无顾忌地行事,不必被我这个无用之人拖累。”
云伴鲜还想驳他几句,奈何话刚起头就被他抢了过去——沈复甚至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她与之和离的两大目的,让她压根无从辩驳。
只是……他分明说着挺有自知之明的话,可是这语气里,怎么听不出半点儿自卑的意味?
心下虽略有纳闷,面上却未尝流露半分,云伴鲜好整以暇地抬了抬下巴,面色不霁地表示:“你说得没错,那么,既然你都猜出了我的想法,又何必要以你这无用之躯来碍我的事?”
此情此景下,她也没这份善心同沈复客气了,是以,她当机立断,认可了他对他自个儿“无权无势、无才无能”的评价,试图逼得他知难而退。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面对她语气冷硬的质问,沈复却只莞尔一笑。
“你怎就断定,我只会成为你复仇的障碍?”
云伴鲜听了这话,先是一愣,而后毫不客气地勾起了唇角。
“你不过是一介布衣,如何能够帮得了我?”
是了,养父的死,已经给了她一个无比深刻又沉痛的教训:在这个以皇权为尊的时代里,一个人若是想要真正立足,不被他人随意伤害,就必须拥有足够大的权利以及足够高的地位。那些她曾几何时还认为可有可无乃至视为浮云的东西,却恰恰是她护得自身与他人一世平安的不二法门!
“眼下,我的确只是个寻常百姓,不过你能确定,明年的今天,我会依旧如此吗?”
云伴鲜秀眉一蹙:两月未见,他怎变得这般自信?自信到……她都快要不认得他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不会轻易就着了他的道。
“按照你的说法,似乎明年的今日,你就可以顺利地走上仕途了?”她从容不迫地冲他笑了笑,于胸前错起两条胳膊,不留情面地拿话刺他,“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可以考虑不与你和离。”
沈复依旧笑得淡定,须臾,他不慌不忙地拱起双手,平静地接话道:“那就请娘子你……静候佳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网站老是抽……更个新真是不容易。在此同大家先说一声,如果看到我挂着“日更”的招牌却停更了一天,那十有八九是网站抽得我没法更。当然,